雲氣越來越濃重,幾乎看不清嫣然的面容,可是她面上凝著的深刻的悲哀卻清晰可見,楚韻歌忍不住伸出手,可是嫣然卻在雲氣中越來越遠,遠得如同消失在雲氣之中一般。
“嫣然,”楚韻歌緩緩收回手,他多想告訴她,就是拼了命,自己也會保證她的安全,他多想告訴她,過往的一切,不會隨風而逝,只要他活著,哪怕只有一天,他也會牢牢的將她記在心裡,直到末世來臨,他多想告訴她,所謂的命中註定不過是自欺欺人的藉口,可是那麼多的話涌到口邊,他卻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麼?
“放心吧,”嫣然的手穿過迷霧,輕輕的握著楚韻歌冰涼的手指,一股淡淡的馨香從指間縈繞而來,直到心的最深處,“即使真的是命中註定,贏嫣然也要和天鬥,只要贏嫣然今日不死,你一定不會死的。”
在嫣然心裡,無論自己多聰明、多有權勢,都只是一個需要保護的孩子吧!反手輕握著她的手指,心中無比的感慨,假如這一刻,便是天長地久那有多好,永遠的,只有自己和她,危險算什麼?殺手又算什麼?只有此刻相握的手纔是真實的。
“嫣然,我能保護我的,這世上除了你自己和龍皇,還有旁的人能夠保護你,”楚韻歌輕聲道:“只要你願意,我能夠幫你……。”
“我知道,”嫣然輕輕的伸回手,.指尖殘留的香慢慢的冷去,如同冬夜的雪融化成水,迅速而無痕的浸入到肌膚之中,“但是燕啓暫時不能死,因爲他死了,燕衛國將會成爲你的助力,我們此刻是朋友,下一刻便是敵人,我不會,也不能幫你消除你的敵人,因爲要對付他,比對付你要容易。”
沉默著,儘管明白她所說的,都是.她的所思所想,可是心裡卻拒絕承認,也許在這一瞬間,楚韻歌才發現嫣然內心隱藏著的野心,她到了此刻,想到的,還是爭霸天下,只要她喜歡,哪怕是天下,自己也能拱手相讓。
“小心,”嫣然突然起身,手中的薔.薇劍閃爍著碧綠的光芒,映得她白嫩的面蒙上了一層綠光,“咱們已經接近山下了,到我身後來,問風已經到了山下,他們已經架好了強弓。”
剛剛起身站定,就聽密集的弓弦聲,奇怪的是,射來.的箭盡數釘在竹籃上,心念一閃,高聲道:“嫣然,他們是想讓竹籃掉落下去。”
“我知道,”只覺得腰間一緊,嫣然似乎抓住了腰間的.腰帶,正覺得尷尬,卻覺得身體凌空飛了起來,再落下時,雙腳踏在索道的鐵鏈之上,“接下來,咱們就要自己下去了,抱緊我。”
雙臂緊緊的環著嫣然的腰,雖然山風罡烈,卻覺.得生平從未有過的馨香與溫暖,煙羅輕拂著臉頰,如同嫣然柔軟的手,在鐵鏈上站立片刻,只聽弓弦的聲音越來越遠,隨後便是急速墮落的聲音,待墮落的聲音再也無法聽到,只覺得鐵鏈輕輕一晃,身體向前衝,左腳踏空,若非嫣然伸手相扶,已經墜落下去。
驚魂未定,身體.卻急速向下滑動,風越來越疾,竭力的睜開眼眸向下張望,此時,已經能夠看到站在山下的一衆人,他們面上凝結著驚愕和恐懼。
從山下看過去,贏嫣然彷彿一隻凌風飛翔的大鳥,衣袂翻飛,身姿蔓妙,真真稱得上是迴風流雪,黑髮如絲,明眸如火,山風陣陣,雲氣上涌,她就那樣穿過雲氣而來,如同天外來的飛仙,看得心曠神怡,甚至連眨眼那瞬間都不捨得。
“準備,”燕啓大聲的叫著,燕衛國的殺手們手持強弩,對準了索道上的贏嫣然,當然,還有她身後的楚韻歌,“他們……。”
“住手,”楚韻遠怒吼著,影子們立刻分散,將燕衛國的殺手圍在當中,其他國家的殺手不知所措,呆立原地,“你想傷害我國的宰相?立刻放下箭,否則殺無赦。”
“你威脅我?”燕啓滿眼的瘋狂,“你難道沒有看見,贏嫣然以楚韻歌爲質,想要逃走嗎?只要捉到贏嫣然,龍皇自然會現身,現在是除去他的最好時機,只要龍皇死了,六國立刻就能恢復安寧,咱們何至於如現在一般惶惶不可終日?”
急怒之下,楚韻遠竟然不知道如同應對,其他國家的殺手面面相覷,手中的武器重又擡起,轉過頭,贏嫣然已經快要滑至山下,楚韻遠轉過頭,怒視著燕啓,“你如何知道捉住了月帝,龍皇便一定會出現?也許出現的,是龍鱗黑甲,你不知道龍鱗黑甲再過半個時辰就會清醒嗎?他們出現了,咱們這些人……。”
“就算咱們死在這裡又能如何?捨棄自己,就能拯救自己的家人、自己的國家,”燕啓振振有詞,慷慨激昂,“就是死,也是捨得。”
四周羣情激憤,楚韻遠知道單憑這些影子,根本不可能是這許多殺手的對手,心下大驚,正想法兒應對,卻聽身後一片驚呼聲,立時轉過身,贏嫣然已經到了索道頂端,停在索道之上,微笑著俯視著衆人,然後,她慢慢的伸出手,手中是一柄綠色的寶劍。
冷,一般凌厲的寒氣席捲而來,在場的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的後退一步,楚韻遠正要搶步上前,卻見贏嫣然拉著楚韻歌自鐵鏈上跳下,神態自若的四周查看,然後快步走向出山的通道。
眼看贏嫣然已至通道口,燕啓突然顫抖著聲音大吼一聲,“動手。”
心中大急,贏嫣然拉著楚韻歌,頭也不回的快步前行,似乎聽到燕啓的聲音,贏嫣然手中的劍在身側挽了一個劍花,將激射到他們身後的弩箭擋下,轉瞬之間,贏嫣然拉著楚韻歌已經不見蹤影,呆立片刻,不知是誰大吼了一聲,殺手們如潮水一般向那個通道口涌了過去。
四處都是殺手,最終沒能走出陽泉山,嫣然自草叢中探出身子,確定那些尾隨在後的殺手們已經分散開,她回過身,對楚韻歌微微一笑,“走得急了,沒有糧食和水。”
坐在地上的楚韻歌滿頭的汗,氣喘吁吁,適才在索道上看得清楚,燕啓煽動了所有的殺手準備取自己和嫣然的性命,他沒有那麼聰明,他的身後一定有人,而且從他前期的表現來看,那個人,就在邊越。
“你累嗎?”嫣然輕聲問,“咱們在這裡並不安全,他們隨時都能找到,所以我們必須不停的走。”
勉強的掙扎起身,這一路的奔跑,楚韻歌知道自己的身體已經到了極限,嫣然似乎已有感覺,這一次,她走得很慢,也很小心。
從不知道自己在邊越還有這樣迫在眉睫的性命之憂,楚韻歌突然覺得好笑,計算時辰,二哥派到汴倉求授的人應該已經到了,子時時分,就能脫險……。
在黑暗中走了許久,嫣然突然停下,她慢慢的蹲下身體,楚韻歌挪到她身邊,藉著穿過樹林的微光,嫣然面前,是一具屍體,一具影子樓殺手的屍體,這個殺手不是死了龍皇之手,也不是嫣然所爲,他的致命傷是弩箭,看著那支紅羽的弩箭,楚韻歌握緊了拳頭,這個殺手定是二哥派出去求援的人,如果他死在此處,只能說明燕啓控制了陽泉山。
看來外援是不可能,影子們和二哥也被控制,下一步該如何是好?楚韻歌想鎮定心神細細的想一想,但嫣然卻拉著他不停的向前走,他只能拖著疲憊的身體麻木的跟隨在後,他知道,只要自己停下,便會多一分被發現的危險。
走了十數步,使聽見前方傳來的水聲,嫣然停住了腳步,她緩緩轉過身,楚韻歌明白,燕啓他們一定在水邊設了埋伏,只要自己和嫣然一出現,他們立刻就能發現,緩緩的搖了搖頭,嫣然側頭沉思,轉過身,拉著楚韻歌回到殺手屍體所在之處。
“坐下吧,此處暫時沒有危險。”顧不得儀態,幾乎是跌坐在地上,渾身的骨骼劇烈的疼痛,“你渴嗎?”
自午間便再沒有飲水,這一路跑來,大汗淋漓,早已口乾舌燥,楚韻歌微笑著搖了搖頭,嫣然淡然一笑,然後從袖中抽出一支弩箭,在自己腕間快速的滑動,血自腕間冒出,嫣然將手腕送到楚韻歌口邊,“你喝我的血吧,你大病初癒,不喝水不行。”
“你……。”
“快喝,不然傷口凝結了,我還得再割破一道傷口。”
勉強吸了一口血,只覺得滿口的馨香,忍不住想再吸一口,強自忍住,嫣然回過身,用絹巾裹了傷口,自身側摘了幾片葉子遞了過來,“這些葉子的汁液很甜,過一會兒便會有露水。”
吸了幾片樹葉的汁液,果然很清甜,很快便緩解了乾渴,嫣然微微一笑,“這裡有獵人設的陷阱嗎?”
陷阱?楚韻歌手中捧著樹葉,疲憊得遲鈍了,許多才反應過來她在說什麼,緩緩的笑著,“有,當然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