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中漸漸傳來腳步聲,姬問風起身,將耳朵貼在山洞壁上,來的人腳步聲整齊有序,想是訓練有素,慢慢起身,從一個小洞中向外張望,來的人很多,果如他們腳步聲昭示的一般受過嚴格的訓練,人員雖然分散,但是行動卻整齊化一,他們沉默不語,快速的在庭院中穿行,似乎在尋找什么,看了一會兒,姬問風縮回身子,心中暗覺奇怪,這些人,似乎并不是為了取自己或者贏天正的性命而來,看他們的舉止,似乎在尋找什么,難道這府中有什么不可對外人言的事物,令佘鰲忌憚……。。
煙漸漸的飄進了山洞,幸好這個山洞所處的位置在假山山腰,煙霧飄在半空,已被風吹散,進入洞內的煙已經淡得幾不可聞,懷中的嫣然很安靜,她似乎感應到什么危險一般,只是瞪著澄澈的大眼盯著姬問風。
“別怕,”姬問風悄聲道,然后對嫣然徐徐一笑,“很快,咱們就安全了?!?
再慢慢的坐下,傾聽著外面的腳步聲,與剛才不同,此刻的腳步聲顯得有些焦急,卻不紊亂,看樣子,這群人對他們所要的東西志在必得,否則不可能此時都不退離。
再待片刻,庭院中的腳步聲突然雜亂了,姬問風快速而無聲的起身,向外張望,庭院中的煙霧已經散去,高挑的華燈九成已然熄滅,整個庭院顯得異樣的晦暗,黑衣人影影綽綽的站在高臺下方,在他們前方,是兩個灰衣的男子,其中一個,頭戴青紗夏帽,后頸散落幾縷灰白的頭發,正是當朝宰相贏天正,想必他身旁的那個男子,就是嫣然的父親贏仲,他們一定發現自己和嫣然失蹤,所以返回尋找……。
“贏天正,”說話的黑衣人聲音暗啞,如同刻意隱去自己真實的聲音一般,“你果然還是發現了?!?
“是,”贏天正負手而立,不知怎的,竟然顯得有些狼狽,“我原想應是他先出手,沒想到竟然是你?!?
這兩句對答,令姬問風無比的疑惑,聽上去,來人并非佘鰲手下,而是另一隊與贏天正敵對的人,贏天正口中先出手的他,應該是佘鰲,這般說來,佘鰲與這一隊人都是為了同一個目的到贏府,但如果他們在贏府希望得到的東西一樣,那么佘鰲絕對不會受到小小的侮辱,就拂袖而去,可是贏天正的語氣卻顯示佘鰲與此人的目的顯然一致,到底怎么回事?
緊皺著眉,一陣風吹過,剩余的燈熄滅了一半,此時月亮已進入云中,整個庭院灰蒙蒙的一片,適才說話的黑衣人似乎在猶豫,過了半晌,突然上前數步,與贏天正相對而立,“贏天正,既然你已知曉我到此的目的,那么拿來吧!”
“哼,”贏天正冷哼一聲,“你忘了當年的誓言嗎?”
“我當然記得,”黑衣人回應得很快,“當年你、我、佘鰲共同侍候先帝爺……,不,應該是大行皇帝,他臨終前頒下的那道旨意用九龍通天鎖鎖在乾坤盒中,只有我們三把鑰匙同時開鎖,九龍通天鎖才會打開?!?
“你竟然記得。為什么又有今日地舉動?”
聽到此時。姬問風心頭一震。前朝地秘檔中曾經提及過九龍通天鎖。那是新元朝最末科地狀元魯子書出使秦國之前。與大行皇帝在宮中飲酒話別。魯子書受大行皇帝所激。奉上家中珍藏地九龍通天鎖。只是為了證明朝中傳言先祖魯豫子鬼斧神工地技藝。傳聞魯豫子精擅木工與金工。尤以治鎖一道聞名天下。魯豫子死后。留下一部《天工開物》。將他生平地各種絕技記錄在案。其中最神妙地。就是九龍通天鎖。
九龍通天鎖并不是一把鎖。而是由九條龍盤旋而成地箱子。那九條龍。每一條都由九九八十一條粗細不同地金線纏就。龍與龍之間有九九八十一道交叉。每一條交叉絕不重復。其中地精細妙不可言。這種鎖共有三個鎖眼。由三把形狀、大小完全不同地鑰匙按照特定地步驟開啟。只要其中一個步驟出錯。九龍通天鎖就會永遠鎖死。造鎖地金線是特別冶煉而成。水火不浸。所以一旦鎖死。箱中地內容便永不見天日。也因此被稱為天下第一鎖。
到底是什么東西。竟然要用九龍通天鎖來藏匿?而這個秘密由贏天正、佘鰲和這個神秘地黑衣人所掌管。他們三人都是三朝元老。那么這個秘密一定與大行皇帝有關。心下焦急??墒呛谝氯撕挖A天正都不再說話。只是相互對視。那目光。絕對不像在交流。
過了一柱香地時光。黑衣人突然道:“你們退下?!?
“仲兒。你先下去?!?
瞬時,庭院中只余下黑衣人和贏天正,眼前突然一亮,月亮已從云中脫離,滿院的銀輝,加上燈光照明,庭院中亮若白晝,黑衣人雖然面蒙黑巾,但是一雙精光四射的雙眸卻令姬問風心頭一震,這目光如此的陌生,顯然不是朝中的大臣,不是朝中的大臣,如何掌有九龍通天鎖的鑰匙?如何與贏天正相識?
“贏天正,當時大行皇帝駕崩,我奉命隱遁,已然數十年,”黑衣人目光閃爍,眼中隱有風云之色,必是回想當初的崢嶸歲月,顧盼之間,凜然生輝,“在他的龍榻前,我們所發的誓言,我一日都未忘記,我怕的是,你遺忘了?!?
良久,贏天正沉默不語,然后他幽幽嘆息,“是啊,數十年了,可是那一日所發生的一切,我至今都歷歷在目,沒有一日敢忘懷,大行皇帝所說的每一個字,都銘刻在我心底,歷久彌新,試問,我又怎會遺忘?”
夜風陣陣,黑衣人目光翻涌,感覺上,竟然雷霆滾動,他面前,似乎有千軍萬馬,姬問風看得入迷,前朝的國史一頁一頁的在胸中翻涌,這人到底是誰呢?前朝沒有大的戰事,所有的武將都碌碌無為,可是此人卻胸藏風云,必不是尋常人物。
“你既然沒有忘記,把九龍通天鎖交出來……?!?
“不行,”贏天正斷然拒絕,“你離朝數十年,根本就不懂朝中發生了什么,如果此時打開九龍通天鎖,新皇當政不足一年,根基不穩,你想讓安楚再次動蕩嗎?”
一時間,相對而立的兩人又沉默不語,姬問風緩緩坐下,懷里的嫣然已然熟睡,姬問風心潮起伏,他知道贏天正和黑衣人所談論的,是一樁涉及大行皇帝的秘事,這件事牽連一定非常廣,否則不可能躺在九龍通天鎖之中,從他們談話的蛛絲馬跡之中推測,他們兩人也不知道全情,只是知道有一個秘密會動搖安楚國的根本,是什么秘密,連守護秘密的人都不能知道呢?
尋思良久,再將眼探到洞中,黑衣人已經消失,贏天正獨自站在庭院中,不知是在發呆,還是在追憶過往,姬問風小心翼翼的走出山洞,繞到庭院后門,四顧無人,閃身離開,站在墻下,左右為難,此刻回去,時間已然不夠,贏天正必定想到自己躲在庭院之中,如此后患無窮,極目張望,庭院后是贏府的花園,不遠處的湖上,飄著一葉小舟,姬問風眼珠一轉,抱著嫣然快步跑到湖邊,上了小舟,再解開纜繩,小舟飄飄蕩蕩離開了湖堤。
很快,庭院那邊就傳來人聲,然后隱約能夠看見燈籠和火把不?;蝿?,轉頭看去,小舟離岸并不遠,情知逃脫不了嫌棄,姬問風無可奈何,正待另想他法,水流突然加急,小舟瞬間就飄到了湖中間停住不動,大喜之下,不及細想,忙側身躺下,全然隱藏在小舟之中,將嫣然穩穩抱在懷里,輕輕吁了口氣。
等待的時候并不久,湖邊人聲鼎沸,姬問風假裝窺視,故意露出鮮紅的衣袖,很快,便有人撐著竹筏到了湖中,“二皇子無需驚慌……?!?
一臉鎮靜的踏上湖岸,贏天正和贏仲滿面驚惶的迎上前來,“二皇子……。”
“噓,嫣然睡熟了?!?
知道贏天正在暗中打量自己,姬問風一臉平靜的把嫣然交給贏仲,然后長長的吁了一口氣,“贏大人,殺進府中的,不是佘大人嗎?”
“不……?!?
“贏大人,非常抱歉,”姬問風對贏天正微微一笑,“我本是想教訓一下佘鰲,誰讓他那么囂張跋扈,卻沒想到他竟然如此的大膽、如此的喪心病狂,我明天一早就要回宮去告訴皇奶奶,讓她重重的懲罰佘鰲。”
“二皇子,”贏天正閃爍的眼神告訴姬問風,他在懷疑自己,雖然他的笑容那么的純粹、那么的誠摯,可是他的眼神卻在告訴自己,他在撒謊,“一夜的喧囂,請回房休息吧?!?
“贏大人,你不相信我說的話,”姬問風認真的追問贏天正,“我一定會告訴皇奶奶的?!?
“二皇子,老臣當然相信您所說的一切,不過……,”贏天正垂下頭,“不過老臣覺得,這一次進府的,不是佘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