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中,嫣然仍然酣睡未醒,常璇璣靠坐在床邊,半夢半醒,一見自己,商不忘便起身微施一禮,燈光下,他瘦得幾乎見骨了,臉頰上有一個漆黑如墨的掌印,應該是鐵余生擊打所致,山上眾人,除常璇璣外,均身負重傷,看來,應該是文敏拼死保護常璇璣吧!
“不忘,”坐在他身邊,細細察看嫣然的動靜,“一切我都知曉了,你放心吧,我們會保護……。”
“問風,有件事,師父們死也不會告訴你的,”商不忘滿面凝重,他的目光快速掃過常璇璣,“其實那兩個龍鱗已經完全無法制服鐵余生了,那天我看得很清楚,龍鱗出現之后,鐵余生仍然有余力可以對付他們,那已經不是普通凡人之力,問風,我估算,這四個龍鱗仍然不是他的對手。”
是嗎?凝望著窗外漆黑的夜色,心下暗暗推測當日所發生的一切,當日在漠陽,一個龍鱗制服鐵余生已經綽綽有余,沒想到僅僅一個多月,他便有了這般的妖邪之力,莫非鬼見愁的十二支金針是打開了鐵余生封閉的穴道,讓他渾身的力量都爆發出來?否則他根本無力對應四個龍鱗。
“不忘,有一事我一直不解,”這邊說著,凝目緊緊盯著商不忘的眼眸,“殤陽王和鐵余生究竟是什么關系?”
目光閃爍著,商不忘在猶豫、在掙扎,那個秘密,他一定保守得很辛苦吧!不過,自己必須知道鐵余生和殤陽王的關系,因為,那關系著太后的生死,現在大哥掌握了整個安楚,太后的勢力一點一點的被他消除了,即使太后真的殺了皇娘,她一手將自己帶大,養育之恩不能不報。
過了片刻,商不忘終于抬起頭,“問風,這個秘密,自父王告訴我,我一直沒有告訴過其他人,我原想,那個秘密就隨著父王一同被埋葬,可是你想知道,我突然又覺得,也許那不過是一場風花雪月的往事,沒有什么大不了。”
真的沒有什么嗎?可是商不忘的眼神告訴自己他在說謊,因為他那么緊張,緊張得緊握拳頭幾乎就要捏出水來,“鐵余生,是太后的哥哥,也就是我父王的親舅舅。”
心中微一震,沒想到鐵余生竟然是太后的哥哥,可是從外貌上看,他們并沒有半點兒相似之處,太后的父親是前朝的權臣,但所有史書的記載上,他只有太后一個后嗣,為什么鐵余生又會變成太后的哥哥?
“你不用猜了,鐵余生并不是太后的親哥哥,當年他是徐文臺的結拜弟兄,當然認識太后,”商不忘緩緩走到窗邊,向外張望,夜色中,依稀看見那兩個龍鱗的身影在房屋外巡邏,微微放下心,轉過頭看著姬問風,“他們一見如故,便結拜成了兄妹,太后最終,也是最穩固的力量便是鐵余生。”
“我不相信鐵余生會鼎力支持太后,”姬問風斷然道,“即使真的是結拜兄妹,以鐵余生驕橫的性格,怎么可能聽命于太后,作為她的暗軍?莫非殤陽王是……。”
“不是。”似乎猜到姬問風地想法。商不忘淡然回道:“初時。太后許給鐵余生半壁地江山。后來。她找到一個可以更加容易操縱鐵余生地方法。”
“就是殤陽王?”除了一個疑惑。姬問風心中地謎團豁然開朗。“太后是以殤陽王地命來操縱鐵余生?因為殤陽王是鐵余生地親生兒子。你是鐵余生地孫子。”
慢慢地。一絲笑容爬上商不忘慘白地嘴角。他笑了很久。那凄慘地笑容令姬問風覺得。自己永遠也不會忘記商不忘此刻凄苦地神情。“是。我地爺爺地確是鐵余生。我地奶奶是文陽公主……。”
文陽公主?那個名字自幼便被記在心里。因為大行皇帝所遺留下來地手記中。或多或少都有文陽地名字。從朝中地史官處得知。文陽公主是大行皇帝最寵愛地妹妹。她比大行皇帝小十歲。當時大行皇帝沒有子嗣。在感情上。文陽公主既是他地妹妹。又是他地女兒。卻不知文陽公主如何與鐵余生……。
“我現在說地。是太后親口告訴殤陽王地。”也許是為了鄭重。商不忘這一次。沒有說父王。而是稱呼了那個王位。“太后說。鐵余生一見文陽公主便傾心不已。但是他只是一個無名小卒。而且當時為了與南漠交好。文陽公主已經與南漠地太子定下了婚約。作為長嫂。太后也無數地機會可以接近她。于是。在太后有一朝回門時。她帶上了文陽公主。那個晚上。文陽公主睡得很熟……。回宮后不久。文陽公主便被發現有了身孕。大行皇帝大怒。手持長劍要斬殺太后。是魯子書和徐文臺阻止了他。為了皇家地體面。文陽公主懷孕地消息被嚴密地封鎖。大行皇帝命令徐文臺伺候她。直到生產。
于是。殤陽王出世了。雖然不知道孩子地父親是誰。大行皇帝愛屋及烏。待殤陽王如同親子。他把殤陽王留在宮中撫養。對外假稱文陽公主因病暴斃。將另外一個親王地女兒嫁到了南漠。
因為朝夕相對,文陽公主和徐文臺心中生出了情意,于是,大行皇帝便讓他們隱姓埋名,到他鄉生活。”
心中一如平靜的海面,沒有絲毫波瀾,這個秘密無論從任何角度推斷都無懈可擊,斷定那絕非謊言,而且商不忘絕對不會在此刻說謊,如果是這樣,那么太后真真的罪大惡極,文陽公主一個弱質女流,對她毫無威脅,僅僅為了操縱鐵余生,便毀了她一生的清譽,若不是徐文臺,還不知文陽公主下場會如何的凄慘,可以這樣說,太后制造了文陽公主、大行皇帝和殤陽王一生的痛苦。
“問風,我覺得現在心里空空的,這種御下所有包袱,如釋重負的感覺令我覺得幸福,真的幸福,”商不忘慘白如死的面上浮起一絲苦怪的笑容,“我想,我再也不用背負著什么而活下去了。”
那的確是一個沉重的包袱,在商不忘心中,對自己爺爺的唯一感情不是愛,而是恨吧,因為自己的父親和自己都是背負著詛咒而出生的,不知道殤陽王站在殤陽那貧瘠的土地上眺望上京時,心中是否充滿了對太后的憎恨!
“不忘,總有一天,一切都會過去的,”伸手輕輕拍了拍商不忘單薄的肩頭,如同許諾一般,“不忘,人,得向前看,而非盯著過往,希望,永遠在前方。”
商不忘又笑了,這一次,他的笑容發出真心,純粹得如同初春第一場春雨,“問風,你知道嗎?我遇到的時候,我覺得我和你一定勢不兩立,因為我有一天,定會殺了太后和鐵余生,因為,他們造成了奶奶一生的不幸,因為,他們連她最后的一點幸福都剝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