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嫣然身邊,她身上的香味兒一陣陣的傳來,楚韻歌只覺得麻木的心漸漸平靜下來,他靠在嫣然肩上,緩緩閉上了眼睛,如果是夢,那么這個夢永遠不醒那有多好,可惜,夢終究要醒,即使明知道嫣然這般的護著自己,只是不想失去一個護盾,但是還是一廂情愿的想讓這個夢永遠永遠的延續下去。
身旁的少年鼻息均勻,已然陷入了酣睡,嫣然不敢如他一般的放松,她知道只要讓那些殺手發現自己和楚韻歌,形勢立刻就會逆轉,本想以楚韻歌為質,至少可以確保自己的安全,沒想到燕啟突然變得如此聰明,楚韻歌立時變成了自己一個巨大的拖累。
轉過頭,睡著的楚韻歌面上帶著一絲笑,在淡淡的月光下,他俊美得如同一個女子,那柔弱的神情令嫣然想起了小若,她忍不住伸手輕輕撫了撫他柔軟的頭發,這一刻多像從前,心上的舊傷在充滿危險的午夜緩緩綻開,心痛由一點慢慢的擴展開來,直至痛得令嫣然的心蜷縮成一團。
露水漸重,嫣然伸手摘下樹葉,慢慢的吮著涼爽的露水,一片又一片,口中的干渴漸漸緩解,眼皮漸沉,禁不住便迷糊了過去,突然聽見細碎的腳步聲,嫣然猛的睜開眼睛向下張望,卻是滿頭大汗的楚韻遠,身后跟著幾個狼狽不堪的影子。
將樹葉捏成一團,輕輕扔了下去,楚韻遠抬起頭,一見楚韻歌便露出輕松的神情,在影子們的幫助下無聲的下了樹,嫣然示意他們不要說話,伸腳撥開陷阱上的樹枝,楚韻遠和影子立刻明白了嫣然的用意,影子抱著楚韻歌當先跳下陷阱,嫣然隨后跳入,接著便是楚韻遠和剩余的影子,看著影子們架成人梯將陷阱上的樹枝悄無聲音的移到陷阱上,一切都了無痕跡。
狹窄的陷阱中坐滿了人,楚.韻遠抱著楚韻歌,影子們坐在一旁,嫣然獨自坐在一旁,她細細的看著楚韻遠,他面上的神情變幻莫定,嫣然微微一笑,“楚韻遠,你不要以為你現在出賣我,楚韻歌就會安全無事。”
“你以為你以小弟為質,就能確保.自己的平安?”楚韻遠冷冷一笑,“你怎么知道我派出去報信的人只有那一個?很快……。”
“二哥,”楚韻歌不知道什么時候.醒了,他緩緩膝行到嫣然身邊坐下,“現在嫣然是我們的朋友,不是敵人,如果你還要一意孤行,咱們都走不出陽泉山。”
強忍著氣,楚韻遠點了點頭,連夜的奔波,眾人早已.累了,不知不覺間便沉睡了過去,驚醒時,陽光透過擋在陷阱外樹枝的縫隙照射進來,映得眾人面上盡是斑駁的光點,楚韻歌小睡之后,神采奕奕,他轉過頭,見嫣然用絹巾覆在面上,想是她沒有梳洗,不見讓人看見。
籌謀片刻,楚韻歌站直身子,“把樹枝移開,我們上去。”
站在陷阱旁邊,清晨的樹林散發著清新的樹木香,.楚韻歌攜著嫣然的手快步前行,眾人不敢阻擋,無聲的跟在他們身后,很快便到了溪邊,細細在溪邊查看良久,岸邊柔軟的泥土上四處都是凌亂的腳印,想必昨夜此處來了數批人,這也說明,此處暫時是安全。
飲完水,坐在溪邊的石上,慢條廝理的凈面,用隨.心攜帶的青鹽漱口,從袖中拈出一枚玉梳,楚韻歌上前一步,“嫣然,我幫你梳吧。”
猶豫片刻,還是.將玉梳交到他手中,楚韻歌的動作很輕柔,幾乎感不到玉梳掠過頭頂,嫣然舒適的迎著陽光而坐,溪水淙淙,林間鳥鳴清脆,樹木的幽香撲鼻,舒適得幾乎又要睡過去。
身后的樹林輕響,嫣然睜開眼睛,楚韻歌輕聲道:“不要動,他們來了。”
的確來了,即使背對著來人,仍然感到燕啟燃燒著陰郁火焰的雙眸,那么的惡心,楚韻歌輕輕的移動著身體,擋住身后的一眾目光,手中嫣然的青絲如同流淌的月光,那么的柔滑,拈在手中,如同拈了一片在空中飛翔的羽毛。
身后的目光凌厲如刀,如同目光也能殺死人,那么楚韻歌早已死過千百次,他將身后的一眾目光化為虛無,從袖中取中適才從嫣然發上取下的金釵,細細的幫嫣然挽好發髻,再插上金釵,退后半步,仔細的端詳良久,滿意的點了點頭,“嫣然,梳好了。”
伸手摸了摸發髻,發髻梳理得雖然光滑,但從水中的倒影看來,發髻梳理得還算漂亮,只是略顯老頭,嫣然款款的起身,對楚韻歌淡然一笑,隨后和楚韻歌并肩轉過身,環視著站在樹林邊的殺手,他們已經一字排開,手中均持著強弩。
燕啟站在一眾的人之間,眼睛瞪得極大,作出虎視眈眈的模樣,卻怎樣也掩飾不了他眼中的貪婪與色俗,嫣然冷若冰霜的回視著燕啟,直看得他心虛萬分的移開目光。
楚韻歌心細,早已辨認出韓坤國和三淼國的殺手站立的位置,他負著手,微微側身,滿面溫和的笑意,如同他們手中并未持著強弩對準他,只是為了迎接他而來一般,他的目光雖然柔和,但被他目光掃過的殺手無不垂下手中的強弩,楚韻歌收回目光,專心注視著燕啟,“燕將軍,如此良辰,正是賞風賞景之時,燕將軍一來,便帶來了一股兇煞之氣,真真的大煞風景。”
看著他,只恨得牙根緊咬,燕啟明白,以自己的口齒,絕不是楚韻歌的對手,他在鹿臺之上舌戰群雄,面對六國的國君仍然談笑自若,甚至說服了夏侯至,那個人是典型的綿里針,平日里面上總是笑,但暗里卻不是那么簡單,能夠說服他,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這個楚韻歌不僅做到了,而且令夏侯至贊不絕口,就沖這一點,自己也得退避三舍。
既然不能在言語上占不了上風,那么自己就只能憑借此時的優勢了,“嫣然……。”
“燕啟,”嫣然對楚韻歌淡然一笑,阻止他怒斥燕啟,“你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將軍,有什么資格直呼我的姓名?我是誰,難道你不知道嗎?”
沒想到贏嫣然的口齒也這般鋒利,楚韻遠看著燕啟尷尬不堪,忍不住冷冷一笑,就憑燕啟,他竟然對贏嫣然也癡心妄想,真真的恬不知恥,看贏嫣然的模樣,顯然是厭惡他到了極點,燕啟即不瞎,也不聾,這般的情形,且看他如何下臺?
“月帝,”燕啟干咳一聲,柔聲道:“如果你肯投降,我保證不會傷害你。”
隱隱聽到有雷聲滾動,這聲音實在太過熟悉,那是龍鱗黑甲出世的征兆,嫣然抬起眼,果然,碧青的空中浮起了一層黑色的薄霧,最多半柱香,問風就會到這里,現在,就好好兒的戲弄戲弄燕啟吧!
“是嗎?”嫣然垂下眼瞼,“你的意思是你一定能殺了我們?”
我們?顯然是指她和楚韻歌,燕啟嫉恨得咬牙切齒,冷了臉,瞪著楚韻歌,將手舉到耳邊,“是,只要我的手落下,所有的弩箭就會擊出,你一定死無葬身之地。”
早已看到一團黑云自天邊翻涌而來,楚韻歌對燕啟微微一笑,隨后轉身看著一眾的殺手,“我知道你們是受人脅迫,只要你們現在放下手中的弩箭,我可以既往不咎,而且陽泉山昨日到今日所發生的一切你們的國君連一絲風聲都不會聽到。”
目光掠過眾人,燕啟從他們面上看到了猶豫和動搖,心知不妙,大聲喝到,“不要聽他胡……。”
一陣悶雷在空中翻滾而過,眾人一起抬首,看著壓頂而至的烏云,眾人不明所以的齊齊后退一步,嫣然輕盈的轉身,“你們都看到了,這等的異象你們之中想必只有邊越國的影子和燕啟知道意味著什么?”
面面相覷,韓坤國的殺手當先放下手中的弩箭,快步走到楚韻歌身后,“楚大人,我們在離開韓坤之前,國君曾經說過,讓我們聽眾你的號令。”
“好,”楚韻歌面上的笑容更盛,“其他人呢?現在棄暗投明還來得及,難道你想一會兒想陪著燕啟一試龍皇的刀鋒?”
剩余的殺手抬首看了看韓坤國的殺手,三淼國的殺手立刻放下弩箭走到楚韻歌身后,與韓坤國的殺手并排而立,不及他們站定,除了燕衛國的殺手外,其他國的殺手前后相跟站在楚韻歌身后。
混亂之中,一騎黑騎疾風一般出現,震天的喧囂聲立時平息,眾人張口結舌的看著黑馬上的披甲人,他緩緩的伸手揭開護甲露出蒼白的臉,他傲然環視著一眾的人,眾人在他目光的注視下紛紛垂下頭,就連楚韻歌都情不自禁的后退了一步。
“嫣然,”姬問風躍馬到溪邊,伸手將嫣然抱上馬,撥轉馬頭,“燕啟,今后我不想聽見你喚嫣然的名字,否則……。”
綠光閃過,燕啟身后的樹林發出痛苦的呻吟,在樹木倒下的聲響中,姬問風提馬飛奔離去,黑云隨之消散,青翠的碧空下,除了適才被姬問風斬斷的樹木,再無半點的痕跡昭示他們曾經來過,楚韻歌緩慢的轉過身,耳邊傳來嫣然數日前說過的話,“我常常這么想,我和問風會很快的老去,在我們年華漸漸老去的那段時日,我們可以相攜著坐在屋前,一起看夕陽落日,過去的一切,就如煙、如灰一般轉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