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歸雪樓后的地窖里。晨昏難分,初時,小芷一直不肯相信黃世宗會背叛他,可是僅一夜之后,邯陽便發(fā)生了暴‘亂’,聽著地面上震天的喊殺聲,小芷面若土‘色’,嫣然抱著小沅坐在角落,她始終一言不發(fā),只是盯著面前的‘玉’璽。
兩歲的小沅眨著烏黑的眼睛,盯著垂頭喪氣的小芷,他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自酣睡中被抱到此處,當(dāng)他睜開眼睛時,沒有哭鬧,甚至沒有任何異樣,他只是不停的左顧右盼,鎮(zhèn)定得連福安都覺得恐懼。
地窖的‘門’xian起了一條縫,耳中傳來燃燒的聲響,自那條縫中向外張望,只有一片染血的碧空。和彌漫于天際的黑煙,濃重得無法睜目細(xì)看。
“吃飯吧!”商不忘換了一根蠟燭,地窖里閃爍著跳躍的光輝,“嫣然,獨孤落日已經(jīng)找到寧不凡了?!?
三日以來,嫣然死沉的眼中第一次有了一絲光輝,她將小沅放在地上,“是嗎?不凡怎樣?”
“情況不是太好,”商不忘聲音很低沉,“他們對他動了大刑,左臂被斬斷,右眼被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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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角發(fā)出驚恐的哭泣聲,隨后便是嘔吐的聲音,嫣然強(qiáng)忍著不去看小芷,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嫣然想恨他,卻怎樣也恨不起來,她甚至為數(shù)日前對他的踢打感到心痛,也許一切都是天命吧,自己和問風(fēng)殫‘精’竭慮,打下如‘花’的江山,十?dāng)?shù)年的心血卻毀于一旦,不能怪他吧!要怪只怪自己,小芷沒有那樣的能力,他甚至不適合入仕,自己偏偏對他寄以了厚望,將本不應(yīng)該屬于他的東西強(qiáng)要他收下。是自己的錯。
一只小小的手輕輕的拍著自己的肩膀,小芷抬起頭,映入眼簾的,是一張胖胖的,帶著溫暖笑意的臉,他笑得lou出了白白的、細(xì)細(xì)的牙齒,眼睛在黑暗中閃爍著雪亮的光芒,“哥哥,不哭,小沅疼你?!?
握著他柔軟的手,淚如雨下,的確是自己太蠢了,為什么沒看出那個男人包藏禍心?為什么不知道這世上人心的險惡?寧不凡一臂被斷,一目被剜,錯的都是自己,不,自己一定要向他討回來,將一切都討回來!
猛的起身,卻聽黑暗中一個疲憊的聲音緩緩傳來,“小芷,不要白費(fèi)力氣了。安楚國內(nèi)一‘亂’,邊越的軍隊很快就會進(jìn)入安楚,半年,也許用不了半年,他們就能控制整個安楚,黃世宗得意不了多久,你現(xiàn)在出去只是送死,不僅僅送死,所有人都會陪葬?!?
“娘,”撲倒在她腳下,伏在她膝上,眼淚盡情流下,“娘……?!?
那只柔軟的手,永遠(yuǎn)帶著‘迷’人的幽香,令他心中的痛苦漸漸的舒展,“小芷,是娘錯了,你只適合做一個飽讀詩書的大儒,是娘‘逼’你要繼承安楚的江山,娘平日對你關(guān)懷得太少,連你‘交’了損友都不知道,自現(xiàn)在開始,你就安心讀書吧,今后開一個書館,傳道授業(yè)許是你最大的功績?!?
“可是……,”小芷啞著聲音,“我不甘心,難道就讓黃世宗如此的張狂?難道寧叔叔白白的……?”
“放心吧,”嫣然輕輕持著他柔軟的頭發(fā)。不停涌出的眼淚浸入發(fā)間,濡濕了嫣然的手指,“放心吧,這個仇我一定會報,哪怕黃世宗真的當(dāng)了皇帝,這個仇我也要為不凡報?!?
局勢越來越‘亂’,初時只是邯陽,接著,那些降國的貴族們紛紛打出了恢復(fù)舊國的旗號,安楚陷入了割據(jù)‘交’戰(zhàn),黃世宗控制著邯陽和邯陽四周方圓兩百里的地域,他不斷的派人尋找嫣然的下落,但是那個‘女’子如同人間蒸發(fā)一般,無論他怎么尋找,甚至將整個邯陽翻一個個兒,都沒有找出她的下落。
絲竹的聲音在暗夜里如怨如泣,獨孤落日小心翼翼的揭開寧不凡傷口上的包裹布,本應(yīng)是眼睛的地方lou出一個黑黑的‘洞’,輕輕將‘藥’粉抖落在他傷口四周,再用新布包裹好,左臂的傷口仍未愈合,抹凈傷口的血水,將手中剩余的‘藥’粉盡數(shù)敷在傷口上。再重新包好,轉(zhuǎn)眼已經(jīng)一個多月了,平日除了照顧寧不凡,便是尋找嫣然的下落,但一直沒有消息,真不知他們躲在了何處?深夜里去過歸雪樓兩次,那里大‘門’緊閉,灰塵丈厚,許是早已無人居住了。
“水,”寧不凡從沉睡中清醒,他的聲音仍然鎮(zhèn)定?!拔乙人!?
一手捧著溫?zé)岬牟杷皇謱⑺銎穑瑢⒉璞旁谒健?,他一氣飲完,“還要。”
連飲了三杯,寧不凡才移開頭,“找到主公了嗎?”
“沒有,”從找到他開始,寧不凡連一滴眼淚都沒有落過,獨孤落日暗自猜測他的心思,卻怎樣也無法猜到,他完美的平靜令獨孤落日找不到一絲仇恨的影子,“我猜他們在歸雪樓,但我去了兩次,一直都找不到他們。”
“影子樓呢?”寧不凡閉著眼睛,此時看上去,這個傳聞中的殺神就像一個找不到家的孩子,“楚韻歌走之前說過,影子樓的人會保護(hù)主公的安全?!?
輕輕的叩‘門’聲響起,一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中年‘女’子捧著一盤點心走了進(jìn)來,“醒了嗎?用點兒點心吧,壹號有消息傳回來,他們已經(jīng)找到皇上了。”
找到了?獨孤落日驚喜莫明的看著面前的‘女’子,在影子樓的影子們將他們帶到此處時,獨孤落日才知道邯陽城最大青樓的鴇母原來也是影子,“她們在哪兒?”
“在歸雪樓。”
果然不出所料,雪下得很大,因為寒冷,街上幾乎沒有行人,看著前方的寧不凡偽裝的更夫,懶洋洋的擊著著手中的更鼓,獨孤落日穿著粗布的衣服,挑著一個面攤,低垂著頭,尋找著影子們留下的線索。
到了歸雪樓后的廢墟,不知那些影子們隱藏在何處,他們突然出現(xiàn)。接過獨孤落日和寧不凡的行頭,快速的向地上一指,除一人外,其余人如影子般消失,俯下身,緩緩揭開那塊木板。
“不凡叔叔,”小沅的聲音很輕,地窖的深處燃著暗紅的火盆,許是怕火光透出,火盆后擺放著幾塊木板,嫣然坐在火盆旁,瘦得幾乎見了骨,聽見小沅的聲音,她才緩緩的抬起首,對獨孤落日和寧不凡緩緩綻出一笑。
“主公,”看著寧不凡伏在嫣然膝上,哭得渾身抖動,獨孤落日突然覺得自己明白了寧不凡對嫣然的感情,在寧不凡心里,嫣然就是他的親人,除了寧不俗之外唯一的親人,他追隨著她,生死與共,在無數(shù)鐵血崢嶸的歲月里,他已將她視為自己的親人,“主公。”
“不凡,”嫣然輕輕撫著寧不凡黑硬的頭發(fā),“你受苦了,我代小芷向你賠罪……。”
“不,”寧不凡倔強(qiáng)的拒絕,他仍然在哭,“是黃世宗,都是黃世宗?!?
哭了許久寧不凡才鎮(zhèn)定下來,獨孤落日坐在嫣然身邊,看她細(xì)心的將自己的羽衣改小,讓小沅穿在身上御寒,一任小芷跪在寧不凡面前,擊打著自己的臉頰,“不凡叔叔,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起來吧,”寧不凡將左邊的衣袖輕輕從魯小魚懷里‘抽’出,用右手將小芷從地上拉起,“你現(xiàn)在不是太子,我也不是大將軍,過去的,都已經(jīng)過去了,你當(dāng)不了皇帝,你已經(jīng)得到了應(yīng)有的懲罰,你應(yīng)該道歉的,不是我,是你娘……。”
待小芷擁著小汶沉沉睡去,獨孤落日和寧不凡分別安撫好自己的家人,嫣然這才有機(jī)會聽他們講述這一個月的遭遇,一點一滴,她聽得很認(rèn)真,也很仔細(xì),不時的輕聲發(fā)問,在火光閃動時,獨孤落日突然覺得她憔悴得有些老了,眼角有了淡淡的皺紋,心中一酸,緩緩的垂下首,不忍再看。
“我知道了,”待聽完他們的遭遇,嫣然淡淡一笑,眼神疲憊,“不凡,我要你和落日去找楚韻歌,我想他已經(jīng)提兵進(jìn)了安楚,告訴他半年之內(nèi)一定要到邯陽來?!?
“半年?”獨孤落日低聲道:“你們在這里住半年?這里怎么能住人?”
“我們會去麈山,”嫣然微微一笑,“我們會在麈山等你們回來,不凡,我要你告訴楚韻歌,即使你沒有了眼睛,沒有了手,也仍然是大將軍,無論發(fā)生什么,你都是我的大將軍?!?
離開邯陽已經(jīng)一個多月,寧不凡的傷勢漸漸好轉(zhuǎn),一路上他一直都很沉默,只是偶爾與獨孤落日商討楚韻歌到了何處,直到房州,這才找到楚韻歌的軍隊,果若嫣然所料,他在得知安楚內(nèi)‘亂’之后,立刻兵分兩處,他親自帶了一半的軍隊進(jìn)入了安楚。
在詢問過嫣然和小沅的近況后,楚韻歌神情復(fù)雜的掃視著寧不凡空空的衣袖,寧不凡神‘色’淡然,“我向主公保證過,我仍然是大將軍,所以……?!?
“我知道了,”楚韻歌微微一笑,“半年,嫣然給了我半年,所以,你必須帶領(lǐng)我們在半年之內(nèi)攻下邯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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