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早上,小菊擺好飯菜走進房間,對葉凌霜關切的說道:“八小姐,你先吃飯吧,我去照顧小少爺。”
葉凌霜面無表情的阻止了她:“不用了,你去忙你的吧。”
小菊堅持著說:“那怎么行?小少爺還小,他要是尿了怎么辦?”她說著走到床邊,床上空無一人,她不禁感到疑惑,緊張的問道:“小少爺呢?”
葉凌霜神色疲憊,有氣無力的回答:“死掉了......”
小菊頓時滿眼淚水,哭喊著說道:“你胡說!小少爺昨天還好好的,怎么會無緣無故的就死掉了?哪有你這樣當娘的?”
葉凌霜皺緊眉頭,緊閉雙眼,失魂落魄:“小菊,這事你別管了,你先出去吧!”
小菊泣不成聲,哀戚地看著沈放:“姑爺,八小姐說的是真的嗎?那小少爺現在在哪?”
沈放知道,真相除了他和葉凌霜,別人不知道最好。但是他也知道小菊心地善良,小少爺沒有了小菊心里難受,便好言勸說:“小菊,你先出去吧,這事你就別管了。”
小菊知道沈放一向對葉凌霜厭惡透頂,還只當小少爺的意外是沈放造成的,便狠狠地瞪了沈放幾眼,抹著眼淚出去了。
葉凌霜沉浸在母子分別的傷痛之中不過幾天,還未回過神來,葉家的三個兄長已經找上門來了。葉凌霜只好收起悲傷,打起精神出去和他們周旋。
沈放看著葉凌霜孱弱而又倔強的背影,內心里突然升騰起一種別樣的情愫,他自己也不明白這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
“三位百忙之中光臨我這里不知有什么指教?”葉凌霜一向如此,開口從不客氣。
葉宏遠語氣生硬的說道:“聽說你那孽子已經夭亡了,那你和老五暫時沒后,田莊你就不要管了,把地契交出來,我們打理。”
葉凌霜冷笑出聲,反唇相譏:“大哥,就算我和五哥暫時沒后,也不是一世無后,田莊的事就不勞煩大哥替我操心了。”
葉宏岳一貫的假仁假義:“八妹,我們是為你好!你現在剛剛經歷喪子之痛,正值身心俱疲之時;聽二哥的,你先把地契交給我們,我們做哥哥的先替你跑跑腿!“
葉凌霜滿面笑容,語出真誠,發自肺腑:“不敢麻煩二哥,二哥的辛苦費實在昂貴,小妹實在承擔不起。二哥,咱明人不說暗話,二哥的綢布莊轉手幾家了?這綢布莊我和五哥經營了十年,一直經營良好,為何到你手上不到半年就轉手了?當初酒樓和綢布莊盈利頗豐,都能被你經營的關門大吉,要是田莊歸了你,我怕到時候寸草不生。”
葉宏鳴破口大罵:“臭丫頭,我看你真是不識抬舉。你今天必須交出來,由不得你!“
葉凌霜泰然自若地坐著,毫無懼色的反問:“我今天不交出來,你拿我怎樣?是買殺手取我的性命還是想給我下毒?三哥,今非昔比,你的酒樓已經被你輸光賭盡,就算是你有那歹毒的心也沒有那個本錢了,你現在還敢站在這里對我出口不遜,無非倚仗的是五哥對我的教養。不過你最好收斂一點,就算我不要你的狗命,但是小妹粗魯,要是走路不小心碰到三哥,我怕三哥的胳膊腿跟著受連累,你好自為之。“
葉宏鳴氣急敗壞,拿起桌子上的茶碗就要向葉凌霜砸過去。葉凌霜起身移步,左手鉗住葉宏鳴的手,右手奪過茶碗,隨即左手用力摜出,葉宏鳴頓時癱倒在地。葉凌霜旁若無事的放下茶碗,不慍不惱的說道:“三哥,你可莫在我這里砸東西撒氣,小妹現在過日子精打細算,可不想無故浪費銀子。”
葉宏岳還想說話,葉凌霜冷冷的打斷了:“三位哥哥,一直對你們心存仁厚的五哥已經被你們害得不成樣子了。小妹頑劣,自然不懂得給你們留臉面。就算你們不怕丟人現眼,我也沒心思跟你們閑話。我這里現在生活艱難,就不留你們吃飯了!”
剛剛離開葉凌霜的院落,葉宏鳴就迫不及待的大聲咒罵:“這個野種,竟然敢讓我當眾出丑!二哥,看來我們還是得買殺手,把這個野種除掉!”
葉宏岳趕緊攔住他的話頭:“老三,你胡說什么?這種喪盡天良的事情我可不和你同流合污!”
葉宏鳴一時愣住了,“二哥你什么意思?這種事情一直都是你我一起謀劃的!”
葉宏岳緊張的四下望了望,壓低聲音對葉宏鳴說道:“你莫要胡說,我何時與你謀劃?你以后再要這樣胡來,就少與我走動。”說完大步離開了。
葉宏鳴看著葉宏岳的背影,冷笑著說道:“你還真當自己是什么正人君子嗎?還真要跟我撇清干系!”
葉宏遠看著葉宏鳴,鄙夷地說道:“知道為什么嗎?那是因為你蠢笨,早已沒有利用價值了,人家自然看不上你。”說完立即走了。
葉宏鳴陰狠的一笑:“現在知道看不上我了?當初要不是我,你們能得手那么多好處嗎?一個一個的都是忘恩負義的的東西。”
天香書苑里,葉凌霜悠然自得地品著香茗,在等待著一個重要的來人。突然,房門被敲響了。姚庚年輕聲說道:“來了,八爺。”自從葉宏宸出事以后,葉凌霜向所有的人要求,出門在外,一律叫他八爺。
隨著房門打開,何掌柜滿臉掬笑的走了進來,拱手施禮:“見過八爺!”
葉凌霜滿面笑容:“何掌柜不必客氣!來,坐!”她拿過茶碗,親自給何掌柜倒了一碗茶水,語氣和緩:“何掌柜,不必客氣,坐下回話。”
何掌柜受寵若驚,雙手捧著茶碗滿臉喜色,連連說不敢。
葉凌霜收起笑容,正色問道:“何掌柜,事情辦得怎么樣?”
何掌柜趕緊起身,恭敬的說道:“回八爺,按照八爺的吩咐,葉家原來的酒樓和綢布莊已經收回了三分之一,剩下的,他們還未出手。”
“現在收回的都是誰的?”葉凌霜發問
何掌柜細細述說:“三爺的十五家酒樓已經全部收回,二爺的綢布莊收回了十三家,酒樓收回了五家,只是大爺,雖然一直經營慘淡,只是不知為何,卻遲遲不出手。我按照您的吩咐,一直在等著他們主動出讓。”
葉凌霜呷了一口熱茶,胸有成竹:“不急,你只管等著就好。每家酒樓按照我出的標價,一文銅錢都不要多出。等收過一半,你立即停手,剩下的事情你就不要多管了。”
何掌柜恭敬回復:“謹遵八爺吩咐。”隨后滿臉堆笑,小心的試探:“那敢問八爺,酒樓收回之后掌柜是否已經有了上好的人選?如果還差人手八爺是不是考慮考慮我?”
葉凌霜放下茶水,滿臉笑意:“何掌柜,酒樓掌柜當差辛苦,月銀又少,難免清苦。何掌柜內宅紅袖添香,還犯得上受這等辛苦嗎?”
“誒呦,我的好八爺,您就別拿我開心了!”何掌柜老臉通紅:“當年真如八爺所言,那揚州瘦馬花光了我的積蓄之后每日里興風作浪,鬧得家宅不寧。后來我只好讓她自行離開,此事才算了結。我已然看透,再也不敢想那風流之事了。還請八爺看在咱們相識多年的份上,能不能讓我重回酒樓?”
葉凌霜不作回應,含糊的說道:“何掌柜,你先把眼下的差事做好,我不會少了你的好處。至于之后的事,咱們之后再說。”
何掌柜也不好再說什么,只得起身告辭。看他走到門口,葉凌霜突然頑心大起,叫住何掌柜,正色說道:“何掌柜,這天香書苑的姑娘不錯,你不品嘗一番著實可惜!這樣,你出去挑個姑娘,我與你結賬,如何?”
何掌柜羞慚的一笑,面帶愧色:“八爺的好意我心領了,還是當差要緊。這等虛妄之事,我再也不做他想。”
姚庚年看見葉凌霜依稀露出頑劣之態,略感安慰,這個苦命的孩子還真是夠剛強。
兩個人出了天香書苑,姚庚年翻身上馬。葉凌霜剛剛踏上馬車的車轅,突然感覺頭頂上一陣強風襲來。她趕緊一腳踢下車夫,隨后翻身下車,,一掌向落下的黑影拍去。就在剛剛出掌的瞬間,突然一股酒氣迎面撲來。她趕緊收回手掌,一腳踢了出去。黑影被踢出了三四丈遠,姚庚年縱到黑影身邊,長劍抵住黑影的咽喉,厲聲責問:“說,是誰讓你來的?”
正在這時,只聽見天香書苑的媽媽尖聲罵道:“瘟客,沒銀子就別來這里找快活!要不是怕打擾了別人的雅興,老娘讓你今天有來無回!”
葉凌霜這才明白,不過是一個喝了大酒的醉漢,她搖頭笑了笑,大聲叫道:“姚叔,算了,不過是一個醉漢!”
車夫爬起來一瘸一拐的說道:“多謝八爺,這要不是八爺,小的今天就被這個醉漢砸死了。”
葉凌霜口氣和善:“不妨,你沒事就好!回去擦點跌打酒,養上幾天。來,我來趕車。”
看見葉凌霜一行漸漸的走遠了,地上的醉漢緩緩地爬了起來,透過雜亂的頭發,他帶著滿足的笑意看著,嘴里念念有詞:“穿云掌,葉凌霜,我們終于又見面了!”
二
姚庚年的屋里,葉凌霜口氣和緩:“姚叔,如果不出所料,再有三個月我就能收回全部的酒樓和綢布莊,所以我們現在應提早打算,再雇鏢師,五哥的事情絕不能再出,我們不能再有閃失了。”
姚庚年點頭說道:“八小姐所言極是!再雇鏢師,就算是多花銀子,也一定要選功夫上乘之人。如果功夫夠好,多花一些銀子也是值得的。”
葉凌霜大方的表示:“沒事,姚叔,銀子不是問題。我現在唯一能依仗的只有您了,鏢師的事情我不方便出面,只能您受累了!”她語出真誠:“姚叔,霜兒不孝,讓您操心了!”
姚庚年趕緊說道:“八小姐,你別這么說,我不敢承受。我承老爺大恩,不能護五爺周全一直心中有愧。你待我如自家長輩,我已經萬分知足了。更何況這是我份內之事,我自當盡力。”
經過緊鑼密鼓的挑選,二十名鏢師終于選好,葉凌霜一一的看過,感覺這些鏢師精氣充沛,非常滿意。突然,她的眉頭一皺,目光落在后排的一個鏢師身上。只見這人渾身酒氣,頭發雜亂的遮住了半個臉龐,眼睛盯著自己一動不動。葉凌霜走到他的面前出口問道:“為何來當鏢師!”
對方倒也爽快:“為了銀子!”
“你是因為鏢師月銀?”葉凌霜發問。
“對!”對方回答的干脆,隨后提出要求:“我要求月銀再漲一倍,我有這個能力。不信你可以讓這些鏢師一齊動手,他們要是能勝過我一招半式我即刻就走,絕不廢話。”
葉凌霜點頭說道:“好,我倒要看看你的斤兩。”
看著場內的鏢師身影翻飛,姚庚年緊皺著眉頭,陷入了沉思。
葉凌霜看姚庚年神色有異,便發問道:“姚叔,怎么了?有什么不對?”
姚庚年遲疑著說道:“這位鏢師的身手似曾見過,卻又跟我見過的有些差異。”
葉凌霜搖頭說道:“無妨,只要身手夠好,身家清白,不必拘于小節。”
姚庚年搖了搖頭說道:“身家也不清楚!這個人不肯透露來歷,只說自己姓龍名若!其實本來我也不想用他,但是他的功夫實在了得,所以才讓你過來拿個主意。”
說話間,場內的鏢師除了那個醉漢,已經全部倒地了。
葉凌霜走到醉漢的面前說道:“龍若,龍師傅,你隨我到正房說話。
正房里,葉凌霜居中坐定,看著龍若徐徐開口:“龍師傅,你的鏢銀我決定三倍付給你。”
龍若咧嘴一笑,云淡風輕的說道:“好大的一筆銀子!”
葉凌霜看他不在乎的樣子,忍不住出言回應:“龍師傅既然對鏢銀這么不在乎剛剛還計較做什么?”
龍若朗聲回答:“那是因為我能做那么多的事,自然該拿那么多的銀子。”
葉凌霜正色說道:“那就好!你既然想拿銀子,就要盡好自己該盡的本分,守我葉家的規矩。”
龍若盯著葉凌霜,也正色回應:“葉家的規矩我不管,但是你的規矩我一定會守。”
葉凌霜迎著他看過來的目光突然有些不自在,只得站起身來正色說道:“我的規矩就是葉家的規矩,你只管守好規矩。”她站起身來向門外走去,突然回身說道:“鏢師是葉家的門面,不可穿著隨意,我回頭讓人給你送來鏢銀,你先置辦幾身衣裳。另外,鏢師不準飲酒。”說完大步離開了。
龍若看著葉凌霜的身影,開心的笑了:“十多年了,你的性子倒還是這般潑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