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天是明媚的陽光籠罩的時候,四周都是一陣暖融融的感覺,就好像在最舒服的時候浸泡在溫暖的水里一樣,這種感覺讓人只想打瞌睡。
梅蘭居緊閉門扉,總是一陣寂靜,巡邏路過的侍衛們雖然覺得這梅蘭居太過安靜了,但是他們卻絕對沒有那個膽子闖進去查看的。疑惑歸疑惑,巡邏還是要的,既然重彩有帶過話來說不必打擾,他們還是識相的繞過去就是了。梅蘭居無疑是最安靜的一天,從早上一直到了午后都沒有一點聲響,平日里哪個時候不是鬧騰的厲害,看來今天童姑娘估計是睡著了又或者怎么的。
而真正的情況和他們所猜想的其實也相差無幾,童夢塵的確是睡著了,不過卻不是她自己想這樣的,主要是西海花這玩意兒對妖的勁頭太大了,加上重彩放的多,童夢塵縱然法力不低也抗拒不了這種奇藥的藥力,所以不昏睡一段時間還真對不起這久負盛名的西海花。
那女子的閨閣里,紗幔籠罩,隨著幽幽的微風輕輕搖曳,層層紗幔都遮擋不住里頭象牙榻上軟臥的柔軟身影,還有榻邊一抹驚為天人的雪白色。
那白衣的男子輕坐在榻邊,目不轉睛的看著榻上的女子,安靜下來的她才是最美的,可是這種安靜不是他想要的,九兒在他心里就應該是活潑可愛的,就好像一縷輕柔的陽光給人帶來無處不在的歡樂。
漸漸的,月上君白那勻稱秀長的眉漸漸有了褶皺,似乎這天人般的男人也有了凡俗的心事,最終化作了一縷清幽的嘆息,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逐漸消散去。那自云白色的袖中探出的手好看而又修長,指尖修理的都恰到好處,緩緩移到童夢塵的面龐時,他似乎頓了那么一瞬,這一瞬間的停頓或許連月上君白都不知道為什么,但是他已經輕輕一指點在童夢塵的眉心,一陣金光的漣漪蕩過,那榻上安靜的仿佛瓷娃娃的女子似乎在這一瞬間有了生命一樣,濃黑纖長的睫毛微微顫動,露出要醒來的跡象。
月上君白古井無波的眸子在這時候似乎劃過一縷什么樣的光芒,快到讓人琢磨不透,但是看到童夢塵雙眸睜開的時候,他還是抬了眸子淡然的看著她,只是這淡然的外表都包裹不住他已經開始起了漣漪的內心,九兒對他終究還是不同的。
“小白……”童夢塵迷迷糊糊的睜了眼,良久沒醒過神來,只轉頭看到了一抹不染纖塵的白,她便已經不經思考吐出這句話來,只是因為剛醒,聲音幾乎微不可聞,月上君白還是聽到了,輕輕點了頭,喉間發出一道極淡的回聲,“嗯。”
童夢塵腦袋更迷糊了,抬手揉了揉腦門兒,這暈乎的感覺還是那么強烈,等會兒,她這是發生了什么事兒來著,怎么她躺在床榻上,小白卻在這里?思來想去的,月上君白安靜的看著童夢塵抓耳撓腮的想了將近一刻鐘她才氣惱的拍了兩下自己的腦袋,抬眸看著月上君白有些委屈,“小白,對不起。”
她這想了半天才想明白之前發生了什么事兒,看起來她輕信于人招來的災禍這次是小白幫了她,小白的法力在下降這件事她是察覺到了的,只不過他怎么會跑到這里來的呢,而且看樣子一定是給人家添麻煩了。
只是她無論如何也無法相信重彩竟然會居心不良,明明從一開始她就像是一個天真爛漫的人類小女孩兒,童夢塵和她相處很好,對她也很好,可是一朝背叛,對童夢塵來說無疑是一個巨大的傷疤,怎么一個痛字了得。
“無事。”月上君白看她這副委屈模樣,不由得心頭一軟,本想安慰她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想伸手揉揉她的頭卻顧及自己如今的狀況而不敢伸手,一時間這氣氛倒是顯得有些僵持,月上君白那聲柔和的無事緩緩消散去了,童夢塵還是一臉糾結。
或許,有心事的童夢塵和同樣有心事的月上君白呆在一起才真的是很寂寥,月上君白那悶悶的性子顯然不會先開口,也不會多說一個字。童夢塵這鬧騰的家伙一旦有了心事也是軟軟綿綿的,活潑鬧騰的童夢塵安靜下來,這兩個人呆在一塊兒還真的悶到可以。得虧絲羽不在這里,不然又該呆在角落里畫圈圈了,一邊是不開竅的悶葫蘆主人,一邊是有心事的童夢塵,絲羽來了估計也郁悶吧,這情況沒辦法緩解啊!
良久了,似乎是悶的都覺得快僵持不下去了,童夢塵才像是猛然回了神一樣,抬眸看著一直都安靜的月上君白,揚唇露出盡可能燦爛的笑容,“小白,我沒事,讓你擔心了。”
“無妨,你可還感覺頭暈,西海花藥性猛烈,怕是這會兒還未曾散盡。”月上君白輕輕搖頭,眉宇間有著淺淡的憂心,童夢塵不覺間望著他覺得心頭難受,這樣有著心事的小白不是真正的小白,她所認識的月上君白,是那個一身白衣垂眸恬淡,云淡風輕的月上君白。小白這樣一個人,就是從九天之上墜落凡塵的謫仙,怎么可以,那好看的眉怎么可以有了褶皺,這樣的月上君白不知為什么總感覺讓人心里一疼。
“小白……別皺眉。”她輕抬了手,卻又在顧及著什么不敢去觸碰他有了皺痕的眉,那纖長濃密的眼睫毛猶如兩把精巧的小刷子,抬眸垂目間顫動著都讓人心頭無法平靜。童夢塵卻覺得,小白這樣完美的人斷然是不該被這凡俗所牽絆的,他月上君白就應該如同初見時那樣,那古井無波的眼里對這世間似乎毫無感觸,那樣的他才是月上君白,才是那個屹立于九天之上的神君。
“小白,你看我這不是已經沒事了嘛,區區西海花這種迷藥是對我沒有多大作用的。”童夢塵意識到氣氛的低沉,于是笑嘻嘻的從床榻上爬起來,白色輕紗羅裙依舊整齊,看來是和衣在榻上躺了一會兒而已。只不過童夢塵才扒拉開棉被,就頓時覺得全身一陣發軟,好像渾身力氣都被抽盡,本來打算蹦起床來著結果險些一個撲倒栽下床榻,還好月上君白反應迅速扶住才避免悲劇的發生。
好燙!
童夢塵只不過是在這一瞬間大腦所有的反應,是的,燙,小白扶住她肩膀的那只手。童夢塵不知道要用怎樣的形容詞來形容,但是月上君白扶住她肩膀的那只手隔著衣服傳遞過來的溫度就足夠將她的皮膚燙到發紅。怎么回事,明明記得,第一次見到小白的時候失手握住他的手時那冰冷刺骨依舊記憶猶新,小白渾身上下都是一股徹骨的寒氣來著,怎么如今反而……
“九兒小心……”月上君白輕柔的聲音傳來時,童夢塵還覺得自己仿佛是在做夢,直到那滾燙的手掌撤去的時候,她才感覺肩膀一陣火辣辣的疼,看起來剛才絕對不是錯覺,小白的手是真的滾燙無比,甚至可以稱得上如同一塊燒紅的烙鐵,難道小白的劫難就指的是現在這種莫名的身體狀況嗎?
童夢塵試著綿長的運氣,緩緩的才讓四肢恢復了正常,她該慶幸西海花的藥性已經過去了,不然她恐怕運氣都困難,西海花這種迷藥對妖仙都有用就是因為它最開始就會抑制真氣運轉,想逼毒都沒辦法,童夢塵這次也算是吃了虧買教訓,恐怕此事之后她是再也不會那么容易輕信于人了。
“小白我沒事了,謝謝。”童夢塵下了榻,左右走了走活動,身上恢復了正常才長長吐了一口氣,轉身看著依舊安靜坐在榻邊看著她的月上君白輕笑,“小白啊,你怎么今天那么碰巧來這里了,絲羽姐姐怎么沒來啊!”
“絲羽還有事。”月上君白輕輕起了身,白色籠煙紗的衣袍曳地,走動間拖至身后一米以上,這地上干凈整潔,但是童夢塵還是擔心染臟了他白皙的衣裳,小白就是白色為他而生的人,怎能染了塵埃。
“九兒,瑯州已桃花遍地,我……想帶你去看看。”月上君白淺淺的聲音話落讓童夢塵一陣錯愕,這樣的語氣顯然已經摻雜了一絲請求,小白今天是怎么了,哪里不對勁?
“不行嗎?”月上君白看她有些呆愣的望著他,微抿了薄唇,他自己都不曾注意到,自己一開口就掩飾不住的失落,雖然這是他剛才臨時想到的開脫,但是九兒這般反應還是讓他莫名心傷,他曾經還記得,她說要在桃花盛開的時候跳那支鳳凰涅槃舞,只是那時她只為那人罷了,說到底也不是為了他。
鳳凰,鳳凰涅槃,這世間有多少鳳凰真能涅槃重生,那炙炎灼燒的痛有多少真的能夠承受的住,五百年一次,次次輪回,他早已經麻木,卻不知為何這一次,他……怕了。
“小白,你還發呆做什么,不是去看桃花嗎?”童夢塵清脆悅耳的聲音響起時候,他才發覺,童夢塵早已經伸手來拉了他的手往外走,那小臉洋溢的喜悅似乎早已經把之前的不愉快忘的一干二凈,對了,這才是九兒,這天真活潑的人才是他生命里如同陽光暖陽一樣的存在,九兒啊!
不知何時松開了手,這一高一矮同樣的雪白色從梅蘭居踏出去沒有驚動任何人就悄然消失,月上君白那微翹的唇角似乎在訴說著,它的主人此時其實是那樣開心。
月上君白當然沒有注意到,童夢塵悄悄握緊了右手,那一晃眼似乎看花了的,是一片又紅又腫的掌心,小白的手,當真滾燙的如同烙鐵,她不過是拉了一下就被燙的掌心一片紅腫。
小白啊,你到底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