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又從懷中取出兩個分別放著火藥跟鐵丸的布包,想要一同交給鐘道臨。
鐘道臨既然發覺了阿里對自己的提防,自然也就不愿給他多說,雖然名義上這些人阿拉伯人都是自己救的,可也不愿意強人所難,輕輕搖了搖頭,拒絕了接受阿里的“報酬”,颯然一笑道:“這個世上能夠傷到我的人寥寥無幾,這東西還是你自己留著保命吧,沙盜來無影去無蹤,睚眥必報,這次受挫絕對不會善罷甘休,憑借駝印遲早會再次追上你們,留著它也多添一份活命的保障!”
阿里被鐘道臨說的臉容數變,眼見鐘道臨就要離去,惶然嚷道:“等一等!”
說著右手扶心口一躬到地,對著鐘道臨恭敬道:“阿里冒犯了恩人,懇請恩人不要計較阿里的過錯,為了真主,請求您的幫助!”
鐘道臨搖搖頭,淡淡道:“沙盜乃大漠公敵,我也只是舉手之勞,談不上恩人不恩人,看你們一個個時刻準備慷慨就義的模樣,或許真有什么不能跟外人說的秘密,更說不上冒犯,我也只是想你我既然能在這荒涼的大漠中碰上,也算有緣,能幫就幫,既然你有難言之隱,我鐘道臨又何必多管閑事?”
阿里聞聲咬了咬牙,似乎下了什么決心的猛然道:“我們商隊這次從大都馱運了價值三千斤足金的瓷器回大馬士革,如果恩人能夠幫忙護送,我愿意出一千斤足金……”
阿里話沒說完就被鐘道臨一聲冷哼打斷了,扭頭翻身跳上嘯岳地虎,再也不看身后的阿里一眼,冷喝道:“小黑,咱們走!”
小黑聞聲一聲虎吼,大尾巴一甩,四蹄并用躥上土丘,眨眼消失在了阿里的眼中,獨留下了臉色乎白乎紅的阿里,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發愣。
騎著黑虎行出老遠的鐘道臨仍舊心頭一陣氣悶,沒想到出手救了這些人一命,換回來的卻是謊言跟欺騙,阿里表面上一副豁出去的神態,卻仍被鐘道臨看出這是故意拿來欺騙自己而特意裝出來的表情。
想到這里鐘道臨不由得有些好笑,沒料到看似五大三粗的阿里也會擺出來這么一副表情,看來有些東西不能光看表面,起碼這外粗內細的阿里就很容易讓人被他表面迷惑而著了道。
鐘道臨之所以判定阿里在撒謊,并非是因為阿里少說了瓷器的價值而少給所謂的報酬,相反而言,阿里反而是多說了,就算是阿里跟沙盜拼殺時腳踩的那個青花瓷瓶賣到西域,也不過是值三十匹駱駝的價格,整個商隊算上途中損耗,真到了大馬士革,所有的貨物能夠值兩千斤馬蹄沙金就已經是超值了。
中土瓷器與絲綢販賣到西域尼羅河流域乃至歐羅巴價比黃金,宋朝定、汝、官、哥、鈞五大官窯出產的瓷器更是享譽中土域外,甚至民間都有著“家有萬貫家財,不如鈞瓷一片”的說法,蒙古覆滅了宋朝之后,釉紅瓷跟青花瓷,還有景德鎮所謂的樞府窯所出產的瓷器雖然無法跟宋代瓷器媲美,販賣到西域卻也是價值連城,但這都是尋常意義上的價值比較,如今盜賊四起,元朝藩王割據,像是阿里這樣的小商隊,就算是中途沒有遇上劫道的,經過一路盤剝也絕對難以支撐。
這還不算瓷器易碎的損耗,要知道一口瓷瓶就算是瓶口豁了一個米粒大的殘損,這口瓷瓶的價值也就不到原本的三分之一了,這也是為什么陸路的商隊多是販運絲綢,而走海運的商船則攜帶大量瓷器的原因。
畢竟瓷器這東西太嬌貴,向阿里這么的一路顛簸過去大馬士革,恐怕真的要從瓷器變瓷片了,阿里放著易賺錢的絲綢而販運瓷器本就不尋常,加上故意估高貨物價值跟神態上的破綻,很容易就被鐘道臨看出不妥,加上鐘道臨本就有要事在身,也就不想在這些人身上浪費時間,故此才稍一發覺阿里言不由衷,立即退走。
行過有一個土丘,鐘道臨跳下虎背,正打算將黑虎重新封印后馭劍而行,突然聽到后方傳來了幾聲熟悉的呼喚,扭頭看去,只見阿里騎著頭駱駝,正一深一淺的正朝自己狂奔而來,邊跑邊扯著大嗓門呼喊,他身旁的兩匹駱駝上坐著兩個與其同樣打扮得阿拉伯人,三匹駱駝正在阿里三人的皮鞭的猛催下使出吃奶的勁兒朝自己猛趕。
鐘道臨沒想到阿里會追上來,大有興致的停下來等著三人,順便將小黑封印回了乾坤袋,沙漠的氣候實在不適合嘯岳地虎跟疾風月狼活動,如果再這么騎著黑虎走下去,說不定黑虎的眼前也會時不時突然一黑。
如今鐘道臨身邊只剩下了小黑跟小風,雷鷹跟火麒麟也不知道跑哪去了,打定主意能自己解決的還是不動用神獸,畢竟在這鬼蜮一樣的死亡沙海,二小的功力大打折扣,對付些沙盜還行,要是在這鬼地方指望黑虎跟那些魔宮宮主拼命,沒準小黑就被人俘虜燉虎鞭湯了。
此時的阿里三人已經各自馴導駱駝跪在了沙地上,先后跳下了駝背,帶著腳背揚起的陣陣沙土朝鐘道臨跑了過來。
阿里跑到鐘道臨身前,二話不說就是捧著他的手又親了幾下,似乎也知道鐘道臨不愛好這個,雖然有些遺憾可還是戀戀不舍的放下了鐘道臨的手掌,抬頭盯著鐘道臨的眼睛愧疚道:“阿里不配跟恩人做兄弟,也不配執行這次光榮的使命,奉至仁至慈的真主之名,贊美真主,安拉至大,請恩人能夠寬恕阿里的不敬!”
鐘道臨經過先前的事情已經對阿里沒什么特別的好感,敷衍道:“你追上我就為了得到我的寬恕,這事我根本沒放在心上,好了,我走了!”
說罷就要離開。
阿里慌張的展開雙臂拉住了鐘道臨,惶然道:“奉至仁至慈的真主之名,我不怕遭黑夜籠罩時的毒害,皆因安拉至大,鐘道臨,及時你不愿意寬恕阿里的冒犯,也請將萬千信徒的希望,真主的啟示帶回圣地麥加吧!”
鐘道臨聞聲愕然道:“真主的啟示?”
阿里虔誠的沖麥加方向跪倒,最終默念了一段經文,接著才異常肅穆的對鐘道臨道:“安拉至大,我已經沒有能力將至仁至慈主的啟示帶回圣地,我看得出,你是真主挑選的師徒,只有你能橫穿這死亡的沙海,穿過異教徒的包圍,將真主的啟示帶回麥加,即使我甘愿為真主獻身,卻……”
“到底要我帶什么東西回麥加?你們不是要回大馬士革么?”
鐘道臨疑惑中粗暴的打斷了阿里的話。
阿里想到自己欺騙救命恩人的事,老臉微紅,緊跟著搖頭道:“不,大馬士革要去,因為那里有異教徒的信物,上帝遺留在人間的圣器碎片,能夠破壞它,就能永遠組織可恥的十字異教徒的入侵!”
說著,轉為無比虔誠的神態,低呼道:“安拉至大,馬上就要齋月了,我要求你帶往圣地麥加的是偉大的先知默罕默德將真主持續二十三年諭示而整理的《古蘭經》原本!”
“什么!?”
鐘道臨幾乎不相信自己聽到的,也不敢相信當年默罕默德歷經二十多年回憶得到真主諭示而整理成篇的伊斯蘭第一圣書《古蘭經》手寫版居然在阿里的手里,這就好比讓他相信有完整無缺的《啟示錄》與新舊約《圣經》。
換一種說法,那就是太上三清當年煉丹成仙的過程完整地記載于典籍中,佛陀三嚴成佛的心靈感悟被文字詳細記錄,你不需要去悟,只要照著做就行,而阿里告訴鐘道臨,我有這東西。
基于東西方人的長相遇到特別事件,反映出來的不同神態問題,阿里以為鐘道臨表情傳達的感情是“安拉至大”,并沒有想過鐘道臨目前其實是在想“真有安拉?”
所以,阿里虔誠而又滿意的暗中點了點頭,用壓得極低的聲音說出了《古蘭經》“原本”的藏處。
“砰!”
在鐘道臨又一次被震驚的同時,更讓他感覺像是在做夢的事情發生了,在一聲巨響下,一朵紅花從阿里的耳垂后開起又迅速凋謝,而阿里則突然雙目空洞,龐大的身軀不受控制的倒在沙堆上,頭下面的沙土被迅速的陰紅。
阿里再說完藏經地點的同時,萬沒料到自己會被突然掏出火銃的同伴射殺。
一道金光忽然而至,另一個阿里的同伴整個頭顱從腦袋上搬到了土地爺的新家,直挺挺的隨著阿里倒了下去。
安拉至大,這兩人的確爭先恐后的去尋找自己的真主了。
只是似乎有些不情愿。
也太突然了點。
鐘道臨被阿里突然的被偷襲致死驚得呆了一呆,射來金光的同時就知道不妙,根本來不及動手就看到了另一人的慘死,雙目血管立即紅光隱現,睚眥欲裂,這才看到一只金色的蝴蝶在沙地上翩翩飛舞了幾下,憑空消失不見。
遠處的笑聲越來越近,鐘道臨偷眼看去,就看見一道粉紅色的人影流星趕矢一般的朝自己高速射來,心道一聲“娘的不得了!”
狠心將阿里的尸體朝前踢出,向持火銃的那個內賊飛去,迅速的幻化出兩道人影朝這個活口攻去。
阿里和他的其中一位忠誠伙伴去見安拉后,知道《古蘭經》藏址的就只有自己和眼前的這個似乎不信安拉的叛徒,這個伊斯蘭內的猶大叛徒顯然是等到阿里說出藏址后才發動,而來人一定就跟在己方四人的不遠處,嬌笑聲正是為了騷擾他的靈覺,哪怕他被分心一會兒,就可以趕到近前將他搏殺,鐘道臨拿定主意,一定要在來人趕到之前搏殺這個內賊,否則就真得滿盤皆輸了。
這個內賊能長期隱伏在阿里這個虔誠的伊斯蘭信徒旁,并且讓阿里相信如果數出來三個指頭,那么除了自己外的兩個當中一定有個是這小子,所以才會把他帶來,你說這個內賊會是個棉花枕頭么?
當內賊看到鐘道臨突然將阿里的尸體朝自己踢過來就知道對方要干掉自己,急忙連著后退幾步,一邊后退一邊雙手持火銃朝阿里尸體的兩旁虛影連轟了兩下,他只要阻擋鐘道臨一會兒,等到來人到達,就不怕鐘道臨能逃得掉。
于是疾步退后的同時,用雙手握著的兩個火銃射出了彈丸,“砰砰!”響了兩聲。
可惜火銃無法連射。
鐘道臨這時候發動了全身的功力,踩在沙子上的雙腳幾乎是踏著沙土的表層快速移動,只在沙地上留下了淺淺的一道道腳尖點出來的小坑,一聲尖嘯傳來,來人已經離他只有不到十丈的距離了,不敢再猶豫,他知道成敗在此一舉,干脆閉上雙目,就靠著這兩發彈丸出膛后和空氣的摩擦聲判斷著進擊路線。
他要貼著彈丸走,不能停下哪怕分毫。
槍聲響起的同時,內賊或許是因為做賊心虛的原因,后退的雙腳踩著松軟的沙土,終于出現一絲停滯。
就這一微小的瞬間,鐘道臨雙目神光暴閃,完全不理會身側拍來的一掌,口中厲嘯一聲朝內賊利箭般的閃電射去,雙掌毫無保留的使出了從未用過的十成功力,狠狠地印在了內賊的胸口。
就聽到一聲沉悶之極的撞擊聲響起,隨后就是骨骼噼噼叭叭斷裂的脆響,無邊無際的龐然巨力如山洪暴發般洶涌的朝內賊前心沖來,內賊這除了鐘道臨外唯一的活口被蘊含全身功力的一掌轟的雙腳離地,水平朝后噴血拋飛,“咕咚”一聲摔翻在三丈開外的沙敦前,全身骨骼寸斷而死。
“嘭!”
鐘道臨全身的功力盡在雙臂,精神力完全的鎖死在內賊的身上,再也防備不了側后印來的一掌,一道絕倫無匹的殺氣從側后驚濤駭浪般猛然沖來,他被來人在空中轟翻出去丈遠,打著橫的狂吐鮮血,在地上滾了十幾圈才勉強停住不動,身后的沙地被他吐出的鮮血印的點點鮮紅。
面部埋入沙土的鐘道臨全身酸疼,口鼻中灌進了沙土,換一個人嗆都能嗆死,筋骨欲裂,但卻不致命,知道對方是手下留情,雙手按住地面的黃沙把頭從沙土里拔了出來,張口咳出一口帶著沙土的淤血,狠呸了幾口吐沫,忍痛扭頭,咧嘴朝來人笑嘻嘻道:“小子見過花靈兒姐姐,多謝姐姐手下留情!”
來人一席粉紅色薄紗罩住了婀娜多姿的凹凸身材,裸露在外的手臂晶瑩剔透,白皙的小腿肚反射著陽光,一雙刺金線的綠色繡花鞋輕輕的踩在腳下的沙地上,俏臉上彎彎的眉毛向上微微揚起,堅挺小鼻子下的朱唇紅潤欲滴,說不出的撫媚。
可這國色天香且有某種妖媚骨姿的美人,如今白皙無瑕的臉上一雙杏目卻是充滿殺機,狠狠的盯著嬉皮笑臉的鐘道臨,兇殘凌厲之色充盈了雙眼,正是花靈兒。
鐘道臨撐著地面翻了個身,一屁股坐倒在滾燙的沙地上,伸手拍了拍身上沾著的黃沙,嘻嘻笑道:“花姐姐這些日子怎么這么有空閑,天天在沙漠轉悠呢?哎,萬一姐姐把那么細嫩白皙的肌膚曬黑了,都不知道要有多少男人為此傷心欲絕呢!嘿嘿!”
鐘道臨說罷還裂開大嘴給了花靈兒一個“甜甜的”微笑,一副滿不在乎,吊兒郎當的模樣,嘴上雖然這么說,暗中卻不住內視著周身大脈,爭取時間療傷,邊跟對方胡扯,邊思考著脫身的方法。
花靈兒被鐘道臨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氣樂了,雖明知在逗她笑,仍忍不住笑得要以手掩嘴,喘著氣笑罵道:“小鬼,姐姐的人被你給打發掉了,你拿什么來賠給姐姐?”
花靈兒對鐘道臨甜甜的一笑,雙手卡腰,輕聲笑問道:“姐姐不去找你,你反倒跑來壞我的事,奴…姐姐該怎么處置你才好呢!?”
這一實力倒轉,花靈兒也不自稱奴家了,似乎感覺占便宜作同輩中的小長輩比較解恨。
鐘道臨心中暗驚,被花靈兒一掌轟傷的經脈不知道被她做了什么手腳,居然留在他經脈中充當了占山劫道的,一旦自己的真氣從中通過,就會被截留下來一大半,而且留在他經脈中的這股氣體還通過這樣不住增強,如果再不停運功療傷的話,光這股異氣就能把他的經脈給沖斷。
聽到花靈兒完全不把自己手下生命當回事兒的調侃,不由嘴角一牽,露出一抹苦笑道:“本來小弟以為是那小子聽到姐姐的聲音要傷害姐姐,這才鬧出了誤會,小弟任憑姐姐處置,打手心罰站都沒有關系!”
鐘道臨裝出一幅苦瓜臉,可憐兮兮的望著面前的花靈兒,心中怒罵:這娘們用的什么手法?居然把老子經脈全給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