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不動聲色,十分謹慎的避開了巫驚魂,而是讓白非兒代傳喚,心思不可小覷,白非兒心中算是安定一些,看來太子雖年幼,但七竅玲瓏心不簡單。
太子的到來,給天涯宮增了不少的緊張,整個天涯宮守衛增加,每日巡查的次數也多了。
太子吃住都在落月閣,並不與巫驚魂及水無心同到前廳同吃,其實依禮,做臣子還不能與太子同一桌子吃飯。
巫驚魂給落月閣加派了幾名婢女太監,幾十名東廠錦衣郎日夜在落月閣外守衛,每隔一日巫驚魂便會到落月閣探視太子,對太子是恭敬親疏有度,對白非兒是不冷不熱,說不上好,也說不上不好,日子也就這樣過著。
轉眼秋風起,秋風掃落葉,每日院中便會有不少的落葉,有時候白非兒會站立在屋門前,聽聽秋風看看落葉,傷感傷懷也只有自知。
“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馬。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
遠日斜下,淡黃餘輝落在屋頂上,壓下瓦片的暗陳,反射著淡淡金光,白非兒在屋前迎風而立,神情幽遠,輕聲獨吟。
遠處隱隱傳來蕭聲,隨著風兒忽明忽隱,白非兒側耳仔細聽來,不由輕擰了眉,不知是哪個錦衣郎又在吹起那首《笑紅塵》,最近,經常聽到這曲子,她曾經抓了錦葵來問,他笑道這首曲子很受錦衣郎們的喜愛,有幾人會吹笛的時常在吹。
“郡主姐姐在思念家人?”太子不知何時到了她身後,笑問道。
白非兒轉身看他,淡然笑,“秋風惹思情,那自是會的。殿下的功課可都完成了?”她給他佈置幾道作業。
太子淡挑眉,自豪道:“那是自然。沒想到郡主姐姐胸懷見地如此的與世人不一般,小王那些太傅們都無此見地。郡主姐姐可是屈才了呢?竟是女兒身,如是男兒,自當能與巫督主平分秋色呢。”
“殿下,不可。”白非兒四下掃一眼,輕搖頭,輕聲道:“我們可是約好的,切莫再提。”
她給太子教授了一些現代管理之術與醒世之術,把能做的都教給了太子,那些不能說的,她自然不會提一個字,尊重歷史,朱佑樘是明朝的一位開明聖主,恭儉有度,勤政愛民,稱爲“中興明主”,他主政時期無專權、無戰亂、無弊政。
除了這些政績,個人品德更勝於明太祖及明成祖,而且是歷史有記載的所有皇帝中,唯一一個用實際行動實踐男女平等的皇帝,他一生只娶了一個女人,這實是難得。
只是可惜他只活到三十五歲,在位十五年,如果他長壽一些,也許中國的歷史又會不一樣了。
太子笑笑點頭,道:“郡主姐姐可是與巫督主鬧了彆扭?小王來了這許久,見你二人總是言語不多,態度清淡,可不像外間所傳督主寵溺郡主呢。”
白非兒淡淡笑笑,見他臉上有墨汁便伸手給他輕輕擦去,柔聲道:“殿下英明,這都讓你看出來了,如此透人心思的男人,以後誰要是嫁於你肯定會很幸福。”
當然幸福了,能擁有這個只娶一個老婆的皇帝,當真是幸福。
太子心裡一暖,神情有些黯然,輕聲道:“小王不想娶妻。”只要一想到那些女子爲了爭寵,殺人害人,什麼都幹得出,他心裡就恨。
白非兒一怔,蹲下來仰臉看他,關切道:“殿下還小,無需這般想,
要是遇上一個與你心相印之人,偕手共同此生,那是多麼美好幸福的事,一生一世一雙人,比翼齊飛,每日共迎晨曦,那樣的時光,會令覺得你不枉此生。”
太子眸子一亮,脣邊彎起一抹陽光的笑,“郡主姐姐也是這般想的?你不喜歡巫督主娶了水御醫?”
“殿下英明。”白非兒笑意盎然的看他,與他相處一個多月,兩人甚是處得來,面對這位開明聖主,她無需過多遮掩,她覺得他會理解。
看來在朱佑樘這個年紀,他已有尋求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打算。
“呵呵,郡主與小王想到一處去了,小王也覺得可惜,像郡主姐姐這般神仙似的女子,又如此聰慧,巫督主當真是不該,丟了一塊寶石都不自知。”太子淡雅的笑道。
白非兒淡然,強扭的瓜不甜,她也不想過多的糾結在與巫驚魂的關係當中,一成不變的愛情,對於她來說有些遙遠了,她曾經一度相信有天荒地老的愛,可最近,她不得不向現實低頭。
巫驚魂之前對她所做的一切,讓她感動,如今的他,讓她心寒,就如處罰水無心之事,巫驚魂也只是讓她來道個歉,罰個用度銀子而已,她想想都覺得好笑,罰款?難道就只是處罰個員工那麼簡單?
她不想傷心,更不想自怨自哀,走到今日,路是她自己所選,沒有回頭路可走,哪怕是爬著也要走完,這是現代時師父所教育的,自己不堅強,沒人替你堅強。
一陣風吹過,院中落下碎芳點點,潤在風裡,橋下的小溪圈圈點點起漣漪,白非兒伸手接了一片落花,花瓣輕盈,淡影直隱入水眸眼底,再美的花兒也有開敗的一天。
她心底輕嘆,斂了心神道:“殿下,前日回宮探視皇上,皇上身體可好些?”
這一陣子皇帝就一直病著,太后也病著,這讓她心裡有些納悶,水無心不是醫術獨步天下麼,不是神醫麼?這倆人的病就總治不好了?
太子神色黯然下來,道:“還是老樣子,身子發熱虛軟無力,精神總也不太好,很容易困累,太醫們束手無策,水御醫似乎也未找到對癥的方法呢。”
白非兒側頭想了想,拉了他的手,用極低的聲音說道:“殿下要不這樣,你想辦法讓我見見皇上,但是不可聲張,水御醫是皇上的專用御醫,如果我公開提出爲皇上診脈,那相當於對水御醫的醫術質疑的,也許巫督主也會對我不滿意,所以我們得低調一些,可好?”
自從太子來了天涯宮,表面上一切風平浪靜,但她心中總有一絲隱隱的不安。
太子眼眸一亮,毫不猶豫的點頭,“好啊,小王想辦法,郡主姐姐,你的醫術會比水御醫高嗎?”
“殿下,凡事沒有絕對,人各有長短,也許她不善長的我善長呢。”白非兒抿脣輕鬆的笑笑。
“那倒也是。”太子道。
秋夜繁星滿天,一顆顆如晶亮的寶石嵌在如幕的蒼穹,皇宮重閣飛宇暗斂了白日的流光溢彩,反射著肅穆與沉寧,陣陣秋風吹過,風聲入耳,反顯得這黃瓦飛檐格外清寂。
四更,一側宮門洞開,兩名太監腳步匆匆的入了宮,腳下驚起絲絲塵土,未散,人便不見了蹤影。
半個時辰之後,一隊太監出了皇宮。
天涯宮,落月閣,瑩瑩燭火。
皇帝目前的狀態似是服了五石散的癥狀,體熱容
易累,這還只是極輕微的反應,應該服用沒有多久。
這是白非兒入宮一趟得出的震驚結果,她還沒敢告訴太子,只怕那孩子承受不住。
白非兒心急如焚,對著那一堆藥渣子發愣,這是皇帝近日所用藥湯的藥渣,她仔細的查了,也沒有什麼異常,都是正常調理氣息,增強體質的藥。
如果這真是水無心的方子,她真得要笑了,號稱神醫的水無心,這樣的藥吃不死人,但對皇帝的病沒有絲毫用處,以她對水無心醫術的瞭解,斷不止這樣的水平,她難道就診不出來?這樣做是爲了自保?那其他太醫呢?都受了巫驚魂的指示?
她總覺得水無心與巫驚魂之間的關係不止那麼簡單,當初水無心孤清自傲,願意走出幽靈谷,到朝中爲皇帝服務,她認爲不尋常,難道只爲了嫁給巫驚魂?
腦袋如漿糊般黏死了,她站起身伸了個懶腰,太子在一旁廂房早已睡下,哪怕有事想問他也不便這個時候把他叫醒,外面敲響了二更鑼,覺得肚子空空的些餓,想想便向寢屋外走去。
出了屋,值夜的錦葵見了她稍稍有些吃驚,“郡主,可有事?”
“有些餓了。”白非兒說完便向小廚房方向走去。
“郡主,讓我來吧。”錦葵快步走到白非兒前面。
天涯宮中每個院落都配有小廚房,裡面的食材雖然不如大廚房,但是基本的還是有的。
白非兒看了看,“做個小米粥吧。”
“好。”錦葵熟練的取了小米,淘洗,下鍋,爐子的火還沒有滅,因爲做的份量少,錦葵就用了類似煎藥的鍋,細火慢熬。
白非兒閒著坐在一旁看,笑笑道:“錦葵可是很能幹呢。”自從自己是郡主身份,她對錦葵的那份關心是沒有變,只是錦葵不識得她,她也不能說自己就是凌子騫,這讓白非兒多少有些鬱悶。
錦葵憨厚的笑,“郡主過獎了,做奴才的自然是得多會做一些事。”他把火添旺一些,好讓小米快一些煮開。
“錦葵有在皇宮中待過嗎?”白非兒問道。
錦葵道:“有,不長時間就跟了師父來天涯宮,師父在皇宮中待的時間會比較長。”
白非兒淡笑,“你在皇宮中都侍候過誰?”
“我哪有那福氣,我只在外庭當個掃殿的差,嘿嘿,掃地出身的。”錦葵訕笑。
“哦。”白非兒想了想,還是不打算再問下去,畢竟錦葵不知她就是凌子騫,問多了反而惹人生疑。
錦葵剛轉開身取點紅棗準備準用,那陶瓷鍋便燒開了,“撲撲”的幾下,小米帶水翻滾溢了出來,白非兒見狀趕快上前伸手揭了鍋蓋。
“呀。”
白非兒被燙得飛快的把鍋蓋放到廚桌上,被燙疼了的小手趕緊捏住耳垂散熱。
“郡主沒事吧?”錦葵嚇了一跳,轉身幾步跨過來,神色不安,“這讓奴才來做,燙傷了可怎麼好。”
“沒事沒事,就是有一點燙,現在沒事了。”白非兒輕鬆笑道,沒有一絲的責怪的意思。
她掃一眼廚桌上的被她翻放著的陶瓷鍋蓋,蓋邊上一滴一滴的水珠流下來,眸光一滯,心裡咯噔一下,煎藥的藥壺。
她神色一變,緊擰了眉,急急走出小廚房。
“郡主,發生什麼事了?”錦葵被她如此嚇到,驚詫的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