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餘崚在一旁插了一句,“我大哥本意是想著要是眼睛能復明,就來見您,要是不能復明,就只在暗中助您?!?
太子想了想道:“暗中助?如何助?一個連面都未曾見的暗中幫助,誰敢信?”
凌雲飛似是不願意說,沉默縝言。
餘崚指了指白非兒,眸光沉寂道:“她,落月郡主,她與東廠巫督主關係非一般,巫督主會聽她的?!?
太子蹙眉看白非兒。
白非兒如在夢中被叫醒似的,眸光暗淡,抿嘴苦笑,道:“他要是聽我的,我與太子殿下就不會在這兒了,你們憑什麼認爲他會聽我的?我沒那麼能耐。”
“這一仗,巫督主不敢輸也不能輸,好像他在朝中的地位有些微妙的變化,汪直汪大人重新得以重用,對巫督主有很大的威脅,所以他想要勝此仗,奈何他沒有勝的那個能耐。”餘崚輕蔑的笑道。
“爲何覺得他不能勝這一仗?”白非兒眉間一擰,情急問道。
餘崚搖頭,“他不會用兵?!?
白非兒纖眉擰得更深,道:“不可能,武川那一仗,蒙古王庭那一仗,放眼當今,沒有哪位總兵、將軍做得到的。”
她把眼眸輕輕掠向凌雲飛,後者只垂了眸,不言,大手只撫著杯子,輕勾了脣,嘴角邊意味淡淡。
“他要是會用兵便不會死傷那麼多人?!别N崚接著道,“在兵力糧草如此充盈的情況了不該閉城自守,那些是在給對方喘息的機會,要是莫臥兒再增兵,那情況將如何?難不成爲了預防莫臥兒緩兵前來,我朝得先增兵,哪有這般打仗的?真要這樣,皇上會如何想?滿朝文武又會作何想?如今關鍵是不能再守下去,萬一被對方打個措手不及,丟了亞東縣,且不說失一座城,那些百姓呢?爲何要他們來承擔這不負責的後果?”
“朝庭養兵不是讓他們丟城,而是要他們保一方百姓的平安。”一直沉默的凌雲飛一字一句的開口,脣邊是清朗的沉定和自信。
太子擡手,沉聲道:“你二人說得甚是理,只是你讓小王如何信你們?小王怎敢信你二人?”這兩日他所焦慮的事正是這事,他猶豫不決,他可以出面強行讓巫驚魂出兵,但是攻敵之策略呢?
沒有良將良策,出兵也枉然。
凌雲飛眸光清明的看太子,眼底神光鋒銳,道:“我可將策略說與殿下,要如何決定,就且看殿下與郡主了?!?
太子沉吟,眸光凝定的看白非兒,“姐姐如何看?”他知道白非兒有見地,更願意聽聽她的意見。
白非兒眸光清明如水,漸漸理出一些頭緒,這二人既然能知道太子的身份,說明他們不會是一般人物,更不會只是偶然碰上,想來是一路跟著,或者自在京師,自己與太子的行蹤便被他們掌握著了。
怪不得一路上能如此安靜,想必是這二人給掃的“垃圾”。
如此深的心思,從京師跟蹤到這兒,真是友嗎?
她不敢隨意確定,這涉及太子性命,更涉及將兵、百姓的生死命運,不得不謹慎。
她深思後輕聲道:“殿下,我們且聽聽凌大哥的退敵策略?!?
凌雲飛朝白非兒沉定的一瞥,輕彎脣,徐徐道來
一席話已讓太子眸光清亮,心情開朗不少,“果然是好計策,凌大哥果然是稻草蓋了珍珠,不知凌大哥哪裡人氏?可是將門之後?”
能有如此周密計策及膽識的人,料想也應該是將門之後。
“一介草民?!绷桦咃w淡笑,輕輕呷了一口茶。
白非兒暗鎖清眉,深眸一如瀚海,滴滴不露,心中極沉看向他。
他到底是誰?
真是凌雲飛?
一介草民?
她心中隱隱的直覺,他不是一介草民,絕對不是。
這般的策略,直逼得上那時在武川的巫驚魂,有如此的才華,爲何一直不投軍或直接入朝爲官?
她心裡一動,道:“凌大哥,你說說,爲何現在的巫督主和在武川那時的巫督主會不一樣呢?”
太子聽了也興趣盎然的擡眸看凌雲飛。
凌雲飛那滿是傷痕的臉未有表情,眸子輕閃,眸底是一抹清越傲然,如流水般清淡的道:“背後不議他人事非,他是高高在上的東廠督主,我一介草民,請殿下與郡主不要把我與他相比較,十指皆有長短,我只關心我要關心的事和人。我可以很肯定的說,凌某絕不會傷殿下及郡主半分,更不會利用,如殿下、郡主覺得凌某不可靠不可信,今夜此話你們當作未曾聽過,明日,高山流水,後會有期?!?
白非兒輕擰了一下眉,眸色清凌,沉寂道:“凌大哥,我信你?!痹捴链?,要是再有多疑,那便不值得再談下去。
他那股高風亮節的孤傲與從容自信,似乎那氣度已深到骨子裡,白非兒在他那堅定清明的眸光中看一股坦坦蕩蕩的颯遠正氣,要是再不信他,那就是自己的太愚鈍和沒眼光了。
太子一笑,撩一被下榻,至凌雲飛身前深深一揖,“凌大哥請受小王一禮,小王與郡主姐姐並非有意刁難,只是我們也是情非得已,還望凌大哥海涵?!?
凌雲飛略吃驚,忙起身扶了太子,道:“殿下何需此禮,草民怎受得起?草民也相信殿下有難言之癮,殿下與郡主把暗夜軍都帶了出來,自然是非一般小事,草民理解?!?
太子輕輕咳了幾聲,略一站定,懷恩上前扶他到椅上坐下,遞了水給他喝。
“凌大哥,小王就同意你所建議,先修書一封於父皇,我把身邊三十名暗夜武士撥於你,其餘五百名,我想父皇會放人過來的,只是這個時間”
“沒關係,這五百名暗夜軍真正目的並不是用來作戰,只是作爲唬人的工具而已。明日我帶三十名暗夜武士先行離開,會對莫臥兒大營進行一次探擊,我們分頭行動,我讓餘崚留在你們身邊,有什麼事他會通知我。只是委屈了殿下及郡主。”凌雲飛極沉極靜的有意無意看一眼白非兒。
太子笑笑,“無礙,小王本也想要去亞東縣,只是沒有把握才猶豫再三。”
白非兒沉眸,若有若無的笑,眼前這名滿臉醜陋傷疤的男人,她怎麼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下半夜。
白非兒淺眠了一小會兒,因一個夢醒了來,再也無法入睡,翻身坐起,抱腿靜靜的沉思。
銀霜的月色灑入了屋,清亮舒心。
一陣悠揚的笛聲喚醒了白非兒的沉思。
她側耳聆聽,是一曲漢樂府的《古相思曲》。
這笛聲圓潤如珠,平滑如水,笛技只怕在達達汗之上,又是凌雲飛在吹的是嗎?
君似明明我似霧,霧隨月隱空留露。君善撫琴我善舞,終人離心若堵。只緣感君一回顧,使我思君朝與暮?;觌S君去終不悔,綿綿相思爲君苦
好纏綿的一首《古相思曲》,白非兒靜靜的傾聽,眼角不知不覺掛了淚。
綿綿相思爲君苦
凌大哥,你在思念你的愛人是嗎?
可我該思念誰?
這半夜,這一曲未停,白非兒是聽著笛聲漸漸入睡
第二日,白非兒起得有些晚,到太子客房中時,餘崚在陪太子下棋,看樣子兩人下的時間也不短。
“殿下,餘大哥,你們還要不要再吃點早點?”白非兒端起個碗自己吃怪不好意思的。
那兩人正下棋正入神,均擺擺手,沒有多看她。
就一夜功夫,混得比我還熟?
白非兒心裡哼哼,抓起個羊肉饃饃便咬。
待她吃完,在二人跟前站立,餘崚這才擡頭看她,淡淡笑笑,道:“我大哥已經走了。”
“嗯?!卑追莾狠p聲應,眼眸瞄在棋盤上,這餘崚的棋藝真不錯,太子不是他對手,她給太子點撥了一步。
“這個,是大哥要我交給你的?!别N崚把一支玉笛取了出來,還有一封書信,交予她面前。
白非兒驚措的看他,眸光疑惑,“這給我?”不會吧?送一支玉笛給她?這東西一看就是好東西吔。
應該是價值不菲的呢。
餘崚颯然一笑,塞到她手中,道:“拿著吧,又不會吃了你?!?
“可是,無緣無故爲何要送那麼名貴的東西給我?”白非兒忐忑的握著那玉笛,捏著那封書信,好像真會咬了她似的。
我的媽呀,這玉笛玉色油瑩瑩,細膩平滑,這應該是上等的羊脂玉吧。
“郡主姐姐,這玉笛價值連城哦。”太子停下手中的棋,笑瞇瞇的看她。
白非兒被他看得無端臉一熱,澀笑道:“殿下知道?這東西很值錢吧?”上古的琴她倒認得一些,對笛瞭解稍少。
太子笑道:“那是有名的鷹笛,可珍貴呢,用鷹的大翅所做,音色與一般玉笛很不一樣,這天下只這一支。”
“啊。那我更不能要了?!卑追莾喝缒昧藸C火山芋似的塞回餘崚手中。
把這東東送給她幹嘛?她又不會吹笛。
餘崚淡笑,“大哥說送出去的東西他不會收回去,你要是不想要,可以扔了或者砸了,他沒意見?!?
這不強人所難嗎?
白非兒輕蹙眉,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郡主姐姐,你打開信看看?”太子指指她手中那封書信。
也對,她急忙撕開,那輕飄飄的只有一張薄紙,打開一看,她瞬時便不好了,整個人石化。
臉一熱,手一抖,差點兒把那紙兒從手中漏下去。
見她慌張成這樣,兩人都瞪眼看她。
她刷的把那紙兒扭成一團,抓在手掌中,眸光閃爍,飛快的扯過那鷹笛,嗖地往外跑。
“你們慢慢下棋,這早點吃得太撐,我去散步,散步?!甭曇袈湎?,人已不見影。
太子疑惑,笑,“她有吃得太撐嗎?”
餘崚意味的笑,“也許是吧?!?
“我看未必,凌大哥相中郡主姐姐了嗎?”太子輕輕下了一子,落子無聲,聲音擲地作金石聲。
餘崚愣一愣,很快恢復自然,微微凝神,“看來郡主在嫌棄大哥呢,也是,誰家姑娘會不嫌棄長相醜陋之男子?”
太子道:“凌大哥驚世之才,面貌不就是一副皮囊,郡主姐姐不是膚淺之人?!痹谔煅膶m這些日子,他也看得些端睨,郡主姐姐似是不願與別的女子只侍一夫,是要凌大哥願意只娶她一人,想來郡主姐姐會考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