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下半部分
“我不要。付天憐坐在凳子上挺直了腰,倔強的看著彎著腰和自己說話的夏之初,那眼神就是固執的小動物。
夏之初眼睛馬上一紅,“天憐,你聽爺爺的話。新的爸爸媽媽一定會對你好。”
“偏不!我不稀罕,我不要走,我要陪著爺爺。”付天憐扭過頭,看窗外,她在哭,但不想讓別人看見。嘴角有點顫抖,忍了忍,眼淚還是掉下來,遠處有幾個小朋友在打鬧追逐,看不到楊慧和孫小麗,晚上再也沒有那麼熱鬧,她們已經走了,既然註定要分開,當初爲什麼要安排認識,回憶用來忘記還是留戀換來別離,人生浮雲,浮雲卻在耐心等待聽經文的不想當神仙的神仙,我錯過的,別人也未必珍惜。
夏之初的鼻子突然酸了一下,崔雪走的時候自己也是晚上想起來傷心的哭。這次是自己親自的下雨的夜晚領回來的小傢伙,也要離開了。
付天憐從書包裡拿出印有史努比圖案的紙巾,擦了擦眼睛,已經開始大哭了,說話也只是斷斷續續,“爺爺…….可以不要把我送走,我…….以後都可以很乖,可以不要新書包新文具盒,可以不吃冰淇淋,這樣……這樣可以嗎?”
她說著把頭埋伏在胳膊裡哭,嘴裡結結巴巴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麼,只依稀在重複一句,“別的小朋友不可以嗎,我不要走…….”很多女人在哭的很傷心的時候,你很難聽清楚她們在說什麼。
夏之初徹底崩潰,趕緊抱著哄了半天,“好了,不送,不送,你不許哭了呀。”
最後從倉庫拿了一個白色毛絨考拉熊讓她抱著,這才停止哭泣。
刑博特在家,他不吃晚餐,盤子掉在地上,碎片。在學校特別斯文的他現在象個破壞大王,嗓子都要沙啞了,“爸爸,你說話不算數,我恨你!”
那個中年男人又氣又好笑。
(二十八)上半部分
他認真了,我們固執認真斯文的刑博特先生,哭得嗓子啞鼻涕也起了泡泡,在地上滾個不停,長大後有望成搖滾巨星,保姆喜悅的想,今天老子不用拖地板了。
刑永憲先生繼續皺眉,他想的不是這個問題的本身,而是更遙遠的,小小的一個民政局,有什麼理由不認我的紙條,是不是背後有人撐腰,撐腰的那個人是誰。打電話出去,看著石頭路鋪著的黃色落葉。
“李書記,是我。”刑永憲走到陽臺,看看天,有點藍,一年中少有的好天氣,“我覺得任澤鋒那邊現在有些過於張狂了,您可以注意一下。”
李甘如聽著,眼角蔑視著,“憑他?我還沒下去,他囂張個啥,就算我下去了,輪得到他嗎,小刑啊,謝謝你的提醒。”
“我寫了個條子,那邊不認,說是任澤鋒不批,我家小子又看上福利院那孩子了,死活現在不肯吃飯呢。”刑永憲回頭看,刑博特小先生已經哭累,趴在地毯上睡著了,努了努嘴,保姆抱了牀羊毛毯輕輕蓋在他身上,媽媽不在身邊的小孩,再幸福也是有限度。
可惜她到底是不要我們了,孩子。刑永憲在心裡道。
李甘如無名怒火一起,“他想要怎樣,明天我親自去看看。別以爲新官上任就真的燒得起那三把火,我看他是惹火上身。你放心,我會幫你。”
說這些的時候任澤鋒果然在硬,持續時間約爲半個小時,難得下午有半天休息,牀單換洗,家裡清潔完畢,窗明幾淨,老婆在電腦前打字。天時地利人和。**做的事,不分時間地點,只要條件允許,享受快樂五秒。貪官污吏、清官義士,無一性免。
在她的嘴裡進進出出之間,任澤鋒有點頭痛,要建立新的東西,固然要打破舊的,舊的之所以是舊的,因爲根深,到底的深。拔起來,牽著別的東西,泥土、雜草活著別的更大的樹。
“啊!”的一聲,他拔了出來.
“怎麼會那麼長時間的?”老婆溫柔的躺著,腮很酸.
“才半個小時,不是今天有煩心的事,可能時間更長呢。”任澤鋒撫摸她的嘴脣,嘆息一聲。
“什麼事,可以跟我說說的。”老婆是職業寫手,一天到晚都寫字,話也不多。
“刑永憲,你知道吧,就是上次我們單位搞籃球比賽那個中鋒,記起來沒。”
方草點頭,“是的,你說他是市委秘書長對吧。”
“他最近想收養一個小孩,但我覺得不妥,第一他已經有子女,第二收養人收養與送養人送養,須雙方自願的,人家夏院長覺得他條件不成熟。民政那邊和我說了,我也同意他們的看法。”
“但你因此會得罪他?”方草回憶那個中鋒,年紀看起來將近四十歲,身材很好,眼神有點冷漠。“你打個招呼,誰還不放人?好歹也是個副市長。”
“我不想再因爲小事助長這些風氣。”,以前的任澤鋒在政法委工作的時候就是因爲堅決反對打條子走關係,讓許多人咬牙切齒,黑道上傳聞他的命是五十萬,手指是一萬一根,眼睛二十萬一雙,小弟弟系列十萬,其他部分十萬。線人告訴他時他還笑道,我的全身都是寶。
想起從前因爲調查販毒案而犧牲的席偉劍夫婦,任澤鋒更是心裡充滿內疚,爲了工作失去生命,從此再也不會有機會坐在一起聊天喝酒吹牛了,付青珠和方草因爲彼此欣賞,還互稱姐妹,現在自己升職,而那些犧牲的人們,漸漸被人遺忘。
要想幫更多的人,就要權力更大些,要想得到更大的權利,有時候卻要做些自己根本不喜歡做的事。
矛盾著,在官場摸索,如刑場,腥風血雨,變幻莫測,瞬間陰陽相隔。
民政局長和市委副書記李甘如一起出現在夏之初面前的那一瞬,付天憐看到夏之初無奈的眼神,她懂事的點點頭。
如果自己不走,夏爺爺就很爲難。但如果自己走了,夏爺爺就會很傷心。爲什麼只有委曲求全卻沒有兩全,爲什麼柏華子老師說他不會管這件事,爲什麼習慣了的東西終究要失去。
付天憐在華夏福利院還有最後兩天的時間。
等小車開走後,付天憐才哭起來,所有的小朋友都很羨慕她,他們都希望被收養,到底什麼是幸福,每個人的理解相差天遠地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