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中
付天憐推了推韓旭,“你還是回去吧,我怕刑叔叔早晨會過來看我。”
韓旭翻了翻身,疲憊過後睡一覺真的很舒服。
付天憐突然有種強烈的犯罪感,小小年紀就學大人做壞事,不是好孩子,越來越緊張,偷偷唸了癒合術咒語,漸漸的,那層粉色的薄膜伸展,癒合,完美如初。這樣的本領,可以開一家處女膜修復中心,三分鐘一個,人賤人愛。
不知道柏華子知道了會怎樣,他應該不會知道吧。
凌晨一點,醫院裡陰森森,不知道哪裡傳來即將去世人留戀的歌聲,淒涼的響在冬天的夜空,他不回去去哪裡?
韓旭終於還是掙扎著爬起來,百分之七十的男人在做完愛以後第一件事就是回家。
和付天憐對視著,互相笑了,嘴脣碰嘴脣,韓旭道:“你是我的。”
付天憐點點頭。
韓旭抱著她不大成熟的身體,“我將來是要娶你做老婆的,所以你要乖。”
“那你也要乖。”
我們都會乖。
凌晨兩點,城市上空閃過一道白光。
凌晨三點,救護車烏拉烏拉響個不停。
凌晨四點,急診室裡的醫生一籌莫展,病人家屬哭天嗆地。
凌晨五點,天空魚肚白,沒有太陽,啓明星似乎要下班,天氣乾乾的冷,沒有下雨,卻有眼淚,那人搶救無效死亡。
是個老人,嘴巴張成一個黑洞,嘴脣裂開舌頭無力的癱在嘴角,耳朵流出的血已經乾枯成黑色,似乎是心悸而死,背後有抓痕,皮肉分開均勻,象一塊犁好的田,清晰見白色脊椎骨,似野獸所爲。那些血,染遍全身衣物,包括內褲和襪子。
凌晨六點,夏之初被開出死亡證明。
那一夜,付天憐睡得很香甜,沒有人打攪她,病房的隔音效果很好,不愧是一千塊一個月的。
韓旭到家後發了個信息祝她晚安,好夢。
她夢見和他結婚了。
夢都是反的,分手的情侶總是夢見昔日甜蜜的片斷,在夢裡就和好了,醒來後才知道是場夢境,並沒有和好,而且還永遠不聯繫了。
夏之初臨死之前,廚房的小鍋子上面還有老伴給他熬的中藥,他退休後老了很多,付天憐來看過幾次,每次來都是買一大堆吃的。還有橘子口味的軟糖,他是喜歡的,酸帶點甜,含在嘴裡,象是回憶。
被收養的很多小孩都經常打電話,回憶他們在福利院的時候,在他們最脆弱的歲月裡,夏之初是最細心的親人,最耐心的傾聽者,安慰著他們的孤獨,那些沒有父母的小孩,有些會乖的出奇,有些會壞的出奇,在夏之初的眼睛裡,他們都是寶貝。
“藥在廚房裡熬,已經調好了兩點的鬧鐘。你別睡過頭醒不來了,得按時吃。”老伴關好房門關好燈,夏之初最近咳嗽,爲了不影響老伴的休息,主動在隔壁睡。
麻黃的氣味有點濃,梨和冰糖中和著,淡淡的火苗,安靜的冬天夜晚。
夏之初翻了個身,鬧鐘還沒響,忽然有種預感,窗戶沒關,想到這裡睡不安穩,從牀上摸索下來,夜深人靜,只顧想心事,卻忽略窗外多了一雙兇狠的眼睛。
沒在意,伸出手去關窗,雙手被爪子擒住,未來得及呼喊,爪子伸進口中,握成拳狀,夏之初的嘴巴被撐破,成了一個大大的0。
轉身逃跑,那爪用力朝背後一揮,耳朵頓時鮮血如注,全身溼透,身體變成屍體就一瞬間。
夏之初後悔今天抓藥時老中醫說不要放梨進去煮,會犯衝。梨就是離,離開這個世界,去另外一個世界,是註定的犧牲還是不甘心的離。
老伴會後悔說你別睡著了永遠不醒來。
我不是有意失去你的,請你原諒。
而付天憐是被電話叫醒的,刑博特的電話。
“還早嘛,讓我多睡會,今天不想吃煎餅了啦。”付天憐沉重的眼皮睜開,象足了那個犯困的QQ表情。
“不是,是我剛接到了電話,福利院的夏爺爺死了,夏奶奶說夏爺爺生前最喜歡的小朋友就是你,讓你去病房見他最後一面,就在709室。你快點啊!我馬上過來啊!”刑博特一邊催促司機,“快,別讓她哭暈過去了。”
可還是哭暈過去了。
夏之初的猝死,是付天憐難以接受的事,這讓她想起了付成羣和許長燕。爲什麼得到一些東西就意味著不斷失去另外的東西,人生就是不斷的遺忘和失去的過程?倘若不能挽回,只能眼睜睜看著離開。不再說話,不再微笑,不再有你。我活著有什麼意義,即使沒意義,仍然是活著,太陽還是那個太陽,只照得到我,照不到你。
收拾遺物的時候老伴發現夏之初的桌上有一首詩,是一個朋友贈送的,他很喜歡,老伴隨著他的意願,那張寫著詩句的紙也一起火化。
付天憐在那一瞬間含淚發出的喊聲讓火葬場的工人心裡一陣寒意,“不許你燒夏爺爺,他會很痛啊!”
夏之初
葉綠紅憔悴,蓮蓬獨徘徊。
別惜春逝去,蝴蝶不思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