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門,見傅昱廷一副心魂俱失的架勢,癱坐在地下,傅言影明顯被嚇了一大跳。
雖然沒有開口問他們之間到底怎么回事,見兩人,一個淚流滿面的跑開,一個,半死不活的架勢…他的心里也還是憋了一個疙瘩。
一路上,見傅昱廷都臭著臉,明顯的心情不佳,不傻的,自然不會在這個關(guān)口找刺激。
兩人一前一后走進門,抬眼,這才注意到傅氏一大家子居然全到齊了,不自覺地對望了一眼,兩人不免都有些詫異。
因為他們每個人身上都有著不同的擔(dān)子,繁忙的程度也可見一斑,即便是過年過節(jié),都很少湊得如此…一人不差!
一股不好的預(yù)感油然而生,隱約間,傅昱廷已經(jīng)感覺到了什么:
‘不是…才剛趕跑了盼兒,家里的人就全得到消息,等著開批斗大會審判他了吧!還是他們…’
望著正襟危坐、愁云慘淡的一家人,傅昱廷的心也不由得‘咯噔’了一下。
驚詫間,卻見傅媽媽已經(jīng)從沙發(fā)上站起了身子:
“昱廷,言影,回來了,就等你們倆個了!我們一家人…好久沒一起吃過飯了,來,大家坐,準(zhǔn)備開飯,我吩咐廚房準(zhǔn)備了每個人愛吃的菜…”
心底的疑慮暫且打消,難得一家人湊齊,瞥了瞥身后的兄弟,扯了扯嘴角,兩人隨即跟了上去。
一頓飯,還是最簡單的閑話家常,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感覺有誤,傅昱廷總覺得今晚這一餐…過于沉重,所有人的臉上沒有笑意,話都是有一搭沒一搭的,滿滿一桌子菜,也近乎都沒有動。
吃過飯,剛坐回大廳,傭人便端了果盤上來,傅昱廷手中的蘋果還沒遞到嘴邊,突然瞥到門口初現(xiàn)的身影,手一抖,手中的蘋果也順勢掉落。
醫(yī)生的出現(xiàn),像是一陣突來的冰雹,瞬間將廳中的熱鬧氛圍降至了冰點以下。
雖然早預(yù)感有大事發(fā)生,可幾個不明詳情的兄弟還是無不呆愣地瞅著這面色凝重、滿目滄桑的面孔,傻眼了半天。
沒病沒災(zāi)的,他來這里干什么!
“賀老,坐——”
站起身子,傅爸爸親自招呼醫(yī)生坐到了離自己最近的位子上。傅爸爸明顯凝重、慎重的反常,瞬間在所有不明所以的人心里埋上了一層濃濃的陰霾。
“今晚召集大家到這里來,其實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跟大家說。這么多年,大風(fēng)大浪,傅氏…都熬過來了,唯有生老病死,任是權(quán)勢通天,卻也回天乏力…賀老…”
聲音一度哽咽,傅爸爸看向愛子的目光,難掩心痛,此時此刻,他不是一個跨國集團的名譽董事長,只是一個掛懷兒子的…老父親。
“老爺,我來說吧!”
起身,賀醫(yī)生的眼底也不禁有些氤氳。
望著明顯反常的兩人,瞥著已經(jīng)忍不住拿起紙巾啜泣的老媽,所有人都感到了無法排解、壓抑的極度悲傷,無不正襟危坐,豎起了耳朵。
“賀叔!你忘記答應(yīng)過我什么了!”
猛地一拍沙發(fā),傅昱廷倏地站起了身子,怒氣滔天地…轉(zhuǎn)身就想離席。
“少爺,你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我怎么忍心瞞著老爺、夫人,眼睜睜地看著少爺?shù)人溃磕銢]有想過,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是怎樣的悲哀?還有老太爺!你若不再了,他們會怨恨死我,很可能…會遺憾終生的!”
站起身子,賀詮聲音顫抖,聲音不大不小,卻在傅氏大廳丟下了一顆重磅的炸彈。
“賀叔!你在胡說…什么!”
“賀叔!不要打啞謎!你這話…什么意思!”
不約而同地起身,幾個兄弟明顯都急了。
“廷兒,你還想瞞爸媽到什么時候?還是你以為只要在生命消失之前,盡量多的回家陪我們兩老吃飯,就算是盡了你全部的孝道!”
開口,傅媽媽泣不成聲。
“媽…我…”
轉(zhuǎn)身,傅昱廷的聲音也禁不住有些哽咽。這件事,說,不說。有什么區(qū)別!說了,也只是徒增家里人的痛苦罷了!
“坐下!聽賀老說,沒到最后一刻,絕對…不會放棄!”
一邊摟著愛妻,一邊看著愛子,傅爸爸還是端起了父親的架子,嚴(yán)肅凌厲得不容傅昱廷抗拒。
見傅昱廷不再抗?fàn)帲j廢地坐了下去,賀詮隨即拿出診斷記錄:
“大家一定還記得一周前,我特意以狂牛傳染癥為名義堅持給大家…做的身體全面檢查吧!那是因為…那個時候我確診少爺…患了Leukemia,就是我們俗稱的白血病,或者血癌。血癌是一種造血組織的惡性疾病,有急性跟慢性之分,急性,通常半年內(nèi)若不能治愈,很有性命之憂!而慢性,相對緩和,前期癥狀并不明顯,很多患者可能很長時間都不自覺,隨著病情的發(fā)展,就會出現(xiàn)乏力、低熱、多汗或盜汗的癥狀等癥狀。而少爺患得是C*,即慢性粒細(xì)胞性白血病,這種白血病不同于CLL,慢性淋巴細(xì)胞白血病,會有明顯的淋巴腫大腫大癥狀便于察覺,前期跟疲累、感冒癥狀極為相似,不易察覺,如果那天皮累過度的少爺不是被我強行拉去查體,或許根本現(xiàn)在都不會有人察覺……”
見慣了生老病死,這一刻,醫(yī)生卻也還是不能免俗得抹了抹眼睛:
“依據(jù)病人體質(zhì),慢性…通常可通過藥物維持一年到四年并發(fā)時間,而后轉(zhuǎn)為急性,越往后期,藥物、化療次數(shù)都會增加、痛苦也會加劇。血癌是一種常見的血液疾病,隨著醫(yī)學(xué)的發(fā)展,根治的可能,不是沒有,最有效的就是健康匹配的造血干細(xì)胞的移植!而干細(xì)胞的提取方法有三種,骨髓干細(xì)胞提取,臍帶血干細(xì)胞提取及外周血干細(xì)胞提取!這是少爺唯一的希望!”
起身,傅言影急匆匆接過了話:“那還等什么?趕緊找啊——”
“可是…傅氏血型多特殊,不需要我給各位陳述吧!傅氏一直致力于慈善、資助多家孤兒院,甚至收養(yǎng)各位少爺,除了積德行善,其實也是有自私的想法在里面的!這一點,老爺從沒瞞過少爺,少爺們也都明白!那一次體檢,我已經(jīng)就各位給位身體里提取的干細(xì)胞跟少爺?shù)摹鲞^比對,匹配率都達(dá)不到移植標(biāo)準(zhǔn)!我想這意味著什么,不需要我再說了!這幾天,我一直在研究…其實,還有最后的一線生機,就是我們沒試過的臍帶血干細(xì)胞提取,雖然也不一定能完全匹配,可是這是最后的希望,少爺跟老爺?shù)母杉?xì)胞匹配率是最高的,如果倒向移植,很可能就是百分百的,可是老爺?shù)母杉?xì)胞里有少爺無法容納的個體,我想,如果是少爺?shù)暮⒆樱晒ε鋵Φ膸茁蕰螅浴保ㄉ婕搬t(yī)學(xué),純屬虛構(gòu),勿糾結(jié))
努力得想要說的直白一點,醫(yī)生眼底,希望的光亮不言而喻。
倏地站起身子,傅昱廷卻一口否決了:“我不同意!我絕對不同意!”
傅家這么多人,都沒有跟他匹配的干細(xì)胞,他不許他將這微妙的希望…打到盼兒的頭上。
這個世界上,盼兒是最大可能懷有他骨肉的女人,如果這一年她無法受孕,如果他撐不到她懷孕生產(chǎn),她就要眼睜睜看他走完人生最后的一程,送他走,然后帶著失去他的痛苦活一輩子。
他絕對不能這么自私!
“少爺!”
“廷兒!”
“哥——”
異口同聲,所有人都被他的決絕驚住了,這是最后的希望,他居然連考慮都不考慮。
“爸媽,傅家?guī)状鷨蝹鳎銈儾恢绬幔亢⒆樱瑢ξ覀兏导叶裕褪巧咸斓亩髻n!這個世界上,盼兒是最有可能懷有我孩子的!可是如果在我生命結(jié)束之前,老天爺沒給我們這份幸運呢!OK,就算,老天憐憫,盼兒可以成功懷上我的孩子,可是如果不匹配呢!這個機會…太渺茫了!我不能這么殘忍,為了自己微乎其微的希望,害她因為我痛苦一輩子!從我們在一起,我就一直在傷害她,她受得傷夠多了、夠辛苦了,我不能自私地拖累她一輩子,讓她經(jīng)歷這樣的人間慘劇,帶著這樣陰影走完她的下半生!你們死了這條心吧!我絕對不會碰她的!或許這就是上天對我的懲罰吧,本來,我們該有個孩子的…”
想起跟盼兒經(jīng)歷的種種,傅昱廷突然變得異常的激動。
“昱廷!傅家就你一個孩子!難道你就忍心看著爸媽為你痛苦,最后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孤獨終老!”
“媽,對不起…生死有命,不要強求…有些事,是人力改變不了的…”
“這就是你今晚逼盼兒離開的原因!現(xiàn)在我終于知道她為什么會衣衫襤褸、哭著、罵著狼狽地跑出傅大樓了!你是故意傷害她、逼她對你死心、讓她離開你的!”
恍然大悟,傅言影突然出聲道。
這下好了,讓兩個心存芥蒂、都不愿意回頭的男女走在一起,這可比強扭瓜,還要難上加難了!
“你說什么?廷兒他——”
目光齊刷刷地調(diào)向傅昱廷,所有人都驚呆了,他這不是把自己往墳?zāi)估锉茊幔?
“不要告訴她這件事!不要再去煩她!讓她過自己的日子吧!就算你們告訴她,我也絕對不會碰她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