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巴等人互相看了看,眼裡的詫異一目瞭然,很顯然,顏青的方法奏效了。
顏青向無詭走去,“世子殿下,您身爲這整個事件的負責人,竟然讓我一個弱女子出面……”
“姑娘,你哪裡是弱女子,人都讓你殺了,你這是在專門給我找麻煩吧?你讓我回去怎麼跟武狀元交代?”
顏青一笑,“抱歉了世子殿下,您維持了很久的中庸之道,讓我打破了,您是要做大事的人,相信這點小事難不倒你。況且,從你沒有阻止我的情況下來看,你也知道,這個時候必須要殺個人了?!?
“還有你估計不到的地方嗎?”無詭臉色柔和。
顏青又是一笑,臉霎時紅了,“世子殿下,您這樣誇獎我……是有事求我?”
無詭聽到這句話,哈哈大笑,“不要叫我世子殿下了,就叫我無詭好了,你也不是官場上的人!”
顏青捂著嘴巴,“直呼其名?這樣不好吧,我還是叫您公子吧!"無詭也點頭,不慎介懷。
無詭問道,“可以走了嗎?”
顏青思量片刻,說,“您等一下,我跟他們告個別,要知道,他們以後有可能是您的人了……”眼神詢問他是否同意,無詭略微點頭。“好吧,快一些?!鳖伹帱c頭應著。
帶著一行顏家人走到他們的住處,顏青環視一下,還好,雖不及顏家,但也勉強達到舒適的程度。
臨行前,顏青囑咐了幾句:“我猜想,你們會被世子留下,得人信任,才能保平安,平安才能飛黃騰達。你們是我送過來的,所以,我希望你們都平安無事。若被留下,就與顏家再無關係了,我相信世子殿下也會考驗你們。再者,雖然剛纔殺雞儆猴,但畢竟不是顏家弟子,你們,不要太過得罪他們,顏關,你性子最爲穩妥,謹言慎行!有什麼事情你多擔待,這與顏家不同,開始會辛苦些,就這些吧,我走了?!?
說完,顏青帶著文離就出了門,找到世子殿下,乘著馬車離去。
一行五人一直望著馬車漸行漸遠,直到看不清。他們與顏家算是徹底撇清關係了嗎?其實是不是飛黃騰達無所謂,只要不待在顏家,只要不是成天不明目的的殺人,在哪裡都是活著。
這時,顏巴問著顏關,“你說,這個護法是真的關心我們?還是在虛情假意?顏家的護法……什麼時候這麼有人情味!”
顏關嘴巴一抿,“有沒有人情味以後也不是我們的主子了?!鞭D過身的顏關嘴角似笑非笑,顏家……護法……人情味……,騙人的吧,他笑得很怪,連他自己都分辨不出,是譏笑還是微笑。
顏巴聞言,也是一愣,轉過身跟顏關往回走,是的,顏家的事情,跟他再沒關係了,終於逃開了顏家,今後,會變得舒服些吧?
再說馬車裡的無詭與顏青,文離在馬車外面護送,只離一步遠,顏青在轎子裡閉目養神,無詭甚覺無聊,“你倒是敢殺,不怕我一生氣,殺了你?”
顏青詫異地張開眼,一成不變的大紅衣晃得無詭眼睛疼。“我怕,我更怕兩個月內交不出刺探殺手,您殺了我,所以,看在小人活得這麼艱辛的份兒上,還請大人高擡貴手,放過小人卑微的生命吧?!?
無詭聞言哈哈大笑,甚覺有趣。轎子外的文離聽聞此笑聲,握著繮繩的手,又緊緊地握了握,眉頭皺了起來,他與姑娘,從沒有這麼開懷過。
轎攆裡的氛圍很好,無詭有一句沒一句地問著,顏青有一句沒一句地搭著,這大概是他們人生中極少的一次放鬆,此刻,他們遠離了塵世煩擾,甚至是快樂的,他們彼此喜歡嗎?當然不,因爲他們心知肚明,他們之間的關係,只能是利用的關係,而也應該止於利用關係。
一個皇親國戚,怎能娶一個江湖女子爲妻!而一個心懷國仇家恨的江湖女子,邪派護法,又怎能嫁與一個王室中人?彼此心知肚明的結果,兩個人,也只能在這種調侃中,將那點點的好感,藏於心底,封存起來。
到了司寇衙,顏青與文離便騎著快馬告別了。
一路無話。如今的文離,因爲顏青隱瞞別的事情,已經只是聽從命令行事,他們之間已經有了一段無形的距離,這一段無形的距離,讓顏青心裡有點點發慌,她其實沒有她想像中的那麼堅強。
顏家的事情,比預料的還要棘手。
原本是顏璐和顏修當上護法,如今被她搶去,可以想見顏璐的臉,這麼多年,顏青頭一次見過,她的璐師姐,有這麼臭的臉。
自從她當上護法,有拍馬屁的,有無動於衷的,也有像她師姐這樣,憤怒起來沒腦子的,顏青就在想,這個女人就算武功再高又如何呢,就算順利坐上護法之位,憑這個腦子,也保不長久吧。
只聽顏璐說,“呦!這不是咱們的‘妖姬’護法嗎!您這麼辛苦,我們做下屬的,倍感負疚阿!”
顏青心裡這個氣阿,她就知道,家主給她起的這個稱號,就是不想讓她好過,“什麼護法不護法的,璐師姐言重了,爲顏家效力,爲大家服務,應該的?!?
顏青雖然聽到妖姬這個稱謂很生氣,但也無可奈何,面上也不能動怒。
顏璐瞪大眼睛,長髮半綰,青絲隨風飄揚,裙襬舞動,在夕陽的餘暉中,顯得格外飄渺如仙,若只是如此不說話地站在風裡,那該有多好……
“家主要見你?!鳖佽床辉倮@彎子,直言道。
顏青微不可聞地嘆息了一聲,便前往家主的居所,她不敢耽擱。
家主住在大堂的東邊,獨一處,貴氣得很,顏回是在各方面都比較講究的人,顏青有時候會想,顏回恐怕是那種,就算是死,也要死的很舒服的那種人吧……顏青到的時候,弟子正在忙進忙出,其奢侈度,比當官的有過之而不及。
她突然想到無詭,那個人會讓自己這麼奢靡的生活嗎?
顏青還未到,便有人稟報了,她走進正廳,見到桌邊正在撫額的顏回,低頭行禮,“弟子顏青,拜見家主。”
顏回頭未擡眼未睜,“知道我爲什麼叫你來嗎?”
顏青姿勢未變,“大抵上能猜出一些,前幾日對衣食住行進行了整頓,如今怕是怨聲載道,家主這幾天應該不勝其煩纔是?!?
顏回睜眼哈哈大笑,“果然是我的得意門生,你可知,你的根基還不穩,你的那些省銀兩的法子……必會招人妒恨,更會有人藉此機會讓你下臺?”
顏青仍沒擡頭,“青兒知道,青兒也知道,您需要這樣一雙手,幫您做這些事?!?
顏回笑意未變,“然後呢,你又覺得我該如何了?”
顏青仍是未動,"您當然知道這麼做是勢在必行,這個惡人您不做,自然有我來做,對我不懲,難以撫民心。對我大懲,又恐我接下來舉步維艱。家主……會對我略施小懲嗎?”
顏回不禁沉靜下來。他以爲以她的尚淺的資歷,會害怕此刻他拿掉她,或狡辯或爭執,卻沒想到是如此結果,以這個年紀的這份淡定,是不是該防範了?除去這樣一個人,他實在捨不得,總是時時好奇,她的下一步會是什麼,就如第一次見她那樣?!凹热荒愣歼@麼說了,就罰你兩個月的月給好了!”
顏青無異議,正要出門,便聽到顏回問道,“我很好奇,以你穩妥的性子,應該先站穩腳跟再伸手,爲何突然……這麼急切?”
顏青轉過身,不答反問道,“家主是開始疑我了嗎?是……要殺了我嗎?”
同以往一樣,顏青沒有等答案就轉身出了房門,出了門,刺眼的陽光晃得她眩暈了一下,文離見狀扶上她的肩膀,待她站穩,文離問道,“累了嗎?”
顏青搖頭,又點頭,“走吧,回歆園?!?
到了院落,文離說,“我不明白,你剛坐上護法這個位置,爲何要急於大費周章改變顏家的現狀呢?就算你對顏家有所建樹,但你因此失了民心,對你有什麼好處?”這個問題他問過,那時她繞開了,但他忍不住再問一次。
顏青落寞地站在崖邊,看著遠方,眼神沒有焦距,“就這麼……容易看出來嗎?”
文離走到她的旁邊,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曾經,我本可以拼著性命從這裡下去,但我選擇留下來陪在姑娘的身邊,兩年來我們也算是彼此最信任的人,就在前些天,我們還允諾成爲彼此的家人,可是姑娘,你不說,我永遠也不會懂……”
顏青靜靜地站了很久,文離瞧著,實在瞧不出姑娘到底在想些什麼,他以爲站在同一個地方,望著同一處風景,久了自然而然會知道,但其實沒有,這樣的用心也無法接近的心情讓文離總是會冒出來無力的挫敗感,這時,只聽姑娘嘆息一聲,“在我心裡,我的師傅只有那麼一個人,也只能是那麼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