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回的天賦異稟也是遺傳自顏末老家主的。
顏並見她發呆的模樣,也拿起血書看了一遍,震驚不已。
顏並扶起老者,背在身上,“洞內有些許的風,水也在流動,應該有另外的出口,但我們今天不找了,原路返回吧。”
顏青點頭,兩個人心事重重一路往回走。出了洞口到了冰室,顏青見兔子體內的毒蟲安分了很多,看來冰室確實有安撫毒蟲的功效,至少可以拖延時間研製出毒物餵食毒蟲,使一人一蟲得到共生。
顏並又把冰塊堆砌起來,起身的時候,看了一眼四周,“好像有人來過。”
顏青在顏並封洞口的時候也有疑惑,也沒說什麼。
顏並背上老者,顏青拿著裝兔子的筐,拿著火把向外走去。
回到顏家,顏青便把老者給了文離,讓他好生照看著,並要他放話出去,“老家主顏末還活著,是顏擂陷害,顏回殺掉顏擂,無可厚非。”
此事,再一次江湖譁然。
顏並皺著眉頭聽她對文離下命令,待她說完,他忍無可忍道,顏回都死了,你爲什麼要把此事張揚出去,對你一點好處也沒有。”
顏青讓文離下去照辦就是,對顏並說道,“人活著也好,死了也罷,這些都是事實。跟對我有沒有利沒有關係。”
顏並嘴角微翹,目光帶著嘲諷,“是因爲你覺得對顏回有一份虧欠嗎?有必要活得這麼清清楚楚嗎?”
他沒有等答案便離開了。
是覺得有一份虧欠嗎?是因爲看了信件心生憐憫嗎?還是因爲本就是同命相連的人?
把他殺了家主是爲父報仇這件事傳出去,對自己是沒有好處,也幫不上他什麼忙,但好歹這麼做,他的人生不是那麼漆黑一片,是不是會安心些?
顏末已經什麼都不記得,這樣也好,可以在顏家安度晚年。
顏青在偏堂站了很久,文離開門也沒察覺。
“家主,下午有個孩童在我出門的時候對我說,姑娘三日後務必前往清峰寺。”
“孩童?是陷阱嗎?”哪個人想除掉她?
“那姑娘去嗎?”
就算是想要她的命,也不用這麼急於一時吧,她的命,很快就要沒了,莫不是,怕她死不了嗎?還是她想多了,有人請她吃齋菜?想到這裡,顏青輕哼一聲,“去,我倒要看看,到底是個什麼陷阱。”
三日後,顏青如期而至。由小和尚指引,來到福安堂。顏青嘴角微撇,沒覺得有什麼好怕的。
一進屋便看到一位身著黑衣的公子站在窗前,背對著她。光暈打在他的身上,清清冷冷的感覺,這個人世間能讓她覺得再燦爛的笑也清清冷冷的,只有那麼一個人,那就是公子無詭。
“原來是你找我。”顏青問道。
無詭轉回身,打開手中的摺扇,“是我,見你一面真是費盡心機。”
“您這麼冠冕堂皇地見我,會讓人起疑心的,對您不利。”對她更不利。
“是對我不利,還是對你不利?”公子無詭倒是極懂她的心思。
顏青一笑,“剛見面不必這樣針鋒相對吧,我還是希望您有個讓人不疑心的理由。”
“看來我不解釋清楚,姑娘是不會安心坐下來聽我說話了。”
顏青沒說話,沒承認,也沒否認,等著他的下文。
無詭說道,“此時此刻在旁人眼裡,我現在應該在福祿堂與方丈閒談,而福安堂與福祿堂是有密道相通的。”
顏青笑言,“還是公子英明。”
無詭哼了一聲,坐在屋內唯一的小桌旁,桌上兩個齋菜,顏青落座,“看來公子和清峰寺的關係不一般啊!”
無詭眼睛一瞟,說道,“在外逃難了那麼多年,也不是一無所獲。”
顏青哈哈一笑,“公子……坦率得讓我心虛,……說正事吧公子,您不說出來,這齋菜我也吃不下去。”
“宮裡的內線傳來消息,皇上要除掉你。”無詭也不賣關子,說道。
“除掉我?”顏青一頓,問道,“難不成因爲官鹽?”
“或許吧,也或許這只是一個藉口,想殺你是因爲顏回,畢竟,你是最後一個知道秘密的人。”
“看來,我只有死了才能解脫。“顏青拿起杯子,“還要謝謝公子的大恩,如果以後有命,我會報答的。”
無詭不以爲意,問道,“姑娘,你信我嗎?”
顏青微笑著看著無詭,慢慢地問道,“您現在是世子的身份,還是公子的身份?”
“如果世子的身份,我今天就不會過來了。就算我說是公子的身份,姑娘還是不會信我吧!”無詭其實一直都知道。
“如果您是公子的身份,那我對公子至少是五分信,這五分,是把您的話裝到了腦子裡,我要想一想,查一查才知道該不該信。”
無詭聽聞此言,無可奈何地喃喃道,“姑娘的性子還真是不信人啊,我要付出到什麼程度,姑娘才能把我的話直接聽到心裡?”
顏青沉默了一陣,才說道,“公子,您流離失所這麼多年,等待的是什麼,您心裡清清楚楚,這樣的您,無關利益纔會對我付出,只要與您的利益相違背,我猜想您甚至會賣了我。”
無詭皺著眉頭沉默片刻才說道,“還沒有發生的事情,我還不確定會如何選,但姑娘,你記住這一句話,我是你的退無可退,到生死攸關的時刻,記得來找我,我至少要保你一命。”
想起第一次聽到這句話時,她以爲他是在說奉承話,第二次聽到時,她只是記住了這句話,這一次聽到時,她竟有些相信了,她想著,是不是就算是謊話聽多了,也會讓人誤以爲真呢?
顏青沒有說什麼,拿起筷子吃了一口豆腐,無詭嘴角稍微翹了一下,知道這話不管說多少次,她也不會當真的,“既然只有五分信,那你不怕這菜下毒嗎?”
顏青反脣相譏,“您請善於用毒的顏家家主吃飯,您對我纔是全信,您的全信,我不該辜負才是。”
無詭哈哈大笑,兩個人在這種愉快的氛圍內吃了飯,便告別了。
顏青剛回顏家,文離便責問道,“姑娘出去竟然一個人都沒帶,顏家仇人遍地,被盯上了可如何是好?”言語很嚴厲。
顏青繞開了這個話題,“鬱家的事情還是沒有任何進展嗎?”
文離知道她故意跳開話題,氣得直握拳,答道,“沒有。”
顏青自言自語道,“能把這件血案抹殺得這麼幹淨的……怕是跟王室有扯不清的關係了。”
文離放棄追問,轉回身欲出門,出門前定住身體,道,“姑娘,你與我之間的距離,真是越來越遠了,遠到,我再努力地奔跑,也追不上姑娘了!”
顏青沒動,神色黯然地低下了頭。遠嗎?……會生死離別嗎?
是她放棄了嗎?她艱難地活了這麼多年,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地保著小命,那又能怎麼樣呢!旁人不過一句話,一家老小的性命,就都沒了,坐上家主的位置也不過如此,她的命,從來都不是她能做主的。
她一個人在偏堂待了很久,茶壺中的水早已冰涼,她沒有點燭火,也沒有讓任何人服侍,火盆中的炭火已經熄滅,這個小小屋子在這個初冬顯得如此冷,是心裡冷,還是身子冷?顏青這麼想著,亦沒有動。
人生,連點轉圜的餘地都沒有嗎?
就算她想破頭也不知該如何才能拯救自己,她能做的,一直在做的,無非是逃而已。
除了死能讓她解脫,她還有什麼辦法?
這時門被推開,顏青沒有看過去,文離走到牆角用火摺子點開燭火,看到顏青,一臉鐵青色走過去,“你一晚上都待在這裡?”
顏青目光呆滯,緩緩看向文離,好像沒有理解他的話一樣。
文離看她的樣子便知道從他離開以後她便再沒離開過,“你可知道我們找你都找瘋了??”
顏青目光依然呆滯。
文離自覺不對,蹲到她的面前,摸了摸她的手,冰冰冷冷,再看火盆裡的火早已涼了,“怎麼了,姑娘?”
顏青目光恍惚,嗓子沙啞,呢喃道,“文離,這一次我沒辦法了……”
文離把她的手握在手裡,暖和她的身體,“是跟清峰寺的見面有關嗎?”
顏青想了想,點點頭,又搖搖頭。
“是……無詭嗎?他爲難姑娘了嗎?”
顏青點點頭,又搖搖頭。
文離皺著眉,見問不出什麼了便問道,“姑娘,我可以抱你回去休息嗎?”
見顏青沒有拒絕,文離伸手把她抱了起來,走過那條長長的路纔到歆園,她做上家主以後,也沒有搬離住所。
她的頭一直埋在文離的胸前,緊閉著眼睛,不說話,手一直緊緊地抓著他的衣服,像落水的人抓住了一塊浮木。渾身上下泛著悲涼,文離煩躁了起來。
把她放到牀上,蓋上被子,文離輕輕說道,“睡一覺吧姑娘,我守著呢!”顏青點點頭,雖然很快便睡了過去,但滿臉是汗,一看就是在夢魘裡,文離皺著眉頭,不知該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