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夠想出這種計策,需要的是細心,大膽,還有冷酷無情,這才是一位真正的鐵血宰相的形象。
不光是沈錯,但凡大人物,都有這種特質吧。就像不久前,伶仃河畔月皇毅然放棄救援三十萬難民以換取時間鞏固防線一樣。
顧南風意識到,原來自己與父輩精英們相比,還差得很遠。
沈錯不光幫顧南風制定了周密的計劃,連人都選好了。
前去偷襲的朵泰王帳的人最為關鍵,必須熟悉地形,頭腦靈活,并且擁有強烈的犧牲精神。這樣的人,想到想去,顧南風只覺得自己去最合適。可自己是主帥,怎么可能去做這種事情?
沈錯卻給了他另外一個人選。
“張橫?”顧南風吃驚地說道。他萬萬沒有想到沈錯會推薦這個人。
張橫曾經是京城健撲營的營長,在去年太子楚潯的兵諫中,扮演了一個不光彩的角色。當時他率隊將包括楚漓和沈千夢在內的一大批與太子有嫌隙的人都關入地牢之中,并進行了慘無人道的屠殺,連楚漓和沈千夢都差點殞命。
兵諫失敗后,張橫的營長之職自然被剝奪,月皇大發慈悲,沒有殺掉他,而是發配到玉門關做了一個最基層的小兵。所有人都認為,他的后半生都將這么默默地度過了,只有沈錯還能夠想起他來。
沈錯說道:“要知道,京師健撲營可是精銳中的精銳,張橫年紀輕輕,便做到健撲營營長的位子,絕對是一個軍事奇才。我和這個人有過接觸,殺伐果斷,讓他來領部偷襲最有把握了。”
顧南風有些遲疑地說道:“可畢竟他還是待罪之身。如果貿然起用的話,是不是有些不妥?”
沈錯說道:“關鍵時刻,任人唯才。而且在我看來,在兵諫中張橫其實沒有什么錯。太子是他名正言順的上司,他所做的一切都只不過是服從命令而已。”
顧南風還是有些顧慮,說道:“只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率部出征?”這種偷襲需要深入敵營,肯定是九死一生,再說西楚國將張橫從營長貶為小兵,實際上對他并不算好。
沈錯說道:“這個你放心吧。張橫是一位純粹的軍人,視榮譽為生命,巴不得獲得恢復名譽的機會呢。這樣吧,張橫的工作我去做,你去準備一千騎兵歸他指揮,多了或者少了都不行。”
顧南風點了點頭。俗話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有沈錯這個鐵血坐鎮軍中,實在讓人安心不少。
沈錯找到張橫的時候,他正安心地沖洗著馬廄,曾經軍界的希望之星淪落到如此地步,讓人不勝唏噓。
說服張橫的過程果然如預料的那般順利。張橫還對沈錯的計劃進行了微調:原本計劃撥給他的一千騎兵,變成了五百重騎兵,五百輕騎兵。
要知道,玉門城的人重騎兵僅有五百人了,是壓箱底的東西。沈錯沒有詳細詢問便答應了,他相信張橫的直覺。
關于事后的封賞,張橫沒有理后沈錯官復原職的承諾,卻提出了一個讓人有些意外的要求:
“無論這次偷襲成敗與否,都請恢復我
哥哥張順的名譽。”張橫說道。
他的哥哥張順當然三個是火器營的營長,在兵諫以后也被流入邊關了。而張橫自己,卻從沒有想去得到以前的地位。畢竟有很多人被他關進太子的地牢里,而且死在毒氣之下,而且都是京師的名流,這豈是一個簡單的立功贖罪所能解決的?
他若是大勝歸來,只會讓當權者感到棘手,相形之下,哥哥張順手上沒有沾多少血,恢復名譽的可能性更大一些。而張橫,最好的結局應該是光榮戰死沙場,成為一名烈士。
沈錯明白他的想法,自己也不能保證他的最終結局是什么,只是握住他的手說:“若是你能夠平安歸來,我一定會想辦法幫助你,”
沈錯頓了頓,說道:“離開西楚國。”
比壯烈犧牲更好的結局其實是失蹤。與那些死后封賞無數的光環比死起來,默默茍活其實更有吸引力,這次偷襲涉及生死,沈錯也沒有必要再客套。
張橫苦笑一聲,說道:“多謝丞相好意。這次出征,若是朵泰沒有死,我必然會追殺其到天涯海角,直至被他殺掉;若是完成了任務,我也不會再回來給丞相添麻煩的。只是請求丞相務必遵守承諾,恢復我哥哥張順的名譽。”
沈錯點了點頭。其實張橫也明白,這一切只是沈錯的口頭承諾,?即使白紙黑字寫下來,也能夠撕毀掉,更何況是空頭支票?
但張橫卻對他的話深信不疑,就好像沈錯完全相信這次行動張橫會全力以赴而不會趁機逃走一樣。某種意義上講,兩個人是同一類人。
“什么時候出發?”張橫問道。
沈錯指了指天空,說道:“下雨的夜晚。可能就是今夜了。”
“好,”張橫淡淡地說道,“還以為會一輩子在這里洗馬廄,感謝丞相給了我這次機會。”
沈錯說道:“這次行動關系著玉門城的生死,應該是我謝謝你才對。”
張橫緩緩搖頭,不愿意與他繼續客套,說道:“其實沈丞相,上次接到太子的命令,將沈府包圍,并將沈小姐抓走,張某一直沒有機會跟您說聲對不起。聽說事后老太太還受到了驚嚇,一病不起,還請您能夠原諒。”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張橫的話更像是遺言。
沈錯嘆了一口氣,說道:“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好了。希望今夜的行動一切順利,而你,也能夠活下來。”
“借丞相吉言。”張橫拱手道。兩個人相視而笑,都有一種找到知己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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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暴雨如注,月亮和星星都收斂了光芒,整個大地一片黑暗。北朝二十萬大軍在玉門城下鋪開營地,綿延十數里,在刻意的燈光管制之下,也只顯出星星點點的火光。
整個軍營的西南角,是為數不多還有火光的地區之一。與沈錯所料一樣,這里的確是朵泰的王帳。
一身風塵的朵泰走進大帳,臉上寫滿了憔悴。身后楚月正帶著援軍日夜兼程地趕過來,而攻打玉門城卻沒有什么起色,讓朵泰的身心疲憊不已。
兩名寵妃起身迎接,接過了他的外衣。只有回到自己的溫柔鄉,朵泰才能夠安心一些。
“今天怎么這么晚。”說話的是皇后。兩個人廝守二十余年,皇后更像是一個親人的角色。雖然朵泰也會納更年輕漂亮的女人為妃,但終究只不過是為了發泄肉欲和綿延子嗣而已,皇后的地位從來沒有人能夠取代。
朵泰含混地說道:“今夜敵人可能會出城騷擾,剛剛與將軍們敲定了防御的細節。”
事實上,玉門城可能會派人掘開暗溝,正是今天的主要議題之一。而敵人可能由些在其他方向虛張聲勢,也在預料之內。
“我聽到玉門城的方向有動靜,不會是敵人已經開始進攻了吧。”皇后說道。倒不是她關心戰事,只不過在這里除了戰事,根本沒有什么其他話題。
朵泰點點頭。從他離開中軍的時候便知道,玉門城已經趁著大雨,打開了南北城門,兩只騎兵洶涌而出。同時玉門城頭的投石機也工作起來,漫無目地的投著石彈。
但一切情況都盡在掌握,現在所有的草原人都知道敵人的目標是東城門外的暗溝。面對做好準備二十萬的草原軍隊,顧南風那小子還能掀起什么浪花來?倒是一旦今夜敵人挖掘暗溝失敗,雨水倒灌,整個玉門城成為一片汪洋后,西楚國才會遇到真正的麻煩。
皇后有些憂心地說道:“敵人打出城來了,這里不會有危險吧。”
朵泰一邊被服侍著脫衣服,一邊說道:“放心吧,這里距離玉門城遠著呢,他們哪里那么膽色和實力。我們就安心等著消滅敵人的好消息好了。”
看著皇后依舊愁眉不展的樣子,朵泰親呢地捏了捏皇后的臉,說道:“我看你是呆在這里太無聊吧,凈胡思亂想。沒事多想想高興的事情。”
“那倒是沒有,只不過都是男人間打打殺殺,沒有什么意思。”皇后說道。
“那我們就來做點有意思的事情。”朵泰說著,眨了眨眼睛,順勢將皇后推倒,大手伸到了她的衣襟之中,亂摸起來。
皇后順勢躺倒,半推半就更激起朵泰的興致。兩個寵妃也在一旁,隨時準備加入戰團。
正在兩個人的激情迸發的時候,朵泰的動作忽然僵住,一動不動,皇后感受到了異樣,睜開眼睛,看到他一臉的嚴肅,剛要詢問,卻被他用眼神制止了。他似乎在專心傾聽著什么。
慢慢地皇后也感覺到了不對勁。帳內的燭火無風搖曳,杯中的水也蕩起了漣漪,地面上傳來微微的震動。
朵泰眉頭緊皺,將手抽了回來,對著衣裳凌亂的皇后說了句:“穿好衣服!”便起身向帳外走去,臨出門還加了句:“穿軍裝!”
穿軍裝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比裙裝行動更方便而已。畢竟面對的是敵人可能在劫營——雖然這種可能性很低,但畢竟存在。
皇后慌忙穿上衣服,鉆到營帳門口,看到朵泰正透過漫雨的雨滴,凝視前方。
讓人不安的是那微微震動持續存在,皇后順著朵泰眼神的方向望過去,只看到一片讓人心悸的黑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