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之中,帳篷內的人們還在輕聲地討論著,渾然不覺死神即將降臨。
刺客們各司其職,有人守住要地,弓弦拉滿;有的人則手持引火材料,準備火燒敵營。還有專門負責白刃戰的成員。事實上很這些流程在白天的時候,沈錯已經帶著手下演練了好幾遍了。
各就各位以後,沈錯的胳膊狠狠地做了一個下劈動作。幾張寬大的事物向著帳篷飛過去。
那些是使團成員的棉被。白天的時候,沈錯將所有能收集到的油脂都浸潤到棉被中,使之變成最好的引火材料。無論這次行動是否成功,使團們晚上肯定是沒有被子蓋了。
隨著棉被飛過去的,還有一隻小小的火把。二者幾乎同時落到敵人的帳篷上,“騰——”的一聲燃起火苗,將帳篷點燃,然後在夜風的助威之下,火勢以極快的速度擴張著。
突然間失火讓北朝的使者們大吃一驚,急忙衝出來察看情況,同時找水滅火。不過出了帳篷的人,首先遭遇的是一波密如飛蝗的箭羽,一下子有數人被射成了篩子。
北朝的使者終於明白,這是一場有預謀的屠殺!等他們拿起武器想要反抗的時候,已經晚了。整個院子變成了一片火海,到處都是慘叫聲。西楚使者佔據了地利,冷靜地放著箭,多數人不是被大火燒死,就是被弓箭射死。
即使僥倖能夠衝到院牆上的草原人,也被西楚使者們殺了下去,這些專門的殺手,在戰鬥上比北朝真正的使者們要專業得多。
在畢畢剝剝的火焰聲和呼呼的風聲背景下,北朝使者的慘叫聲在夜空中尤其刺耳。人體燃燒發出的焦臭味彌散開來,讓院子周圍的居民們全部驚醒,繼而四散逃離,現場一片混亂。
一隊巡邏的兵丁,看到北朝使團的駐地燃起大火,心中一驚,急匆匆地跑過來支援。卻被幾個黑衣人攔下。
這個時候院子內的火勢已經很大了,慘嚎聲也清晰可聞,巡邏隊爲守的軍官長刀一指,吼道:“大膽,你們是什麼人,居然敢在樓蘭城內行兇!還不束手就擒!”
沈錯藉著火光一看,這不是白天那個官員模樣的人麼?原來派了一個小兵頭目就過來就將自己打發了,一時間氣往上撞,刷的一下扯下面罩,厲聲說道:“我乃是西楚國使團團長,沈錯!現在我西楚國與北朝蠻夷正在交戰之中,請你樓蘭國不要干涉,否則休怪我們不客氣!”
軍官看清對方真的是沈錯的面孔,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這裡可是樓蘭國!對方有求於自己!居然還這麼囂張?白天叫他們不要隨意走動,答應得那麼好,誰知道晚上居然幹這種殺人放火的勾當!
沈錯甚至上前一步,指著軍官揚起的刀說道:“莫非你想斬殺西楚國使臣?”
軍官心中悲憤不已:從沒有見過如此強詞奪理之人!現在是你們在斬殺北朝的使臣好不好?理由說得冠冕堂皇,北朝使者出了事兒,負責任的不還得是樓蘭國?
眼見院子裡的火勢越來越大,慘叫聲卻有減弱的趨勢,軍官強忍住發火的衝動,小心地措著辭,對著沈錯說道:“沈團長,
這件事太過重大,現在不便作口舌之爭。還請沈團長速速讓開道路,讓我們進去救人,甚至你出兵事宜,國王自有決斷。”
沈錯冷笑一聲,也不和他講道理,冷冷說道:“我若是不讓呢?”說著,還將身子一橫,手中的刀揚起,一副你儘管過來的模樣。
軍官眼前一黑,這姓沈的傢伙鐵了心要爲難自己了!中原的漢民不是一向以溫文爾雅著稱麼?
現在怎麼辦,殺上去?對方可是西楚國的使者,他們可以亂來,自己卻不能!怎麼對待西楚國那得國王說了算,自己貿然衝上去,不小心把他殺了,那可就沒法交代了。
而且,自己這些人真打起來,還未必能贏!看沈錯連同身邊的那幾名大漢,哪個都不是好惹的主兒。
軍官欲哭無淚,這些人哪裡是什麼使者啊,分明是殺人越貨的惡徒!早知道他們有這麼一手,自己肯定會將北朝的使者團團保護起來!
沈錯說道:“你說得對,這是國家大事,不是你這種小兵能夠決定的。速速找你們的國王過來,協調解決問題!”
軍官心中罵道:這還用你說?等國王趕過來了,黃花菜都涼了。到時候北朝使都一個不剩,樓蘭國還有什麼選擇的餘地?
對於自己來說,只要是使者有閃失,失職的罪名就算是坐實了。
雙方正僵持中,沿街走過來一大羣人,爲首的是一名老者,猶如衆星拱月般被一羣人簇擁在中間,衣著華麗,貴氣逼人,直奔沈錯而來。
“你是西楚國使臣,沈錯?”老者問道,凌厲的眼睛死死盯住沈錯。
沈錯行了一個標準的拱手彎腰禮,說道:“西楚國使團團長沈錯,見過國王!”在樓蘭城內有這種排場和氣度的,除了國王還能有誰?
國王眼神中露出驚訝之色,對方居然這麼快猜出自己的身份,果然非同凡響。不過這種驚訝一閃即沒,用平靜的話語說道:“還請沈使者讓開道路,讓我們的人去救火。”
沈錯回答道:“謹遵國王諭詣。”說著,手一揮,黑衣人們讓出一條路。對於國王,還是得給面子的——關鍵是裡面的人已經殺得差不多了。
軍官一愣,隨著帶隊衝進去救人。
院子裡的情況極爲慘烈。由於耽擱的時間過長,大部分的北朝使者的屍體已經被燒成了焦炭,最終只搶救出了三個奄奄一息的人,眼看活不長了。
半個時辰以後,沈錯已經換好了衣服,出現在國王的王宮裡。
國王抿了一品茶,緩緩說道:“關於今夜的大火,還請沈使者解釋一下。”
沈錯清了清嗓子,說道:“是這樣的,今天夜裡,我在房間睡不著出來溜達,看到不遠處的院子裡起了火苗。您也知道我們中原漢人一向講究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所以便帶著手下們趕來滅火。唉,誰知道火勢太大,最終也沒有救出幾個人,真是遺憾。”
看著沈錯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坐在下首的軍官簡直要將嘴裡的茶噴出來。實際上沈錯誤會了,這個軍官並不是什麼小官,專門負責與外邦打交道,其
地位相當於西楚國的禮部尚書。只不是現在是非常時期,朝中官員都要輪流帶隊巡邏,以策安全。
國王手一揚,制止沈錯再說下去,他也受不了這種胡扯了。冷冷說道:“沈使者,你們今夜所作之事,讓朕很爲難!如今使者盡數橫死,朕該如何向北朝交代?”
沈錯居然不合時宜地笑了起來,說道:“國王莫急,這件事其實很簡單,有上下兩策。”
“首先說下策,便是國王您致函北朝的朵泰,說西楚國使者連夜殺了你們的使者,與樓蘭國無涉。”沈錯笑咪咪地說道。
國王“哼”了一聲,默不作聲。如果真的這麼容易將鍋甩出去,還用得著這麼糾結?無論怎麼說,北朝使者死在了樓蘭國的都城裡,他們想對付你能找出一千個理由來。
沈錯忽然收斂了笑容,斬釘截鐵地說道:“還有一個上策,那就是還交代什麼啊!發兵支援玉門城,直接對北朝宣戰!如果決斷,還請國王三思!”
國王沉聲說道:“沈使者,朕知道你們的目的。你不覺得你們的所作所爲,太過霸道了麼?我樓蘭國雖然國力弱小,但也是有尊嚴的,不能被你們牽頭鼻子走!”
沈錯毫無畏懼,說道:“尊嚴只屬於勝利者!國王莫不是以爲,靠著關鍵時刻作壁上觀,企圖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便可以贏得尊嚴麼?現在西楚國與北朝已經是不死不休的局面,關鍵時間樓蘭國置身事外,恐怕在分出勝負以後,樓蘭恐怕沒有再加入勝利者的機會!對於那種耍小聰明的國家,勝利者騰出手來以後,第一個想法恐怕就是將其屠滅之!”
一邊的李公公有些惶恐,好歹對方是一國之君,話說得如此直白,是不是有些無禮?
果然國王一拍桌子,吼道:“大膽!你竟然如此無禮,真的以爲朕不敢殺你麼?”
沈錯毅然道:“我沈某人的這顆頭不值錢,國王一聲令下便可拿去。甚至國王可以將這顆頭顱直接呈給北朝的朵泰。只不過爲了樓蘭萬民著想,沈某人懇請國王三思,無論是加入西楚國一方還是北朝,都是涉及生死存亡的問題。”
國王情緒漸漸冷靜了一些,不過話語中還是充滿著火藥味,說道:“你真的以爲,用殺死北朝使者這種小伎倆,就能逼朕援助你西楚國?”
沈錯針鋒相對地說道:“不是援助,是結盟!按照中原的江湖說法,是入夥,或者投名狀!想必國王你心裡也清楚,兩國的使者既然都來到這樓蘭國,貴國在這場戰爭中已經不可能置身事外。無論怎麼決策,都比現在什麼都不做要強得多。至於加入哪一方,我的這些小伎倆都是沒有用的。主要是國王更看好誰更具有實力!是相信草原鐵騎,還是中原霸主,請國王早做決斷!”
沈錯的一番話說得慳慳有力,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分析他話裡的意思。
良久,國王嘆了一口氣,說道:“沈使者,雖然朕十分討厭你,但不得不承認你說得有些道理。草原人雖然一時風頭正盛,但是西楚國人口千萬,物產豐富,最終會取得勝利。所以朕決定,派兵援助玉門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