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夢原本已經(jīng)離開了座位,聽到敲鑼男人的聲音,無意中向場中望了一眼,腦子霎那間變得一片空白,身子彷彿釘了在當場,一動不動。
只見高臺之上,緩緩走過來一個女子,這次不是裸身了,身著水綠色的長裙,婷婷嫋嫋,衣飾、妝容都是很完整,完全是西楚國深宅女子的打扮。
剛剛那些裸身的女奴,頂多是中人之姿,屬於開胃菜的性質,後面出場的纔是重點。眼前的這名女子,不但姿色上更勝一籌,關鍵是具備特別的書香氣質,在臺下的諸多男子的眼中,立刻變得魅力無限。
世上漂亮的女人很多,能夠將女奴區(qū)格開檔次的,其實是一種感覺。這名女子西楚國原汁原味的大家閨秀,自然會吸引更多的目光,想到主辦方也深諳此道。
張橫發(fā)現(xiàn)沈千夢拉都拉不動,順著她的目光望過去,看到臺上女子的面容與沈千夢依稀有些相似,問道:“你認識這個人?”
沈千夢苦笑道:“何止認識,這是我從小一起大長的親妹妹??!”
沒錯,這個女人就是與自己糾纏了兩世的沈晚!她不是懷了楚漓的孩子,被葉氏打發(fā)到城南的祖宅養(yǎng)胎去了麼?
自己與她上一次見面,還是北朝沒有入侵的時候,算算日子,她肚子裡的孩子應該已經(jīng)出生了。臺上的沈晚,身材削瘦,顯然並非有孕在身的樣子。現(xiàn)在怎麼會突然出現(xiàn)在女奴的拍賣會上?
上一世,沈晚與楚漓合謀,將自己害得家破人亡;重生之後,又屢次陷害自己無果。如今看到沈晚淪落到如此地步,沈千夢卻是百感交集。
一方面,她一直痛恨沈晚,希望在她身上報兩世之仇,恨不得將她千刀萬剮;另一方面,看到沈晚像商品一樣被男人挑選,起了惻隱之心。畢竟她與自己淵源頗深,即使要報仇,也應該自已親自動手,而不是現(xiàn)在這樣淪爲男人的玩物!
張橫臉色頓時變得難看。他知道沈千夢是丞相沈錯的女兒,臺上這位是她的親妹妹,豈不也是丞相之女?
沈錯算是張橫的恩人。當初在玉門城中,如果不是沈錯力排衆(zhòng)議,堅持讓張橫帶兵偷襲朵泰的大營,他也沒有翻身的機會。如果恩人的女兒受辱,他也有一份救助的義務。
很快主持人證實了沈千夢的說法。那個敲鑼的男人指著沈晚喊道:“西楚國大家閨秀,底價四千兩!”
四周響起一陣噓聲。剛剛成交的那些女奴,少則幾十兩,多則幾百兩,現(xiàn)在這個雖然漂亮一些,也頗有些氣質,卻哪裡有四千兩的道理?不如去搶!
敲鑼男人感受到鼓譟的氣氛,嘿嘿一笑,說道:“大家可不要小瞧了這個女人,她是西楚國丞相最寵愛的女兒,名叫沈晚!自幼飽讀詩書,琴棋書畫無所不通。名門之後,色藝雙絕,難道不值區(qū)區(qū)四千兩?”
下面的議論之聲更大了,張橫則處於震驚之中。一般來說,在金三角進行交易的時候,會盡力避免各國的官面人物。而現(xiàn)在,這些人居
然將沈晚的家世都說了出來,打沈錯的臉等於打西楚國的臉,難道不怕未來承受西楚國的怒火麼?
要知道,金三角之所以能夠存在,得益於它能夠守住自己的邊界,不去觸碰各國的底線,從而形成一股默契。而現(xiàn)在將沈晚推出來,更像是主動挑釁。不用別人,光是附近護送西域商團的那兩千精銳,就夠金三角喝一壺的!
雖然想不通其中的關節(jié),但張橫已經(jīng)警惕起來,悄悄地給沈千夢的臉上蒙上一層面紗——她也是丞相之女,如果在這個場合被認出來恐怕會有麻煩。
那個敲鑼的男人挑著沈晚的下巴,繼續(xù)說道:“這個沈晚的故事不止這些呢。大家可知道,她其實還是西楚國三皇子楚漓的小情人,兩個人雖然沒有婚約,卻私通曲款,這個不要臉的女人給楚漓生了一個兒子!”
“西楚國打敗了北朝以後,現(xiàn)在楚漓如日中天,說不定哪天就繼位成了皇帝,那個時候,這個沈晚便成了皇帝的女人!誰若是將他買了回去,等於給西楚國的皇帝戴了一頂綠帽子??!這樣的女奴可是天下難找?。〈蠹铱纯闯鰞r多少合適?”
臺下爆出鬨笑之聲,在張橫和沈千夢聽起來尤其刺耳。這些粗俗的話語連楚漓也扔進去了!
楚漓也是沈千夢的仇人,重生以來她一直將這對姦夫淫婦恨得牙癢癢,但同時自己也是一名西楚國人,聽到他們這樣被侮辱心頭不快。然而,現(xiàn)在的自己又能做些什麼呢?
高臺四周有無數(shù)的守衛(wèi),能夠看出功夫都不低。即使加上張橫,在這些人的眼皮子底下也根本沒有救走沈晚的希望。
自始至終,沈晚都保持著冷漠的表情,似乎身心都已經(jīng)變得麻木。但是聽到男人出價的時候,身子還是不由自主地一震。
“五千兩!”一名大漢高喊道。衆(zhòng)人一片噓聲。爲一個女人開價五千兩?這些錢足夠買上數(shù)十個黃花閨女了。
大漢望向沈晚的眼睛充滿了淫邪。真的如主持人所說,這個女人是西楚國楚漓玩過的,想想那感覺都覺得興奮。
不過很快有其他人蓋過了他,“五千五百兩!”“六千兩!”“七千兩!”——
喊價聲此起彼伏,現(xiàn)場頓時變得熱鬧非凡,也讓處於呆滯狀誠的沈千夢和張橫清醒過來。
他們忽然意識到,想到解救沈晚並非沒有辦法。在這個無法動用暴力的金三角,金錢是最好的通行證。
兩個人對視一眼,立即明白了彼此的心意。如今只有將錢放在一起,纔有贖回沈晚的希望。
“八千兩!”張橫大喊道。這是剛剛交割金牙頭顱獲得的賞金錢,也幾乎是兩個人身上所有的錢。至於今後瑪麗在這城中養(yǎng)傷需要的錢,只能從長計議。
四周頓時安靜也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張橫身上。花八千兩銀子買一個女奴,這個人瘋了麼?即使他是丞相沈錯的女兒,誰知道那個丞相有多少女兒;至於楚漓玩過的女人,那個三皇子是出了名的好色,玩
過的女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很稀罕麼?
而且還有一個隱含的問題:真的把這個女人帶走了,也意味著成了沈錯和楚漓的仇人,他們兩個可都不是好惹的主兒,萬一報復怎麼辦?這個女人就是一個麻煩。
這些人中間雖然沒有幾個好人,但腦袋都還算靈光。
沈千夢站在張橫身邊,也承受著衆(zhòng)人控詢的目光。張橫已經(jīng)先一步給她蒙上了一層面紗,雖然不知道張橫的用意,但她還是接受了。
沈千夢的心怦怦直跳,心中暗暗祈禱:不要再有人出價了,就讓自己將沈晚買回去吧。同時心頭苦笑,自己這算乾的什麼事兒,以德報怨麼?
價格出到這種地步,最高興的還是那名敲鑼男子,興奮地說道:“寶刀贈烈士,美女配英雄,這位大俠果然識貨!還有沒有出價更高的?八千兩一次,八千兩兩次,八千兩——”
“我出一萬兩!”一聲斷喝打斷了他的話,聲音來自看臺後方一名黑衣男子,衆(zhòng)人的目光轉移到了他的身上,只見他戴著寬大的連體帽子,宛若西方神話中一尊縮小版的死神,看不清面容。
沈千夢和張橫面面相覷,一萬兩已經(jīng)超出了兩個人的極限,這個殺出來的程咬金,把用錢將沈晚贖回來的希望都給掐滅了。
敲鑼的男子先是一愣,繼而大喜,說道:“一萬兩啊!諸位看官,這是金三角歷史上身價最貴的一位女奴,請大家記住她的名字,沈晚!西楚國丞相沈錯的女兒,三皇子楚漓的女人!還有沒有出價更高的?”
不再有人喊價了,和張橫以及沈千夢一樣,一萬兩的女奴已經(jīng)超出了他們的想象。
男子重重地敲了一下鑼,指著黑衣男子說道:“這位好漢,現(xiàn)在可以繳納贖金,然後這個女人就是你的了!”
男子優(yōu)雅地甩出十張銀票給了主辦方勘驗,然後在所有人的注視之下走上臺,牽起沈晚的手便走,全程都沒有露臉。
拍賣會還在繼續(xù),但是女奴的活動已經(jīng)結束,下面該拍賣物品了。張橫悄悄對著沈千夢說道:“你自己先回客棧,我去去就回。”
沈千夢點了點頭,她知道張橫要去追蹤黑衣男子與沈晚的下落。既然無法用錢直接將她贖回,那隻能在私下裡想辦法了。首先要弄明白黑衣男子的身份,再想法辦法溝通,說不定事情還有轉機。
獨自一人回到大成客棧,沈千夢發(fā)現(xiàn)房間裡充滿了草藥香氣,楚風正小心地照顧一座藥爐,爲瑪麗煎藥,至於後者則臥牀,癡癡地看著沈千夢的背影。
看到沈千夢進來,楚風笑著說道:“怎麼樣,有沒有拍到什麼好東西?”
沈千夢顯然興致不高,說道:“倒是看上了一件,只可惜身上銀子不夠,買不起?!?
楚風驚奇地說道:“你不是剛得了張橫的四千兩銀子麼?到底是什麼東西這麼精貴,四千兩都買不起?”
沈千夢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道:“我的妹妹,沈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