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扭過頭,不愿讓帝修寒看到自己軟弱的表情,也就沒有發現帝修寒眼神中的糾結。
帝修寒的手舉在半空良久,最終還是緩緩收了回去。
他想,他該好好理一理自己的思緒了。短短兩天,他已經兩次為面前這個女子亂了心,這對他來說實在是太過不尋常了。
帝修寒眸中閃過一抹暗沉,重新拿起書看了起來。
沈月一開始對他疏離的態度還有些不太適應,忍不住懷疑他又在醞釀什么陰謀。
過了大半天,帝修寒也沒有什么行動,她才漸漸放松了下來。
卻也沒有和帝修寒搭話的欲望,看到旁邊的案子上放了不少書,干脆也自顧自拿起一本看了起來。
起初看到書頁上的名字,她只以為是一本野史雜記,沒想到翻開一看,竟是前世她一直求而不得的兵法孤本之一。
她不由心下一驚,下意識地抬頭朝帝修寒看去,帝修寒卻是毫無反應,好像她拿在手里的真的是一本雜記一般。
沈月眼眸一凝,心中對帝修寒的忌憚禁不住又增加了一層。
不過,這書既然落到了她的手里,她自然不會浪費了大好機會。
沈月思緒一轉,便心安理得的抱著書認真研讀了起來,心里還暗暗盤算著,不知道有沒有機會摘抄一本。
在她低頭看書的瞬間,帝修寒抬頭看了她一眼,唇角微微勾了勾,便又重新將視線落回了自己的書上。
兩個人就這樣相對著看起書來,馬車內一片靜謐,氣氛卻格外融洽,一種獨特的默契在兩人之間緩緩流淌。
門外趕車的清徐看不到車內的情景,只能側著耳朵聽聲音,結果半天都不見兩人說話,不由暗暗著急起來。
他們家王爺容貌俊美,文武雙全,位高權重,愛慕他們家王爺的女子能從京城南門排到北門。
可惜,他們家王爺一直不開竅,對所有女子都是一視同仁的不假辭色。
這位沈小姐是唯一一個例外,王爺不僅多次親自出手相救,離開時還不忘把他派過去看著。
這般與眾不同的對待,若說王爺心里沒什么想法,他是不信的。
可是,他們家王爺這冷淡的性格也是太愁人了。
女孩子是要寵的啊,況且這位沈小姐還是墨王的未婚妻,雖說兩人好像鬧了矛盾,但墨王多會花言巧語啊,沈小姐萬一讓墨王給哄回去怎么辦呢?
情緒糾結著,他到底要不要提醒一下自家王爺,但一想起帝修寒的冷臉,他便不由自主地狠狠顫抖了一下,只好暫時將這個念頭壓了下來。
“人找到了嗎?”
“回王爺,沒有找到。”
“廢物!”帝塵墨一掌將面前的侍衛拍飛出去,在外人面前向來溫文爾雅的面容,此時卻是陰云密布,“你們這么多人,竟然連一個女人都找不出來,本王養你們有什么用?”
“王爺消消氣。”在帝塵墨暴怒的時候,敢接近他的就只有祥瑞了,“屬下有一個主意,不知當說不當說。”
帝塵墨陰沉地看了他一眼,不耐煩地道:“快說。”祥瑞比劃了一個砍殺的動作,眼中精光閃爍,“沈小姐既然已與王爺離心,最好的辦法便是斬草除根,背黑鍋的對象都是現成的不是嗎?”
帝塵墨聞言,眼神不由一亮。
“王爺,情況有點不太對。”清徐停下馬車,看著城門前拿著畫像檢查來往進城百姓的士兵,面色凝重。
帝修寒打開車簾向外看了一眼,也不由皺起了眉頭。
“找我的。”沈月看了一會兒便得出了結論。
那些檢查的士兵明顯更關注年輕的女子,甚至連長相清秀,個頭矮小的男子都不放過。
而城墻之外并沒有張貼通緝畫像,這說明尋找之人并不敢張揚。
這座城又是從江南回京的必經之路,除了找她,幾乎不做他想。
“不會是我爹。”沈月沉默了一會兒又道:“看來,帝塵墨是真的急了。”
她爹是個老狐貍,行事一向謹慎,絕不會做出這種容易讓人抓住把柄的事情來。
那么,會如此做的,很明顯就只剩下狗急跳墻的帝塵墨了。而且,她沒記錯的話,這里的知府似乎正好是帝塵墨的人。
“你有什么打算?”帝修寒轉頭看向沈月。
沈月淡淡地道:“王爺若是怕民女連累你,讓民女下車便是。”
“在你心里,本王就是這樣的人?”帝修寒冷冷地看著沈月,眼神莫測。
沈月沉默。
有帝塵墨的前車之鑒,她對皇家人實在無法付出信任。更何況,她和帝修寒之間不過是合作關系。
她并不覺得在這種性命攸關的時候,帝修寒拋下她有什么不對。
清徐見兩人之間的氣氛緊繃起來,禁不住有些著急,靈機一動道:“不如沈小姐稍微易容一下,然后和王爺扮作夫妻吧。”
此話一出,沈月和帝修寒瞬間齊刷刷的轉頭看向他。
被兩人同時盯著,清徐不由一陣頭皮發緊,艱難地吞了口唾沫,還是咬牙繼續說了下去,“屬下方才觀察過,那些人主要檢查的都是未婚女子,對已婚女子關注就比較少。”
和帝修寒扮作夫妻?開什么玩笑!
沈月剛想開口拒絕,便聽帝修寒道:“清徐的主意不錯。”
“什么?”沈月詫異地看向帝修寒。
帝修寒似乎誤會了意思,挑眉道:“不會易容?本王幫你。”
接著,沈月就見他不知觸動了那處機關,馬車壁上順便便彈出了一個暗格,里面裝滿了各種瓶瓶罐罐。
沈月一時間忘了動作,直到帝修寒拿出藥膏要往她臉上抹,她才反應過來,忙道:“民女自己可以,就不勞煩王爺了。”
“那好吧。”帝修寒冷著臉將手里的藥膏遞給了沈月,不知為何,沈月總覺得他的聲音里似乎充滿了遺憾。
隨即又好笑地搖了搖頭,她都在胡思亂想些什么呢,明明帝修寒的聲音聽起來和之前一樣冰冷無情,根本沒什么區別啊。
她很快便靜下心來,在自己臉上涂抹起來。
因為檢查的隊伍一直在向前移動,時間有限,她并沒有做太多的改變,只是將膚色微微調暗了一些,又在鼻梁處做了些改變,讓鼻子顯得沒有那么高挺,最后將眉毛畫粗了一點。
然后將之前隨意挽起的少女髻散開,梳成整齊的婦人髻。
一瞬間,便從一個傾國傾城的未婚少女,變成了小家碧玉的已婚少婦。
帝修寒全程一直一眨不眨地盯著她,見證了她改變的全過程,禁不住勾唇一笑道:“本王的三哥若是知道自己丟的是怎樣一個寶貝,怕是會悔之莫及。”
這家伙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沈月的面色不由陰郁了一瞬。
上輩子敗在沈薇薇那個草包手中,簡直就是她人生最大的恥辱。
帝修寒見她面色不悅,以為她心里還是惦記著帝塵墨,禁不住有些不舒服,沖口便道:“我們扮的既然是夫妻,是不是應該親密一點?”
沈月皺了皺眉,起身坐到了帝修寒身邊。
剛坐下,便聽到外面響起了清徐的聲音,“官爺,這馬車里坐的是我家少爺和少夫人。”
“不管是誰,進城都要接受檢查。”那官差見馬車的外觀只是一般,便并沒有放在心上,粗暴地推開清徐便一把撩開了車簾。
帝修寒地手同時毫無預兆地攬上了沈月的腰,將她一把帶進了自己的懷里。
沈月條件反射地便要反擊,下一刻卻又生生的將自己的本能反應壓住了,全身僵硬地靠在帝修寒懷里。
帝修寒眼中閃過一抹隱晦的笑意,抬頭看向那些官差時,那雙冷峻的眸子卻又瞬間冰封。
“我夫人有些害羞。”只是淡淡的一句話,外加一個輕飄飄的眼神,瞬間便讓兩個官差如墜冰窟。
兩人禁不住一陣心驚膽戰,唯恐自己招惹了什么不該招惹的人,忙點頭哈腰地道:“抱歉抱歉,都是上頭的命令,我們哥倆也是聽命行事,還請公子勿怪。”
“檢查完了?”
“是是是,您請,您請。”兩人忙火速地放下車簾,退到了一邊。
直到馬車遠去,才敢伸手擦去額頭的冷汗。
其中一人心有余悸地道:“我的媽呀,那年輕的公子也不知道是什么大人物,剛才那一眼可嚇死我了。”
“咱們知府大人都沒這威勢,肯定是京城的大人物。”另一人也是驚魂未定,“幸好這位大人看著可怕,脾氣卻還不錯,沒跟咱們計較,要不然咱們倆的小命休矣。”
兩人對視一眼,都有些劫后余生之感。
接下來再檢查時,無形之中便少了許多傲氣,不敢再入先前一般囂張跋扈。
馬車里,沈月面無表情地低頭看了一眼放在自己腰上的手,冷聲道:“王爺該放手了吧?”
“你這是過河拆橋?”帝修寒的聲音比沈月更冷,攬在沈月腰上的手卻是一動不動。
沈月過了最初的僵硬,反而鎮定了下來,干脆軟了身子,將自己整個人靠在帝修寒身上,輕笑著調侃道:“難道王爺還想假戲真做不成?”
假戲真做……似乎也不錯?
意識到自己的念頭,帝修寒不由一驚,隨即卻又釋然了。
他之前從未對任何女子動過情,在他眼里,那些女子無論身份高貴還是低賤,無論相貌美麗還是丑陋,都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