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到了十月下旬,學校公布了實習計劃,實習期自十一月初開始,至明年三月底結束,除卻寒假,為期四個月。佳禾他們班的實習單位是水州市國營機械廠。
董航開起了玩笑:“佳禾,這下你跟冰潔拉近了距離,可以近水樓臺先得月了。”
佳禾笑道:“那你可要做好安撫工作,否則婷婷到時候恐怕要望穿秋水了,四個月的時間可不短。”
董航跟著道:“我和婷婷一直都沒有分開過,正好借此機會考驗一番。”
佳禾頗有感觸道:“你小子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不過只有體會到異地相思之苦,才明白相聚的甜蜜來之不易。”
董航聽后便若有所思。
兩人對書法社作了安排,指定兩位進步較快的學員傳授書法。
玉清這段時間的心情很是復雜,甚至有些迷茫。
國慶節后,玉清明顯感覺到佳禾在有意疏遠她,對她不冷不熱,很少主動跟她說話。玉清對近期自己的言行進行反思,發現她并沒做錯什么,她也很想找個機會向佳禾問個明白,只是有些羞于說出口。
去水州實習的前一天,佳禾他們用過晚餐,便在食堂打掃衛生。清掃完畢之后,玉清便叫住了佳禾,說有話跟他說。董航看了他倆一眼,心想佳禾你可要把握好分寸。
校園里的小河邊,佳禾看了欲言又止的玉清一眼,低聲說道:“玉清,我明天就要去水州實習了,你要照顧好自己,碰到困難就找你婷婷姐,或者請老師同學們幫助。”
夕陽的余暉下,佳禾穿著黑褲白襯衫,一件淺灰的夾克隨意地搭在手上,顯得俊朗挺拔、英姿颯爽。
玉清看了他一眼,心想佳禾哥你真的好帥,隨后說道:“佳禾哥你也要照顧好自己,見到冰潔姐請代我向她問好。”見佳禾點了點頭,玉清便鼓足勇氣問道:“佳禾哥,我這段時間是不是做錯了什么事?”
佳禾見玉清如此發問,有些茫然,隨即說道:“沒有啊,我沒覺得你有什么事情做得不對。”
玉清潔白的小米牙輕咬了一下朱唇,有些幽怨地說道:“那你這段時間為什么對我不冷不熱,好像很討厭跟我說話似的?”
佳禾聽得此言便感覺頭大,心想難道女孩們都這么敏感嗎?他覺得對玉清的態度是把握好分寸的,但難免有些許的疏遠,沒想到這些細微的變化還是逃不脫她的眼睛。
佳禾想否認,又恐怕適得其反,便搪塞道:“玉清,可能是前段時間你冰潔姐回大湖后,我的心情不是很好,話語就少了一些,請你多見諒。”
佳禾的解釋顯然不能讓玉清滿意,她心想佳禾哥你心情不好也就是在頭幾天,現在你跟董航、衛東還不是照樣有說有笑,為何偏偏對我是不冷不熱。想到這,玉清感到甚是委屈,心中有些苦澀,眼圈便微微發紅。
佳禾見玉清純美的臉上有淚光隱現,有些手足無措,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同時也動了惻隱之心,心中反思著前段時間的態度對玉清來說是不是有點過分,于是就真誠說道:“玉清,你是越峰的妹妹,也就是我的妹妹。誰要是欺負你,我會第一個沖上去擋在你的身前。”
佳禾的這句話讓玉清的心情稍稍平復了些,同時她也明白了這句話的內在含義:佳禾只能把她當作妹妹看待。
玉清性情單純,未經情事,這并不等于她對男女之間的感情一無所知。
在高中期間,她一門心思放在學習上,外加越峰對佳禾不住的贊美已在她心中立起了標桿,雖有多位男生寫信傳紙條向她表白心跡,但都被玉清委婉拒絕了。國慶期間佳禾與冰潔在火車站分別的情形,讓她見證了什么是愛情,只是這種見證的方式對她來說有些殘酷。
這幾天,玉清都在反思自己對佳禾異乎尋常的情感:為什么如此在乎他對自己的態度?為什么每次見到他都會有異樣的感覺?很快玉清便得出了結論:她愛上佳禾了。她為這個結論感到驚訝,甚至有些后怕,但隨后又捫心自問,得到的結果是確認無疑。
玉清再三提醒自己,佳禾已經有冰潔了,他們非常相愛,她對佳禾的感情是沒有結果的。但是這種提醒很快就失效,佳禾太優秀了,雖然玉清與佳禾見面還不到兩個月,但她心中的認識卻有整整三年,這種感情是常年不斷累積起來的,一旦爆發,便不可阻擋,也無可救藥。
玉清感覺今后可能無法如從前那樣坦然面對冰潔,每次想到這個美麗溫柔且對她疼愛有加的大姐姐,她便有一種負罪感。
玉清甚是聰慧,從今天談話的內容以及佳禾說話的語氣,讓她明白了佳禾疏遠的原因:他深愛著冰潔,為了避免對她造成傷害,所以有意疏遠她。想到這,玉清凄苦地在心中說道:“佳禾哥,你為了避免傷害我而疏遠我,你有沒有想過你的疏遠就是對我最大的傷害。”
玉清又是一位個性好強性格倔強甚至有點執拗的女孩,她用紙巾拭著不斷涌出的淚水,隨后又強顏歡笑地對佳禾說道:“謝謝你,佳禾哥,你放心去實習吧,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佳禾見玉清不斷地以紙拭淚,心想自己努力不想玉清受到傷害,但看到她的這種情形,感到她還是受到了傷害。
佳禾的心情很是不安,甚至有點焦頭爛額的感覺。此刻,佳禾就是對男女情事再遲鈍也感覺到了玉清對他深深的情意,以前他只是覺得冰潔分析得不錯,今日則是親身體會。
只是佳禾心中只有冰潔,再也容不下她人,哪怕是像玉清如此出色的女孩。換做別的女孩,佳禾可以委婉拒絕,但玉清是越峰的妹妹,又是如此天真單純,他無法預測玉清被拒絕后會產生怎樣的后果,如有傷害,他又將如何面對越峰。
佳禾考慮片刻,然后慎重地對玉清說道:“玉清你要多保重。佳禾哥的苦衷,想必你也知道,請你理解。玉清你很年輕,大伯、嬸嬸還有越峰都對你寄予厚望,期盼著你學有所成,將來能夠幫到他們,佳禾哥也希望你不要辜負了他們。”
玉清聽了佳禾的此番話,知道他也完全明白自己的心意,于是心里想到:佳禾哥,你明白我的心意就好,至于接受與否,我根本就無此奢望。
想到這,玉清心中有些釋然,感到了一絲欣慰,臉上也漸漸有了些許笑意,隨后對佳禾說道:“佳禾哥,你放心吧,我知道該怎么做。”
佳禾見玉清臉上的笑意甚是自然,還以為她真的是想明白了,心中的不安頓時消失了不少,便微笑著對玉清點了點頭,隨后又說了些鼓勵的話語。
第二天上午,佳禾他們離開學校,前往水州。佳禾離校后,玉清克制著不去想他,把精力放在學習上。
水州市國營機械廠臨近郊區,是一家有三十多年歷史的國營老廠,擁有職工一千多人,下轄五家分廠。
到了機械廠后,佳禾他們班就入住在機械廠招待所。隨后,班主任祝老師就把全班分成五個小組,每個小組分別到一家分廠實習,在分廠實習一段時間后,再輪流到總廠實習。佳禾、董航、衛東被分在同一個小組。
第二天,實習正式開始,同學們都根據實習計劃和命題有步驟、有針對性地工作著。
十一月中旬的一個周六,機械廠因有活動安排,下午便提早放了假。佳禾想明天是周日,見班里又沒有安排,大家可以自由活動,便到廠外用公用電話給冰潔打了電話。
冰潔聽到佳禾的聲音,心情甚是愉悅。佳禾告訴冰潔他正在水州機械廠實習,準備明天去縣城看她。冰潔則讓他今天就過去,她在單位門口等他。兩人就此約好,然后就掛了電話。
今天就過去!冰潔的決定讓佳禾有些意外,也讓他產生了遐想。經過多年的相知相愛,是到了水到渠成、瓜熟蒂落的時候了,他也應該有所準備。想到這些,佳禾的心情是期待和興奮的,也有些許忐忑。
佳禾向祝老師請了假,然后回招待所換了冰潔父母為他買的西服和鞋,在與董航衛東告別的時候,佳禾發現董航微笑的眼神中帶著些許戲謔。
到大湖縣城的汽車站還不到四點,佳禾便坐了公交車去冰潔工作的銀行。
冰潔沒想到佳禾這么快就出現在眼前,心中甚是驚喜,俏臉上泛著迷人的紅暈,忙用自己的茶杯為他倒水。
佳禾隔著柜臺微笑地看著冰潔,見她穿著合體的西裝制服,圍了條淺黃色的絲巾,顯得美麗大方、高雅迷人。
冰潔遞來茶杯,讓佳禾到一旁坐下看看報紙,等她下班。佳禾接過茶杯,讓冰潔不要分心,專心做事。
佳禾拿著茶杯,在營業廳的等候區找了座位坐下,看起了報紙。
冰潔回到座位,旁邊的女同事小聲地問道:“男朋友?”冰潔大方地點了點頭。同事又小聲說道:“冰潔,你男朋友好帥,怪不得你這么堅定,原來如此。”冰潔佯裝生氣道:“不要分心,專心做事。”同事又朝冰潔做了個鬼臉。
沒過多久,就到了下班時間,冰潔整理好物品,辦理完相關手續,便過來大方地挽著佳禾,一起向門口走去。
剛到門外,便見一西裝革履的青年男子從一輛桑塔納車上下來,手捧鮮花,向佳禾他倆走來。冰潔小聲地對佳禾說道:“姓杜的來了。”
杜師培一眼就看到冰潔挽著一外形俊朗的青年男子從銀行門口走下來,不由得一愣,隨即明白是怎么回事,便依舊走上前,笑嘻嘻地問冰潔:“冰潔,這位是?”
冰潔冷冷地說道:“明知故問。”然后雙手緊緊摟住佳禾的胳膊說道:“佳禾,不要理他,我們走。”
佳禾回過頭冷峻地看了一眼神情甚是尷尬的杜師培,微微點了點頭,隨后從冰潔的手中接過自行車的鑰匙,載著冰潔悄然而去。
杜師培見冰潔坐在自行車后座,雙手摟住佳禾的腰,臉頰緊貼著佳禾的背,臉上滿是幸福的笑容,不由得妒火中燒,但也有些無奈,便神情沮喪地上了車。
回到家中,杜母見杜師培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便問怎么回事。
杜師培扯下領帶,摔在沙發上,氣呼呼地說道:“媽,我看還是算了,楊冰潔根本沒把我當回事,她的心里只有那小子。”
杜母養尊處優,性格有些刁蠻霸道,但對杜師培極為疼愛。她聽杜師培如是說,知道他今天肯定受了刺激,便問道:“見到了姓毛的?”見杜師培點頭,隨后又說道:“師培,你是真心喜歡冰潔?”
杜師培嘟嚷道:“媽,這還用問,除了冰潔,我不會再愛上別的女孩了。”
杜母思考片刻,隨后說道:“師培,既然你真心愛冰潔,媽勸你不要輕易放棄。再說縣城就這么巴掌大的地方,你追冰潔的事早就傳得沸沸揚揚了,如果就此放棄,我們杜家的臉面往哪兒擱?”見杜師培點頭稱是,又接著說道:“師培,這段時間你就不要去找冰潔了,免得更加難堪。我和你爸商量一下,看看有沒有機會,我就不相信我們杜家就斗不過一個鄉下來的窮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