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悠兩輩子也沒見到過這么渣的父母。
想到這副原身的苦主,陳悠只能苦哈哈地搖搖頭。
她手下的動作不停,一株株鮮嫩肥美的薺菜被扔到旁邊破舊的只能辨認出個形兒的竹籃子里。
這薺菜涼血止血、補虛健脾、清熱利水,是春季農家最易得的補品。
一場春雨過后,漫山遍野都是,也沒人稀罕。
不然也輪不到她陳悠來采摘是不是?
想著事兒,陳悠手下的動作不但沒有慢下來,反而更利索了。
“大姐,大姐,你瞧著這個是不是?”
這片山頭的不遠處,兩個穿著灰撲撲的葛布短褂、梳著最簡單抓髻的六七歲女孩子朝她跑過來。
陳悠看到這兩個小的手里拿著的野菜就笑了。
“阿梅,阿杏,這可不是薺菜,這叫毛妮菜,不過也能吃,一會兒大姐用這個給你們做好吃的。”陳悠從阿梅手里接過一把毛妮菜,溫柔地揉了揉阿梅軟軟黃黃的頭發。
阿梅和阿杏才不管這是不是薺菜,只聽到大姐說能吃,就笑的合不攏嘴了。
“那大姐等著,我和阿杏再過去找,剛剛那里好多哩!”阿梅陽光燦爛的道。
陳悠抬頭看著阿梅牽著阿杏一起跑開的身影,微微蹙起了眉頭。
她們也太瘦了!
剛開春不久,寒氣兒還襲人呢,兩個小家伙只穿了兩件破舊的單衣,皮膚青黃青黃的,纖細的沒二兩肉的身子連衣裳都撐不起來,本就做大的衣服更顯得空蕩蕩的。要不是她們在迎著太陽的山頭,恐怕兩個小家伙都要冷的打哆嗦。
陳悠眨了眨眼,伸手摸向隱藏在胸口衣裳下硬硬地凸起,咬了咬唇。
要不是在絕望憤怒之下親手將那些都毀了,現在何愁不能讓兩個面黃肌瘦的妹子吃頓飽飯!
“哎……”陳悠長長地嘆了口氣。
不過,連她自己也沒想到,恢復意識后,迎接她的不是死亡,而是新的開端,更讓她奇怪的是,那個東西也跟著她一起來了。
陳悠又摸了摸胸口,長吁短嘆了一番后,后悔的恨不得大罵兩句賊老天。
早知道,她就不毀的那么徹底了,留下一塊地兒,不,只要一株草藥,她現在也能硬氣起來啊!
阿梅和阿杏在不遠處瞧見自家大姐一會兒搖頭一會兒嘆息,面面相覷后擔心地跑過來。
阿梅伸出一只沾了泥土的小手按在陳悠腦門上,擰著眉毛問道:“大姐,你是不是又頭疼?”
就連不喜歡說話的阿杏都蹭到了她的身邊,滿臉孺慕擔憂地、睜著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盯著她。
陳悠怔了下,這才笑開了,心里堵著的那股郁悶和懊悔也因為兩個小家伙的關心而煙消云散。
她一手一個將兩個雙胞妹子攬在懷里,一人腦門上吧唧了一口。
“阿梅、阿杏,別擔心,大姐的頭痛病早就好了!大姐現在可壯實了呢!”
陳悠邊安慰這兩個小的,邊瞥了眼自個兒的“壯碩”的身形,不好意思的干笑了兩聲。
真是太“壯實”了,“壯實”的跟個麻桿一樣!
不過,對于兩個小家伙來說,大姐就是她們的天,大姐無論在什么時候都不會丟下她們,雖然大姐也才十歲,可是在她們眼里,此時,擁抱著她們的少女就是她們晦暗生命中唯一的溫暖!
摟著大姐脖子的阿梅捏了捏大姐瘦削的肩膀,依賴地看著大姐。
陳悠抬頭瞧了眼藍汪汪的天空,站起身,一手將身邊的破籃子挎起來,彎腰笑瞇瞇地對著眼前兩個妹妹說道:“阿梅、阿杏,大姐帶你們去尋小兔子。”
兩個丫頭的眼睛立馬就亮了起來。
一馬當先的朝著前幾日她們在這個山頭做的簡易陷阱跑過去。
陳悠小心的將簡陋陷阱上的枯草葉撩開,連著翻了兩三個,里頭除了掉落的枯枝樹葉就沒有其他的東西。
暗暗在心里嘆口氣,沒有任何工具,這陷阱做的太簡單了,要是大點的兔子掉進去,都能竄上來。
兩個小家伙的臉上也是一股失望。
陳悠不抱什么希望的掀開一叢灌木后的最后一個小陷阱,陷阱底部枯黃的樹葉下突然什么東西動了動。
她心里一驚,立即讓兩個妹妹后退幾步藏到她身后,她從旁邊地上撿了一小截樹枝往陷阱里戳了戳。
臥槽,別告訴她,她隨便挖了幾個陷阱,里面就掉了蛇這類的毒物吧!
陳悠艱難地咽了口口水,又小心往陷阱里戳了次。
外面覆蓋的一層枯枝抖落下來,在陳悠的盯視下,一個渾身是刺的圓球露了出來。
陳悠雙眼大亮,全身的緊繃也霎時松落下來,原來是只肥刺猬呀!
這下有肉吃啦!
兩個小包子還沒見過這種長滿了刺的圓球,可是看到大姐滿臉的高興,也跟著咧開嘴笑起來。
阿梅好奇地指著刺猬問道:“大姐,這個球能吃嗎?”
陳悠摸了摸阿梅的小臉蛋,笑著告訴她:“這是刺猬,當然能吃,而且刺猬皮還能做藥醫病呢!”
前世野生的刺猬可是保護動物,她可舍不得下手,可是現在為了兩個小家伙的溫飽問題,就委屈下這只刺猬了。
阿梅一驚,本來小臉就沒什么肉,這么瞪眼,一雙眼睛大的有些嚇人,“大姐,阿婆說過刺猬不能吃的,吃刺猬會破財運,還會中毒!”
小家伙一聽到這是刺猬就不淡定了。
陳悠微張著嘴巴,不敢相信還有關于刺猬的這種言論,怪不得李陳莊沒見過人吃刺猬了。
“阿梅、阿杏,我們連飯都吃不飽了,身上一個大錢都沒有,哪里有什么財運破。這樣好不好,一會兒大姐把這刺猬做了,大姐先吃,如果大姐沒事兒,你們再吃?行不行?跟你們說,這刺猬熬的湯可鮮了!”
陳悠覺得自己額頭上的冷汗都要滲出來了,要不是實在沒辦法,她哪里會真的打這個刺猬的主意。
阿梅和阿杏糾結地看了看陷阱里緊縮成一團的刺猬,又看了看神情溫和的陳悠,終于抵擋不住食物的誘|惑,點了點頭。
阿梅拉著阿杏,小女孩清亮的眼睛里帶著一絲堅決,“大姐,阿梅不怕中毒,阿梅陪著大姐一起吃,就算是中毒了,阿梅也能和大姐一起。”
聽到這像是宣誓一般的童語,陳悠一怔,隨即眼角就有點濕潤,這小家伙,以為是吃毒|藥呢!
陳悠拉了拉兩人的小手,溫柔的對她們笑笑,“好,大姐不管做什么,都有阿梅和阿杏陪著,阿梅和阿杏永遠是大姐的好妹妹!”
兩個小包子重重地點頭。
陳悠用兩個樹枝把刺猬夾進了破籃子里。
拉著阿梅阿杏去山頭另一邊的小溪。
陳悠也是第一回處理刺猬,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刺猬剝皮洗弄干凈,看著淺淺叮咚流淌的溪水,陳悠有些出神。
要是這溪水再深些,能網兩尾小魚就好了,那也不用每天去指望山頭上那幾個不靠譜的陷阱了。
收回了思緒,陳悠從一處灌木后取出一個小巧的陶甕和一把塑料把柄的小匕首。
咳咳……這是她從空間里拿出來的東西,胸前藏在衣襟里用紅繩掛著的空間戒指,現在也就剩這點用處了。
陳悠用鋒利的小匕首將刺猬肉切成小塊,放入陶甕中,然后又給陶甕里加了干凈的溪水。
她領著兩小包子,找到山頭一處庇蔭處,用幾塊石頭壘了一個簡單的鍋灶,阿梅和阿杏懂事的去周圍撿了些枯枝抱過來。
用打火石升了火,不一會兒,陶甕里就“咕嘟咕嘟”的燉開了,陳悠笑瞇瞇地從貼身的葛布短褂里取出一個黑色布片包的小包,小心地打開,將里面半個小指甲蓋大小的一塊鹽丁子放入陶甕中。
阿杏驚訝地看著大姐,顯然是沒想到大姐還藏著這樣的“寶貝”。
陳悠又在菜籃子里挑了把鮮嫩的薺菜和毛妮菜擇洗干凈,放入陶甕中,兩刻鐘過去,對著陶甕口冒出的白汽,一股鮮香的肉味兒也飄出來。
這對兩個好久好久,久到自己都記不清楚什么時候吃過肉的小包子來說,眼前的美味無疑就是最大的誘|惑。
阿梅和阿杏眼巴巴地看著“咕嘟咕嘟”燉著肉湯的陶甕,嘴巴里不自覺的開始分泌口水。
活潑些的阿梅已經忍不住看著大姐心急的問起來,“大姐,可以吃了嗎?阿梅肚子餓。”
陳悠好笑地揉了揉阿梅的頭發,“阿梅別急,再等一會兒就能吃了,你和阿杏先去小溪邊洗手。”
阿梅歡快的“哦”了一聲,立馬拉著阿杏奔去小溪邊。兩個小包子的動作出奇的快,回來的時候因為營養**青白的臉蛋竟然有了一絲紅暈。
到底還是小孩子,聞到湯汁的香味已經把先前說過刺猬肉有毒的言論拋到腦后去了。
陳悠用一片寬大的樹葉墊在陶甕上,隔熱揭開了陶甕的蓋子,頓時,一股濃濃的鮮香味兒撲面而來。
阿梅好笑的用力呼吸了幾口,傻樂道:“大姐,原來這就是肉的味道啊!”
很普通的一句話,差點讓陳悠落下淚來。她愛憐地看了這兩個小包子一眼,眼神變得更加溫柔。她終于明白,為什么這個身體的前主寧愿自己餓死,也要省下糧食給這兩個雙胞妹妹吃的原因了。實在是童心太可愛,她們的姐姐寧死也要護住她們美好的夢想和對未來人生無限的期盼。
用之前早就洗凈的勻稱樹枝在陶甕里夾了塊刺猬肉,陳悠自己先嘗了。
資深吃貨表示刺猬肉煨的軟爛又鮮美,里面還混著野菜的清香,除了淡了些,真的可以稱得上是難得的美味。
阿梅和阿杏緊緊盯著陳悠的動作,口蜜四濺。
“大姐,好吃嗎?”阿梅急急地問道。
陳悠笑嘻嘻的邊給兩個小包子每人夾了塊肉遞到她們嘴邊,一邊大言不慚的夸贊自己的手藝:“那可不,大姐做的能不好吃嘛!”
阿梅心急,一口把肉吞到口中,燙的直吸氣,可這樣也擋不了小丫頭對吃了肉的喜悅。
享受地瞇著眼睛,含糊道:“大姐,真好吃,阿梅從來沒有吃過這么好吃的肉!”
阿杏也跟在阿梅后不停地點頭。
吃完了口中的肉,阿梅和阿杏又渴望地盯著冒著鮮氣的陶甕。
陳悠笑著又夾了兩塊肉要送入兩個小家伙的嘴中,突然,身后一聲惱怒的暴喝:
“好啊!我就知道你們待在這里沒干好事,竟然躲著偷吃肉!我看你們是翻了天了,看我不告訴三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