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給你的體己還少了,怎么又伸手跟娘要銀子?說說,你要買什么,娘給你買……”
秋然軒里,二夫人仔細的核對著白瓔蕓的嫁妝單子,一邊頭也不抬的說著。
許久,見白瓔蕓不吭聲,二夫人抬起頭,狐疑的打量著女兒。
“娘……”
嬌聲喚著,白瓔蕓過來偎在母親身邊,說起了早已想好的說辭,“娘,柳家的那位表小姐快出閣了,六妹妹過幾日要去給她添妝,約了我一起呢,娘您也知道,如今祖父祖母將六妹妹放在手心里疼著,若是我的禮薄了,祖母知曉了,心里定然又要不高興了。可是我手里那些東西,都是娘您給我的,我哪里舍得送給她啊,所以,我打算去鋪子里選些東西。”
見二夫人似是未起疑,白瓔蕓繼續說道:“還有,閨學的姚夫子已經在大伯母面前請辭了,過來臘八就要走了,她教授女兒一場,師生的情分在這兒,送別的禮物,我也不好太寒酸不是?”
眼角偷瞄著母親,白瓔蕓沒好氣的嘟囔道:“說是教授侯府的小姐,我瞧著,那夫子倒像是專為六妹妹請的似的。娘,要不然,我不和六妹妹一起隨禮了,左右祖母和大伯母,都會封束脩給她的。”
“你呀,這腦袋里總是少根筋……”
嗔怨的剜了白瓔蕓一指頭,二夫人數落道:“你祖母和大伯母給姚夫子多少,那都是咱們靖安侯府的體面,再說了,她們也不把那點銀子放在心里不是?可你不給,就是另一回事了,那姚夫子從前是多有名的人,怎么就在咱們侯府呆了這么些年?侯府的深宅大院里,她說句話,也是有些份量的,同從前宮里出來的那位華嬤嬤也差不了多少。”
寵溺的捏了捏白瓔蕓的鼻尖,二夫人心里算了算,估摸著說道:“姚夫子在侯府也好些年了,可不止教了你和六丫頭呢,你大姐姐二姐,不都是她教出來的?從前,你二姐姐出嫁前,給她準備了六十兩銀子的謝禮,這么著吧,你就按著你二姐姐的規格準備就是了。”
白瓔蕓欣喜的點了點頭,伸手攤在二夫人面前,“娘,那怎么說,您也得給女兒一百兩銀子吧?去逛首飾鋪子的時候,興許我還看中什么,一并買了呢。”
“你呀,就是娘命中的魔障……”
柔聲嗔著,二夫人無奈的搖了搖頭起身走到內屋,取了一百兩的銀票,回來遞給了白瓔蕓,白瓔蕓一臉喜意的抱著母親撒了會兒嬌,才興高采烈的回到云水閣。
給姚夫子的謝禮是要準備的,給柳若眉添妝,也確有其事,白瓔蕓本想著,能從母親那兒討要來一點是一點,卻不成想,竟然有一百兩之多。
喚了喜鵲過來,白瓔蕓揚聲吩咐道:“你去趟二哥那里,就說他求我的事,我應下了,等到了跟前,他再來我這兒拿便是。”
喜鵲點了點頭,喚了喜雁進來伺候著,轉身出去朝白進舉屋里去了。
一盞茶的功夫,喜鵲便回來了,說白進舉得了信,高興的什么似的,連連謝了白瓔蕓好多句。
回完了話,喜鵲說了另一樁事,“小姐,竇府送來了帖子,請您和六小姐去府里赴宴呢。”
“竇府?”
愣了一下,白瓔蕓頓時想到是竇繡巧,抬眼看著喜鵲問道:“可是竇府又有什么喜事了?帖子是竇夫人送來的,還是竇小姐送來的?”
“是竇小姐送來的。”
答著話,喜鵲低聲笑道:“竇府和鎮遠大將軍府定了親事,竇小姐明年六月出嫁,這不,前幾日剛下了小定。不過,這次宴會的由頭,卻是臘八即將到來,竇小姐請昔日交好的小姐們去竇府賞梅的。”
“鎮遠大將軍府啊……”
低聲感嘆著,白瓔蕓的面上,有些不甘的失落。
宰相府,怎么說也不如靖安侯府這樣的勛貴人家,可自從竇繡珠嫁進東宮做了太子妃,竇府在京城里一下子變得赤手可熱起來。
要知道,若還是從前的宰相府,竇繡巧怎么有這般好的姻緣,能嫁到鎮遠大將軍府去?
白瓔蕓不禁想起,從前夫人們聚在一起說話,提起鎮遠大將軍方祁山,都是一臉的憧憬,還打趣的說,不知道將來誰家的小姐有福氣嫁到方家去呢。
方祁山有從龍之功,嘉元帝登基后,他從正四品的副驍騎參領,一躍成為正二品的護軍統領,及至現在威震四方的鎮遠大將軍,常年駐守漠南。
方祁山膝下只有一個嫡子方從江,如今也在軍中為職,據說,雖年紀輕輕,卻也是一名猛將,驍勇善戰。
方從江雖才十八歲,卻已跟在方祁山身邊出生入死過許多次了,去歲,還是圣上體恤方祁山,怕他的獨子命喪戰場,特發恩旨,將方從江調至京城,做了指揮僉事。
十八歲,官居正四品,著實算得上是年輕有為了。
也怨不得白瓔蕓會這般不平了。
“小姐,一會兒,大夫人應該就會差人來問了,您可要去?”
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沒回過神來,白瓔蕓的耳邊,響起了喜鵲的問詢聲。
聞言,白瓔蕓面上顯出了一抹自嘲的苦笑,“在大伯母眼里,六妹妹又懂事又乖巧,她自然會先差人去問六妹妹,怎么會先來問我?”
話音剛落,院子里,傳來了小丫鬟們給谷香見禮的聲音。
白瓔蕓笑了笑,起身從內屋走了出來。
“五小姐,竇府的二小姐送來了請帖,請您和五小姐去府里賞梅呢,夫人差我來問問您的意思。”
谷香行了禮,起身說道。
“六妹妹可去嗎?”
白瓔蕓不答反問。
谷香怔了一下,搖了搖頭道:“丁嵐去了蘭心閣傳話,與奴婢同時出門的,至于六小姐是應了沒應,要等奴婢回去才知曉呢。”
見自己猜錯了,白瓔蕓面上有些訕訕的。
低頭沉吟了一下,白瓔蕓想著前次去竇府與竇繡巧相談甚歡,而白瓔珞與那窮書生的親事,這么好的話題,與竇繡巧肯定聊得來,想到此,白瓔蕓抬頭應道:“到底是宰相府的邀約,如今宰相府風頭正勁,若是回絕了反而顯得不好。這樣吧,我去,就麻煩谷香姐姐回去回稟一聲。”
“是,那奴婢這就回去復命了。”
谷香應聲而去。
第二日一早,白瓔蕓獨自一人帶著婆子丫鬟去了竇府。
見了竇繡巧,見她果然待自己比旁人要親厚些許,白瓔蕓心里暗自得意無比,愈發拿出了十二分的熱情,將白瓔珞小時候的窘事都一一拿出來說了個遍,哄得竇繡巧高興極了。
竇府的后院,梅香撲鼻,女孩兒們尋了交好的,三人一簇五人一群的,愜意的說笑嬉鬧起來,竇繡巧拽著白瓔蕓到僻靜處,一臉好奇的問道:“聽聞,白六小姐的親事已經定下了,只不過沒在外人面前宣揚,可有此事?”
不等自己說,竇繡巧就問了出來,正中白瓔蕓下懷。
四處張望了幾眼,白瓔蕓回過頭來點了點頭,將杜軒其人告訴了竇繡巧。
隱下了杜軒的俊朗外表和真才實學,夸大了他清貧的出身和窘迫的困境,白瓔蕓有些惋惜的嘆道:“也不知曉我祖父祖母到底相中了他哪一點,六妹妹好歹是靖安侯府的嫡出小姐,許配給他,這不是把鮮花插在了……”
覺得言語有些不雅,白瓔蕓倏地住了口,偷眼去瞧,竇繡巧已經一臉抑制不住的喜意。
從一同為六公主伴讀,自己事事處處不如白瓔珞,再到傳出“京城雙姝”這樣的美譽,竇繡巧的心里便一直存了一份攀比的心。
如今得知白瓔珞得了這樣一門親事,以后二人便是有機會一同在人前露面,白瓔珞也不能和自己相提并論了。
一想到此,竇繡巧的心里,便止不住的自得。
再回過頭來,竇繡巧便覺得杜軒這個名字似是極為熟悉,好似在哪兒聽過,回想了半天,她驚詫的問道:“就是那個一文揚名,得了圣上嘉許的杜軒,青松書院那個?”
面色訕訕的,白瓔蕓補救著說道:“那人慣會做表面功夫,便連我祖父和大伯父,都被他哄得團團轉呢,天知曉,來年會試,他能不能榜上有名呢。”
想想也是,竇繡巧便將杜軒拋在了腦后,掩住了面上的得意笑容,她輕嘆道:“這么說來,白六小姐將來的處境,倒真像你說的那般可憐呢。”
說罷,竇繡巧回頭看著白瓔蕓道:“今兒她沒來,我也沒機會和她說,就要勞煩你幫我帶句話給她了。”
“竇小姐請講。”
知曉必定不是什么好話,白瓔蕓樂得看白瓔珞出丑,當即便顯出了幾分雀躍。
“畢竟曾經同窗一場,如今,她竟然是這樣的姻緣,我也替她感到惋惜。將來若是有什么難處,讓她盡管來尋我,只要能幫得上手,我必定不會推辭。”
竇繡巧善解人意的說著,眼角眉梢,盡是歡暢的愉悅。
聽到竇繡巧這句話的時候,已是午后,白瓔珞正打算歇午覺。
見白瓔蕓的一雙眸子里盡是憐憫,白瓔珞卻并不在意。
“哦,知道了,下回見了竇小姐,五姐姐幫我謝謝她的好意吧。”
白瓔珞說著,困倦的打了個哈欠,一臉迷蒙的看著白瓔蕓,似是在問她什么時候走,莫耽誤了她歇午覺。
原本一腔看好戲的熱血,被白瓔珞這幅毫不在意的模樣,頓時給澆滅了,白瓔蕓心里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