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閃開,你個狗奴才,敢擋著我的道兒?”
蘭草軒門前,見白義身邊日常服侍的小廝目光閃爍的站在門前,項管家帶著兩個護衛,話也不多說一句,一抬腳踢開了那小廝。
院門大開,院子里的情形,頓時落在了眾人眼中。
枯樹下的石桌上,杯盤狼藉,便連地上也碎了幾個碟子。
而石桌旁,唯有綠耳頑皮的將手中碟子里的花生米高高扔起落在口中,自顧自玩的不亦樂乎。
項管家敢沖白義的小廝發威,卻不敢對綠耳發威。
綠耳雖還沒有為傾城公主暖過榻,可傾城公主對這個長相俊秀又很迷戀她的少年卻很是疼愛,八駿中,他的地位儼然只落后于白義和赤驥。
點頭哈腰的行了禮,項管家朝房門緊閉的正屋瞅了一眼,回頭沖綠耳說道:“八公子,公主有命,讓小的請大公子去正殿待客。”
將碟子扔回桌上,眼看那成色極好的白玉碟子碎了,綠耳的臉上卻沒有一絲可惜。
聳了聳肩,綠耳撇了撇嘴道:“怕是要讓公主失望了,不若你去請示一下,看看能能請二哥四哥,或者其他人去,再要么,我去充個數也行。大哥怕是去不了了……”
“這……”
知曉面前這位八公子最是愛開玩笑,項管家賠著笑臉道:“八公子,您也是知道的,府里待客的事,一向都是大公子在忙碌,如今,又是公主差了小的來請大公子的,若是沒個說法,小的怕是不好復命啊。”
沒好氣的斜了項管家一眼,綠耳起身拍了拍手,懶洋洋的說道:“大哥喝醉了,我已經吩咐三水送他去廂房歇著了,不睡上一覺,怕是醒不來的。這個樣子,他還怎么去待客?”
見綠耳攔阻著不讓自己見赤驥,項管家心中愈發篤定定是出了事,眼珠骨碌碌的轉著,他皮笑肉不笑的說道:“若真是如此,那小的就更不敢走了。怎么也要親自去瞧瞧才行,否則……”
項管家的話沒說完,綠耳陡然變了臉,“哪兒那么多廢話?你一個奴才,你說什么就是什么嗎?”
臉色輕變,項管家在心里咒罵著綠耳,面上卻未顯露絲毫,拱手行了禮,帶著那兩個護衛出了門。
蘭草軒的院門甫一合住,兩旁便竄出了十幾個護衛,項管家厲聲吩咐道:“把蘭草軒給我圍起來。”
說著,項管家看了身后那兩個護衛一眼,見他們頷首應諾,他飛快的朝正殿去了。
正殿的客人早已散了,傾城公主正在寢殿內休息,聽聞項管家有急事要回稟,傾城公主心中一動,揉了揉眉心,起身讓人傳他進來。
進門磕了頭,項管家疾聲說道:“公主,蘭草軒內有異常。”
“怎么了?”
柳眉輕挑,傾城公主的臉上,頓時多了幾分清冷的肅殺之氣。 wωω⊕ttκǎ n⊕CΟ
不敢再遲疑,項管家將自己這幾日暗里注意著蘭草軒發現的不同尋常之處,和今日赤驥進了蘭草軒一直沒出來,而自己尋了借口去看時綠耳又攔著不讓見的事一古腦的都告訴了她。
“你的意思,是白義打暈了赤驥,再度逃出公主府了?”
傾城公主冷聲問道。
“是,公主英明,小的正是如此想的。可想進去查證,八公子卻攔著不讓小的不讓進去。”
項管家哭喪著一張臉,訴起了委屈。
心內有些不信,可赤驥往日都是寸步不離自己左右,今日卻從午后就一直沒出現,確實有些不對勁,傾城公主站起身,腳步不停的朝外去了。
身后,項管家一臉喜色的跟了上去。
蘭草軒的院子里,綠耳已經沒了蹤跡,問了小廝,說八公子覺得無趣,去臨仙閣找七公子了。
不疑有他,傾城公主回頭看了一眼項管家。
項管家心領神會,忙上前去了東廂房。
過了好一會兒,項管家面無表情的出來回話道:“公主,大公子確實是醉了。”
眸中含著幾絲不喜,傾城公主輕聲問道:“身上可有傷?”
項管家面色青紅的搖了搖頭。
惱怒的瞪了他一眼,傾城公主抬腳上前,推開了正屋的門。
酒香摻雜著淡淡的藥香,從內屋里隱隱飄出,看著這自己從未踏進一步的屋子,傾城公主覺得滿心的苦澀。
隱約還有輕微的呼吸聲,傾城公主遲疑了一下,轉身欲走。
身后,項管家面色一急,上前請示道:“公主,讓小的進屋去看看吧,三公子身子不好一直在服藥,本不應飲酒的,今日都飲醉了,卻不知會不會有礙,奴才進去替公主瞧瞧,公主也放心。”
項管家為人雖有許多的不齒之處,可他善于揣摩主子的心思,有時候,又會小心翼翼的表露出來,不引起人的反感。
傾城公主雖知曉他目的不在此,卻仍舊點了點頭。
進屋片刻,項管家再度耷著一張臉出來了。
傾城公主頓時知曉,白義確實是在屋里。
為自己竟然無端的聽信了項管家的話,就這樣猜忌懷疑白義感到有些不安,傾城公主沒好氣的瞪了項管家一眼,轉身疾步下了石階。
走了幾步,看那小廝蹲在地上撿碎了的碟子,而石桌上還擺著三個酒杯,知曉綠耳不喝酒,傾城公主頓住腳步問著那小廝道:“八公子對面坐的是誰?”
“回公主的話,是狀元府的杜大人。”
小廝起身恭敬的回話道。
點了點頭,傾城公主將信將疑的問道:“那杜大人沒醉,偏偏就大公子和三公子醉的不省人事了?”
那小廝伶俐的答道:“杜大人來之前,大公子和三公子已經喝了三壇子酒了,后來杜大人來,大公子讓三水去酒窖搬來了一壇花雕,杜大人也沒喝幾杯。”
點了點頭,傾城公主朝前走了幾步,可心里卻始終覺得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頓住轉過身,她看著小廝問道:“那他什么時候走的?”
“未時二刻來的,申時初刻走的。”
側著頭想了想,那小廝答道。
再未多想,傾城公主出了蘭草軒,身后,項管家一臉懊惱表情的跟了上去,心里卻在來回的盤算著一會兒怎么為自己開脫。
蘭草軒里,偽裝成白義躺在床上的杜軒,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屋子里一片安靜,外頭更是連樹枝搖曳的聲音都聽得見,杜軒又躺了一會兒,見并沒有什么異常,才緩緩起身。
腳步輕巧的走到屏風邊打量了一眼外屋,又走到窗邊透過縫隙看了一眼院子,見空無一人,杜軒方才顧上抬起衣袖擦擦額頭上的汗。
方才,聽見傾城公主說話時,他的一顆心都快從口中躍出了,鐘鼓一般的心跳聲在耳邊清晰可聞,他甚至擔心自己會心虛的發起抖來。
好在,傾城公主沒進來。
而那個狗腿的項管家,在床邊站了好一會兒,沒發現什么破綻,才悻悻的出去了,臨走時,還把白義隨手丟在桌上的一塊墨玉印章給順走了。
長出了幾口氣,杜軒也顧不得往日的溫和形象,徑直提起桌上的茶壺,對著茶嘴牛飲了幾口。
聽得院門處傳來了腳步聲,杜軒心呼“不好”,輕手輕腳的走回床邊,復又躺了回去。
“哥,是我……”
無人的時候,綠耳只喚白義“哥”,雖省去的只是一個代表排行的“三”字,卻讓人心里暖了許多。
走到床前,綠耳沖已經睜開眼的杜軒眨了眨眼。
杜軒坐起身,拍著胸口道:“方才若是公主進來,我怕是就要露餡了。”
綠耳笑嘻嘻的答道:“不會的,哥說過,公主府里,必須有他自己的一個院落,公主若是敢擅自進屋,自此以后他便只睡在外面,任憑風吹雨淋。所以,漠北也好,這兒也罷,若是哥不允許,公主是不會進來的。”
轉瞬,似是怕杜軒擔心,綠耳親昵的拍了拍他的肩道:“你放心,驊騮的武功很厲害,等天黑了,他就帶著你翻墻回到狀元府去,等到他們發現哥不在府里的時候,最快也要明天晚上了,到時候,哥身上的千里香大抵已經被壓制住了,便是放飛那一百多只鴿子,也定然尋不到哥了。四天半的功夫,哥定然已經跑得很遠了。”
杜軒笑著點頭道:“但愿如你所言。”
綠耳咧嘴笑著,轉了轉眼珠道:“離天黑還有好幾個時辰呢,我們做些什么好呢?要不然這般大眼瞪小眼的,必定無趣的緊。”
“那……”
環顧著室內的擺設,杜軒出著主意道:“下棋如何?”
綠耳點了點頭,和杜軒走到了棋案前。
天色,漸漸的黑了。
晚膳的時辰,東廂房里的赤驥,幽幽醒轉,見三水靜靜的候在一旁,赤驥難受的搖了搖頭頭,聲音黯啞的說道:“快,快去告訴公主,白……白義逃了。”
面色大驚,三水顧不得許多,轉身欲朝外跑,剛打開門,卻又被赤驥喚住了。
“算了,還是等明早我親去說吧。左右他身上有千里香,也跑不了多遠,若讓公主知曉我在眾目睽睽之下,還在自己的酒水里被人下了蒙汗藥,定要覺得我百無一用了。就當我是喝多了,醉了吧。”
赤驥無奈的嘆了口氣道。
點頭應下,三水抬頭出著主意道:“公子,小的去給您端碗醒酒湯吧。”
“去吧。”
發了話,見三水打開門出去了,赤驥復又躺回了床上。
看著窗外漸漸暗下來的天色,赤驥低聲呢噥:“我,也只能幫你這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