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奴是蕙妃娘娘派來的,便是從前選秀時,老奴也做過教養嬤嬤的。如今,老奴被蕙妃娘娘委以重任,自然要謹遵娘娘之命,還望公子和夫人嚴以律已,好讓老奴能早些回宮去復命,說到底,老奴是伺候蕙妃娘娘的人,總不好在狀元府耽擱太久的。”
廊檐下,常嬤嬤說的振振有詞。
擺出自己當過教養嬤嬤一事,是說明自己占著理,如今,是杜軒和白瓔珞壞了規矩,所以,便是說出去讓人評理,她們也是不怕的。
又拎出了蕙妃娘娘,更是借著主子的勢,讓杜軒和白瓔珞不敢違抗。
屋子里,杜軒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眼看他的怒氣已經壓制不住,似是想起身出去和常嬤嬤理論,白瓔珞忙拉了拉他的袖子,“旁人說什么,自讓他說去好了,咱們做好咱們該做的就是了,何必為了這些不值當的人讓自己生氣?”
說罷,白瓔珞暢快的伸了個懶腰,“軒郎,我渴了……”
云雨過后又睡了個好覺,這會兒的白瓔珞,膚色白皙水嫩,像是剛從樹上摘下來的粉色蜜桃,吹彈可破。
杜軒見她并不生氣,眼中也盡是狡黠的笑容,滿腔的怒氣瞬時消散的一干二凈。
喚了流蘇送了熱茶進來,杜軒兌好水,又自己喝了幾口試了水溫,才過來將她摟起來喂著喝了幾口。
又說了幾句話,兩人才起身梳洗妝扮起來,而廊檐下,常嬤嬤說完,竇嬤嬤又接上幾句,兩人竟沒停過。
而看見了杜軒和白瓔珞的模樣,沉香幾人自然也明白了。
不去與兩人爭辯,幾人各顧各的做著自己的事,只喚了兩個粗使婆子來守住正屋的門,杜軒和白瓔珞不發話,便不讓她倆進屋。
不一會兒,兩位嬤嬤便覺得有些詞窮了。
辰時便過來,一刻都沒停歇的說到這會兒,又連口茶都沒的喝,常嬤嬤只覺得自己的嗓子口都快冒煙了。
“流鶯,請兩位嬤嬤進來吧……”
屋內響起了白瓔珞發話的聲音,進接著,流鶯出來掀開了門簾。
常嬤嬤和竇嬤嬤相視一眼,面色不忿的進了屋。
屋里,杜軒坐在書桌后提筆寫著什么,白瓔珞則坐在臨窗的軟榻邊,曬著太陽做著手里的繡活,氣氛安然靜好,一時間,常嬤嬤竟然不知該怎么說了。
“老奴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眼角處偷瞄了杜軒一眼,常嬤嬤低垂著頭沉聲說道。
“常嬤嬤有話請說。”
白瓔珞放下了手里做了一小半的中衣,抬眼看著常嬤嬤道。
“前些日子,是夫人說,每日辰時二刻讓老奴二人過來的。可今日,夫人卻晚起了近半個時辰,這要是傳揚出去,莫說是夫人的顏面,便是公子爺也要連帶著被人笑話,還望夫人謹記于心,便是在內宅之中,也莫要忘形了。”
常嬤嬤面色動容的說著,仿若是一心一意的為了杜軒和白瓔珞考慮。
眼見杜軒手中一頓,臉上薄煙頓起,白瓔珞笑出了口,“常嬤嬤的話,是這個道理。不過我也敢問一句,之前的這些日子,兩位嬤嬤可從我身上挑出一絲一毫的毛病來了?”
“這……”
常嬤嬤囁喏著不說話了,一旁,竇嬤嬤笑著答道:“夫人是給公主伴讀過的,還被華嬤嬤親自調教過三個月,您的規矩禮儀,自然是極好的。”
“那兩位嬤嬤可知,今兒我為什么起晚了?”
白瓔珞耳根一紅,不由想起了早晨的事,可她卻佯作正經的問起了常嬤嬤二人,一旁的杜軒看到,復又動筆書寫起來,可眼角唇畔的笑意,卻是怎么都抑制不住。
“這,這……”
常嬤嬤和竇嬤嬤在門外站了那么久,內屋的動靜雖聽得細碎不真切,可看沉香幾人如臨大敵怎么都不讓她二人進屋的那模樣,兩人都知曉屋里是什么情形,可此刻白瓔珞就這么理所當然的問出口,常嬤嬤卻說不出了。
“公子在翰林院當差,雖是個從六品的小官兒,可到底也算是為朝廷做事了。他每日卯時二刻便起身出府了,夜里還要點燈苦讀,唯有每十日他才能沐休一次,難道,我依舊要依著府里的規矩,讓他也休息不好?敢為兩位嬤嬤,于我而言,到底是府里的規矩大,還是我相公的身子重要?”
說到最后,白瓔珞的話語中,已含了幾絲怨氣,常嬤嬤早起在門口叨念了許久的話,此刻更是一句都說不出了。
“二位嬤嬤……”
端起茶碗抿了口茶,白瓔珞幽幽的說道:“我年輕不懂事,又是新婚之期,若是有什么做的不得當的地方,還望兩位嬤嬤多多包涵。至于以后,新婚一月過后,我自會進宮請安,到時候,皇后娘娘要處罰我也好,要派教養嬤嬤常駐狀元府也罷,那都是皇后娘娘和宮里貴人們的恩賜,我自然會好好受著。”
一番話里,夾著好幾個軟釘子,頓時,常嬤嬤和竇嬤嬤的面色都有些青紅交加的。
“我的規矩,之前已經告知過二位嬤嬤了,今日公子在府里,二位就不用在跟前了,回屋歇著吧。有什么問題,明日再來和我說,抑或,您可以把話都放在肚里,等日后進宮的時候,當著皇后娘娘和蕙妃娘娘的面,咱們一起說。”
后一句話,白瓔珞是直愣愣的看著常嬤嬤說的。
頭皮發麻,常嬤嬤只覺得頭頂有一束光冷冷的盯著自己,讓她的后背也跟著涼起來。
“老奴退下……”
得了個沒趣,常嬤嬤低垂著頭請了安,和竇嬤嬤退了出去。
看著二人的背影,白瓔珞做了個鬼臉,轉而又拾起了方才沒做完的衣服,一抬眼,正對上杜軒滿含笑意的面孔。
“沒想到,我的珞娘,也有這樣牙尖嘴利的一面呢。”
親昵的說著,杜軒也不顧白瓔珞手里還提著針,探過頭來飛快的在她唇邊啄了一下。
面色緋紅,白瓔珞扭頭去看,屋里并沒有人,放下心來,回頭卻羞惱的斜了杜軒一眼。
一整日,二人一起看書說話,一起去后院看種下的地有沒有長出嫩綠的小芽,午后,還對弈了幾局。
第二日起,杜軒出門當值,府內一切復又恢復如常。
到漱玉軒點了卯,眾人的差事都進行的有條不紊,白瓔珞一邊在心里感嘆祖母和大伯母給自己的人都妥帖可靠,一邊,卻還示威一般的看了常嬤嬤和竇嬤嬤一眼,似乎在無聲的說:狀元府家小業小,實在不必每日點卯,如今,他們不是都做的很好嗎?
在二人有些心虛的躲閃目光中,白瓔珞回了怡心苑。
進屋做了沒一會兒,便接到了蘇府送來的帖子。
帖子是白瓔蕓送來的,說白瓔珞出嫁已經快一個月了,姐妹幾人甚是掛念,所以,她約了大姐白瓔萍和二姐白瓔巧,午后想來狀元府做客,問白瓔珞是否得空。
這哪里是來問詢的,分明就是已經決定好了,來告訴自己一聲的。
心里知曉白瓔蕓打的什么主意,白瓔珞讓流蘇把帖子收起來,去給那送帖子前來的婆子捎話,說自己歡喜的很,午后必定在府里候著她們。
未時二刻,白瓔萍姐妹三人到了。
看白瓔萍有些淡淡的面色,白瓔珞便知,白瓔蕓定然也是臨時送了帖子過去,卻借了自己的名義,而白瓔萍卻不像白瓔巧和白瓔蕓那么得空,她要在婆母跟前立規矩,還要學習打理眼嚴府的中饋,豈是那么輕易就能出府來串門子的?
不過來的是白瓔珞處,白瓔萍便是有些不虞,在見到白瓔珞后也都消氣了。
“你這院子,聽說從前是賞給長公主的呢,當時,內務府可是花了心思的,沒成想,最后便宜了你。”
白瓔萍打趣的說著。
白瓔珞笑著,親熱的挽著白瓔萍的胳膊說道:“既如此,大姐姐得空的時候便常來玩。”
“這么說,倒是只歡迎大姐姐,不歡迎我和二姐姐咯……”
目光熾熱的看著四周開闊雅致的風景,白瓔蕓有些酸溜溜的說著。
白瓔珞笑了笑,“自是歡迎的,五姐姐多慮了。”
說完,白瓔珞引領著幾人進了怡心苑。
白瓔萍只環顧著看了一眼,見各處擺著的物件,并不全是白瓔珞帶來的嫁妝,便知曉,定是皇上和宮里的貴人賞下來的,對那只見過幾次面的杜軒,便多了幾分好奇。
收回目光,白瓔萍便和白瓔珞說起話來。
另一邊,白瓔巧和白瓔蕓,則目不轉睛的四處看著,白瓔蕓甚至站起身進了內屋,沒規矩的樣子,絲毫不像是侯府的嫡出小姐,反而像是鄉野村姑。
常嬤嬤和竇嬤嬤在一旁看見,情不自禁的撇了撇嘴。
看了一圈再出來,白瓔蕓的臉色,便沒剛來時那么好了。
嫁進蘇府,看著自己的院子比之從前的云水閣大了一倍不止,白瓔蕓的心里,便稍稍高興了些,可如今,這怡心苑比自己在蘇府的院子還要大了十倍不止,屋子里更是素雅奢華,這讓她怎能高興的起來?
不是說杜軒是個一無所有的窮書生嗎?這些東西,都是哪兒來的?
看著博古架上那些精致稀有的擺件,白瓔蕓心里不平的嘀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