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爺爺
子歸漆黑一片的房里出現了一條人影。看著緊閉雙眼躺著的子歸,他笑了,低沉而醇厚的聲音緩緩在房內響起:“將軍啊將軍,無論怎么轉世,果然有些東西是永遠都不會變的。”他揮了揮手,書桌的抽屜無聲無息地打開了,那顆藍色的石頭發出幽藍的光芒,從抽屜里浮了起來,平穩地飄到子歸額前,幽藍的光芒突然漲滿整個房間,不過兩秒鐘,便如入夜前的晚霞般黯淡下去了。修長的手指又揮了一下,石頭又緩緩回到抽屜里,隨后,抽屜仍是無聲無息地自動關上了。“現在似乎還不是帶你走的時候。”他語氣里帶著淺淺的可惜卻也有一絲笑意,“不過沒關系,以后有的是機會。”說完,他從房內消失了。房內,像什么也沒有發生過。
而床上的子歸,蒼白的臉色卻漸漸回復了紅潤,緊鎖的眉頭也舒展開來了。
夏天七點鐘天已經大亮了,子歸眨眨眼睛,醒了。她摸摸自己的胸口,怪事,她還記得自己被女鬼的戾氣打中,全身又冷又痛,還以為會就此一命嗚呼,現在好像也沒什么感覺,似乎精神更好了。難道是皇甫師兄把她治好了?嗯,不愧是從小修煉到大的道士——她也不知道皇甫律的“職業”叫什么,反正可以畫符收鬼,不是道士是什么——跟她這種半路出家,什么都不懂的陰差完全不同,看人家這方面的知識多全面。對了,不知昨晚的女鬼收了沒有?正想著,手鏈上的黑色珠子發出一道光,好像投影機一樣在墻壁上列出一份奇怪的文件,最頂端是“閻羅殿鬼魂接受確認書”,下面是一串怪異卻精致的花紋,接下來是正文,列了一張表,包括姓名、出生日期、生平、死亡日期、死因……這些都不重要,表內的照片就是昨晚的女鬼!表的右下方是一方印章,印的是“鬼魂接收完成”,簽名欄內優雅地簽著“白無常”三個字。“難道這就表示昨晚的女鬼已經被勾魂令帶到鬼界了?這鬼界也真夠現代化的。”
她坐起身,發現枕頭濕了一片。這是眼淚?她想起昨晚的夢。那是子寧將軍經歷過的事嗎?子寧將軍,面對那樣的君王你是怎么熬過來的?
門突然開了,把她嚇了一跳。“嘿,你們三個進來怎么不敲門?”她沖門口站著的三個大男人說。
“師妹!你覺得怎么樣了?有沒有哪里痛?”修文第一個反應過來,跑進房間來拉住子歸的手左看右看,“咦?臉色也好多了,看來阿律真有一套。阿律你也真是的,明明可以治好師妹的,謙虛什么呢!”
“這……”根本不可能啊!皇甫律吃驚地瞪著子歸。
連楚修都覺得不可思議,那種傷勢怎么可能自行痊愈?難道寧子歸體質異于常人,有什么力量護住靈體?
“修文師兄,我很好,好像比以前還精神!”她轉著手臂,笑道。
“真的呢!”修文開心地抱住她,“幸好你沒事。”
臉蛋一紅——修文師兄抱她耶!決定這件衣服今天不換了!
皇甫律輕嘆了一口氣,沒事就好,他就讓來接他們的人先回去吧。
子歸看起來無恙,修文卻細心地發現子歸有些心不在焉。“師妹,怎么了?”
她回過神來,忙說:“沒什么啊!我沒事。”說著,慌慌張張地偷瞄了皇甫律一眼。
跟阿律有關嗎?修文轉了轉眼珠。到了晚上,他趁皇甫律做“晚修(晚上修煉的簡稱)”,楚修又在洗澡,他找到還在庭院里玩著藤椅的子歸。她靠在椅背,搖晃著吊著椅子的藤條。“師妹,你心情不好嗎?”他走過去坐下。
“沒事,我沒事。”她搖著頭笑道。
“師妹,記得我家人過世的時候,你告訴我說,難過的時候就不要勉強自己笑,不然那些關心你的人會比你更難過的。師妹,你想我難過嗎?”他笑問。
也許修文溫暖的笑容軟化了她的堅持,她說:“我知道了一件事。記得在劉叔叔家里的女鬼說什么嗎?她說皇甫師兄害死了她的孩子。”
“當國王的哪個沒殺錯幾個無辜的人啊?人非圣賢。”修文拍拍她的肩膀。
她低下頭,嘆了一口氣,說:“并不是這樣,那孩子在路上險些被馬車軋到,是子寧將軍救了他。可是這也是那孩子死的原因。歸國的大王說他沒資格碰到子寧將軍,下令把他所有碰到子寧將軍的地方都砍了。”她抱住頭,低低地說著,“我能感覺到子寧將軍的心情,很痛、很自責、很絕望。師兄,我……”
修文摟著她的肩膀說:“師妹,都是過去的事情對不對?而且師妹不是子寧將軍,阿律也不是那個昏君。你何必太介意?”
“可我真是越來越不懂了,我是說將軍和大王之間的事。為什么那國君會這么極端?子寧將軍又為什么要對他那么忠心呢?”那種人根本不值得效忠!
“也許歸國的大王是個同性戀,他貪圖將軍的美色啊!所以他嫉妒所有碰到將軍的人。”修文煞有介事地說。
“不會吧?”子歸被逗笑了。
“笑啦?我最喜歡師妹的笑容了,很可愛。”修文溫和地笑了,說,“師妹,別想太多了。”
他們正說著,皇甫律有些匆忙地從屋里走出來,手里還拿著一個相框,那是他想去叫子歸再喝一碗“凈戾”的水的時候在她房里看到的,相框中的照片是一個矍鑠的老人和大約六歲的寧子歸。“師妹,這張照片……”
“哦,是我爺爺。不過他已經過世七年了,我爸說我長得不像爺爺,可性子跟爺爺是一模一樣。”子歸談起爺爺,臉上浮起懷念而溫柔的表情。
“爺爺?”皇甫律走過去,捧起那相框,“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師妹,看來你還是要跟我走一趟了。”
“皇甫師兄,你認識我爺爺嗎?”子歸覺得奇怪。
“也許——令祖父就是我爺爺找了一輩子的人。”皇甫律望著照片上的人,怔怔地說。
“咦?”怎么可能?她家和皇甫師兄居然有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