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禮數(shù), 即將成婚的夫婦是不可以見面的。所以,子妤勢必要和白玉堂分開一些時日。臨行前,子妤將整個蘇家交給大黃打理。畢竟, 這個小院里的一草一木, 都是當初他們幾個親手建立起來的, 就這么荒廢了, 著實可惜地緊。
白玉堂是舍不得她走的。雖說兩個人定下了婚約, 可他卻連該去哪里找她都不知道,她這一走,啥時候才見得到啊?
明天一早, 常澤就要帶著他的新婚妻子,連同即將嫁人的師侄一同回九幽門。看著他有條不紊地跟阿敏和子妤交代這、交代那, 候在一旁干瞪眼的幾只老鼠, 恨不得沖上去直接將人搶了就跑。
“你回去乖乖等著, 我一定會來接你的。”白玉堂一直拉著子妤說話,兩個人在馬車前面站了好久, 他就是不放手讓她上車。
子妤低著頭偷偷地笑了,復又抬起頭看著他:“好,我會等著你的。”
“你們兩個話別夠了沒有?快上車,再不走,太陽都要下山了。”常澤等得不耐煩了, 從車上跳下來, 揚了下手里的鞭子, 皺著眉朝他們?nèi)氯隆?
雖然他和阿敏是皇上賜的婚, 可是照規(guī)矩, 他們回到九幽門之后,還要辦一次宴席, 門下所有弟子,不管身在何處,都要趕回去拜見這位新過門的嬸嬸。他們接下來要忙的事情可多著呢,誰有工夫跟他倆在這里蘑菇啊!
見白玉堂還是不松手,常澤走過去硬是將子妤給拽了過來,然后沖著氣呼呼的白玉堂一樂:“現(xiàn)在我還叫你一聲‘白兄’,再過些日子,你可就是我的侄女婿了。”
別看他成天都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樣,白玉堂心里明白,這家伙其實一肚子的壞水。不悅地哼了聲,便跟他交代道:“路上還要麻煩常兄多多關(guān)照,你別只顧著自家新媳婦兒,就不管我家子妤的死活。”
“放心,她有手有腳,知道怎么樣照顧自己。”常澤故意氣他,“還有,莫要說我沒提醒過你,迎親當天,新娘子可不是那么好娶過門的,你要做好過關(guān)斬將的準備才行。”
說完,也不管白玉堂是何表情,有沒有話要說,他拉著子妤就上了車,揚手揮鞭,趕著馬車急沖沖地離開了。
“五弟,你就這樣讓他們走啦?”韓彰看著馬車迅速地朝前跑,忍不住敲了白玉堂一記:“還愣著作甚么,追啊!不追怎么知道他們往哪兒走的啊?”
兄弟幾個早就按耐不住了,聽他這么一說,便爭先恐后地追著馬車而去。奇怪的是,等馬車出了城之后,又跑了一段路,就在他們眼前憑空消失了。氣得四鼠直跺腳,不得已,只得垂頭喪氣地回去。
“白五哥,你們跑得倒是快,我嗓子都喊啞了你也不理我。”端了張椅子在門口坐著的大黃,這會兒正抱著雙臂,翹著二郎腿,頗有些幸災樂禍地看著他們。“沒追上吧?不用說,看你們的樣子就知道啦!”
“小子,找揍是不是?”
他的樣子的確很欠抽,徐慶一把就揪住了他的衣領(lǐng),舉著和大黃的臉差不多一般大小的拳頭,就要往下揍。
“你這個二愣子,干什么?還不松手!”還好江寧婆婆及時趕到,將手里的拐杖往地上杵了兩下,立刻讓幾只炸毛的耗子變得服服帖帖。
挨個兒把他們幾個訓了一頓。江寧婆婆回頭沖著大黃一笑,他立刻從椅子上蹦了起來:“婆婆,您坐這兒。”
在他的攙扶下,江寧婆婆坐了過去,問道:“孩子,剛才你說知道去九幽門的法子,此話可當真?”
瞥了眼都湊過來了的四鼠,大黃當即昂著頭得意洋洋道:“那當然!當初子姝決定回九幽做鎮(zhèn)山獸,我可是將她送到了山門口的!”
蔣平用扇子在他胸口上拍了幾下:“大黃,你五哥可一直都待你不薄,這個忙,你不幫都說不過去啊!”
“臭小子,知道不早說,害我們哥兒幾個白擔心一場。”韓彰伸手勒住他的脖子,笑著用拳頭在他頭頂上摁了好幾下。
大黃吃疼得直告饒,掙脫之后跳到江寧婆婆身后,才說:“我一直就想告訴你們的,可是,誰讓你們都不聽我說,還嫌我煩呢!”
之前因為這事兒沒讓他們少煩心,對旁人的態(tài)度自然沒多好。白玉堂上前拿胳膊肘碰了他幾下,笑道:“好兄弟,哥哥這回可就全靠你了。”
有大黃帶路和幫忙,迎親的隊伍順利沖破了結(jié)界,很快就到了神秘莫測的九幽門山腳下。抬頭看去,綿延的階梯好似直入云霄,看不到盡頭。
一身大紅喜袍的白玉堂騎在馬背上,少了些恣意輕狂,多了幾分沉穩(wěn),越發(fā)顯得英氣逼人。這么長的階梯,馬是騎不得了。他拍了拍馬脖子,翻身下馬,準備拾階而上。
剛踏上第一節(jié)臺階,就聽得半空中想起一個聲音:“何人擅闖九幽?還不報上名來!”
只聞聲不見人,聲音渾厚可見其內(nèi)功之深,且聽那聲音,該是個年紀不大的女子。這九幽門還真是能人輩出。
白玉堂抱拳對著半空朗聲道:“在下白玉堂,今日是來迎娶我妻子蘇子妤的。”
“呵呵……”那女子笑了幾聲,又道:“白五哥莫要見怪,這都是掌門的意思。要想入得山門迎娶新娘,須得先過小妹這一關(guān)。”
話音剛落,白玉堂就在眾人眼前消失了。
大黃驚聲問道:“子姝,你把白五哥弄到什么地方去了?”
“你慌什么?不過是個結(jié)界罷了。”見他身為妖精,卻如此不淡定,子姝頗為鄙視:“你們且先到山門口等著,待他出來,山門自然會打開。”
此時白玉堂卻到了一處世外桃源,滿眼的花紅柳綠,處處是鳥語花香,遠處還有一汪如同藍寶石般的湖泊,美得好似不是人間。
他在林間穿梭,企圖從這片美景中尋得出路。然而,不管他是朝著哪個方向走,最終還是要回到原處。知道自己陷入了幻境之中,再走下去也是枉然。就在他苦無應對之際,忽聞林間傳來一聲野獸的嘶吼。
白玉堂皺起眉頭,警覺地回身尋找聲音的來源,驚見一只身形修長,渾身長滿花斑的大貓,正儀態(tài)萬方地朝自己走來。那,是一只豹子,一只對他很不友好,機具攻擊性的豹子。
記得今天自己好像是來迎親的啊!大好的喜事,就算是考驗,怎么會出現(xiàn)這種東西?
聞到它身上發(fā)出的獨特氣味,以及從它喉嚨里發(fā)出帶有警告意味的嗚嗚聲,白玉堂這才明白,眼前這只畜生不是幻象,而是真實存在的。在它身后,隱隱還有好幾只同它相似的豹子,正緩步在林間漫步,慢慢地朝他靠了過來。
沒有將佩劍帶在身邊,徒手和它們斗自己可占不了便宜,他可不愿還沒娶到媳婦兒,就先賠上了小命。再說,自己的這條命可是子妤用身家性命換回來的,他還要用后半輩子來好好補償她,現(xiàn)在可不能死。
為今之計,還是走為上。然而,不管他跑得有多快,豹子總是緊緊跟在他身后,相隔還不到三丈的距離。白玉堂一路狂奔,竟到了一處懸崖。
前面無路可走,身后又被幾只豹子攔住,最要命的是,他頭頂?shù)纳窖律希l(fā)出“隆隆”的聲響,不時還會落下大小不一的石塊,貌似就要山崩了。
不信他們真的要把自己逼死在這個地方,白玉堂朝著深不見底的懸崖看了眼,一咬牙,便縱身跳了下去。
沒有想象中風聲從耳畔呼嘯而過的情形,幾乎是一瞬間,他的雙腳就已穩(wěn)穩(wěn)地踩在了地上。白玉堂不由詫異,抬眼一看,三位同行的哥哥正站在他面前,一個個的臉上盡是笑意。
“恭喜白五哥闖過第一關(guān)。”子姝的聲音再次傳來:“你們現(xiàn)在可以進入山門了。”
隨著沉悶的“吱呀”聲,眼前那兩扇厚重的木門緩緩打開。不等他們抬腳往里走,就見幾十個裝扮相同的青衣童子早已侯在門內(nèi),一個個目光如炬盯著他們。
“掌門同諸位長老已在大殿等候,諸位,請!”為首的童子客客氣氣地說了一句,接著,便擺開架勢,作勢要打,站在他身后的眾人亦然。
“老五,咱們今天是來迎親還是搶親啊?”蔣平湊過去在他耳邊小聲問道,這些個娘家人怎么都喊打喊殺的?
白玉堂微微一笑:“管他的,打了再說。”
話音剛落,兄弟四人連同大黃就開始往里闖。
別看對方都是十五、六歲的孩子,可是一動起手來,卻都老辣得緊,頗讓在江湖上混跡多年的幾人有些吃不消。也難怪,他們這些的手段,全是平時捉鬼降妖歷練出來的,哪是凡人所能企及?
還好對方并非有意為難,更多的倒是像試探他們的武功高低。一路且戰(zhàn)且行,他們漸漸到了大殿外面。
“都停手吧。”
殿內(nèi)傳來一個略顯蒼老的聲音,青衣童子們聽到,都撤了招勢,紛紛抱拳朝著大殿施禮:“弟子領(lǐng)命。”
接著,這群半大的孩子都往大殿內(nèi)走,在經(jīng)過白玉堂身邊時,毫不避諱地沖著他直樂,笑得白玉堂心里有些發(fā)毛。等他也進了大殿時,才明白他們?yōu)楹伟l(fā)笑。
大殿里掛滿了紅綢,每樣物品上都貼著大紅的喜字。而最讓人眼前一亮的,是九個穿著相同喜袍,頭頂蓋頭,坐在椅子上一字排開的新娘子。
抬眼去看頗為悠哉的青玄和常澤,白玉堂忍不住直瞪他們:這又是要唱哪一出?
常澤和阿敏坐在一旁喝茶嗑瓜子,表示此事與他們無關(guān)。而青玄則是一臉笑意,仔細跟白玉堂說了個清楚。
讓他在這九個新娘子中,找出哪一個才是子妤。找對了,皆大歡喜;若是錯了,便要將錯就錯。而且,不許和新娘子說話,不許觸碰,機會只有一次。
在九個新娘子之間轉(zhuǎn)了無數(shù)圈,白玉堂還是不敢伸手去揭蓋頭,生怕自己選錯。
就在他猶豫不決的時候,從殿外飛了只粉蝶進來,繞著大殿轉(zhuǎn)了一圈,最后落在其中一個新娘的肩上。白玉堂心念一動,立刻上前將蓋頭揭開,就見子妤臉頰通紅,笑意盈盈地抬眼看著自己。
此時,他似乎聽不到殿內(nèi)的歡呼聲,只輕聲對她道:“我們終于可以成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