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羽和梓祁趕到靈云寨時, 始終還是晚了一步。西域一行人已經趁著夜色悄然離開了。
連降在靈云寨的暴雨終于在昨夜停歇了下來,雨過天晴的小山寨,空氣泛著清新的泥土氣息。
住在寨頭的阿六經過了昨晚驚心動魄的一場死里逃生, 一夜沒能安睡。
要知道, 坐落在大山腳下的這座小山寨是相當閉塞的, 平日里見到個外人不容易, 見到個殺手、大俠什么的就更不容易了。
不知不覺中, 阿六覺得自己好像陷入了一場讓人熱血沸騰的江湖紛爭,一時間被弄的有些心潮澎湃。
天還沒亮,阿六就早早起身出了門。
一方面迫不及待想要和寨子里的人炫耀炫耀他的奇遇, 另一方面,他還想趕緊把這個消息稟報給他的寨主, 好好的邀上他一功。
但是許是時間太早了, 一路在寨子里走著, 阿六竟沒有遇上一個人,這讓他有些失望。最后他決定干脆到寨主的門前等著, 等人一起來,他就先把這消息告訴年輕的寨主。
走到了千岳的大院外,阿六對著剛蒙蒙亮的天空大伸了一個懶腰,大感天無絕人之路,覺得一陣神清氣爽。
等了一陣子, 人還是沒有起來的動靜, 阿六覺得有些無聊。
正想試著去推推院門, 突然, 一只有力的手從背后無聲的拍上了他的肩膀。
阿六頓時驚的渾身一顫, 頭也沒回就立刻抱頭蹲在了地上,閉著眼睛扯著嗓子喊道:
“大俠饒命大俠饒命!我什么也不會說的, 什么也不說!饒命啊大俠!”
“。。咳,”聲音的主人猶豫了一下,似乎也被阿六夸張的反應弄的有些意外,他說道:“小兄弟,我們沒有惡意,只是想跟你打聽兩個人。
阿六很快卻聽出了這并不是昨夜暴雨中出現的那道聲音,蹲在地上瞇著眼睛轉過了臉。
看到來者不像來殺人滅口的樣子,他警惕的問道:“你們找誰?”
“你們寨中可否有兩個漢人—”
“哇不是吧,你們也是來找那兩個人的?”阿六見沒有刀架在他的脖子上,說著便起了身,上下打量起眼前問話的人。
眼前的男子身材高大挺拔,眉宇間英氣十足,看穿著打扮不像是本地人。
比起昨夜雨中出現的那個遮遮掩掩的黑影,阿六忽然覺得眼前這個人渾身透著一股浩然正氣,倒更像是個真正的大俠,頓時間眼中滿是欽羨。
“。。喂喂,你倒是說話啊,他們人在哪里,還有誰來找過他們?” 池羽在盯著梓祁看的走神的人面前揮了揮手,等不及的喊道。
阿六盯著梓祁看的面目呆滯。池羽卻在一旁急的火燒火燎。
如果不是現在路上就這么一個活人能打聽消息,他可沒有耐性在這里等著這個人在這犯迷糊。
正說著,院子里突然傳來了聲響:“是誰在外面?”
阿六一看,院子里走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千影姑娘的藥童寶蟾。阿六心中大喜,連忙答道:“寶蟾,是我阿六啊,我有事要跟千岳寨主說,好寶蟾快幫我傳個話----”
“不用傳了,什么事這么早?”洪亮的聲音響起,打斷了阿六的話。
千岳從屋后繞了出來,走進了院子。
見阿六和兩個陌生人站在院門口,他看的有些疑惑,警惕的問道:“你們是什么人?”
梓祁上前行禮,將自己和池羽的身份和此行目的都介紹了一遍,為了避免麻煩,只說池暮和若熙是他們要尋找的親人和摯友。
“原來是這樣。。”千岳說道,“他們二人被困與北山數日,今天雨停,我正想召集幾個弟兄一同上山尋人,不如二位可以跟我們一起去吧,我們可以給你們帶路。你們叫我千岳就行了。”
“太好了,多謝千岳兄!”池羽感激的說道,忽然想起了什么,他轉向站在一旁的阿六問道:“你剛才說,除了我們還有別人來找過我哥哥二人?”
阿六一見自己的時機來了,立馬一五一十的將昨晚他遭到偷襲的事全部斗了出來,當然其中還不忘添油加醋,給自己加了一小段英勇搏斗的過程。
千岳聽的半信半疑,梓祁卻聽的蹙起了眉頭。他知道那是有人先他們一步趕到了這里。
不知道那些人究竟目的何在,現在是否還在山中,如果正面沖突,不知是不是又要演變成一場惡戰,如果他們的真的是要來殺人滅口,不知道是不是已經下了手。。
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梓祁向站在一旁的池羽暗暗看去,手無聲的握緊了拳頭。
不一會,十幾個寨子里的壯丁聚集在了千岳的院前,準備上山。因為知道北山是山獸橫行的危險地帶,大家都各自抄上了防身的家伙,出發的時候不免神情都有些緊張。
梓祁跟在池羽的身后,隨著尋人的隊伍動身出發。趁人不備,他一指點上了池羽的昏睡,將人接在了懷里。
“你--!”池羽在倒下的前一刻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的看向了梓祁。
“山中情況危險復雜,屬下不能讓島主以身犯險,請容屬下一人前去,將人帶回來后屬下再來向島主請罪。”
沒再能多說一個字,池羽便昏了過去。
“。。對不起。”看著已經陷入昏睡的池羽,梓祁喃喃的說道。
對不起,我不能讓你冒險。對不起,我無法眼睜睜看著你將自己身陷險境。
這些話,梓祁最終也沒有說出口。他將池羽托付給了留在千岳大宅的寶蟾,借口說他得了一種忽然昏睡的怪病,請她務必將人照看好,之后便跟上了千岳一行人上山尋人去了。
阿六和寶蟾目送尋人的一行隊伍離開,各自嘆了口氣。
“希望他們能平安將人找回來。。不要出什么事才好。。”寶蟾擔心的說道。
“放心吧,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阿六露出了一個鼓勵的微笑,望著遠去的梓祁的背影,幽幽的說道。
。。。
一日很快過去。
日落之前,被夕陽余暉灑過的小山寨走回了一個搖搖晃晃的身影。
高大的身影手中抱著一個昏迷的男子,在地上拖出了一道長長的影子。
阿六一直蹲在他的寨主院前,等著他的大俠凱旋而歸,看到梓祁抱著若熙一步步走來的身影,他興奮的喊出了聲:“回來了回來了,他們回來了!”
走到千岳大宅的短短一段路,梓祁走的極為艱辛。
在他終于抱著昏迷的人趕到千岳的院前時,池羽也從剛好昏睡中醒來,聽到了阿六的叫喊,他奪門而出。
梓祁見到了他的島主,蒼白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無力的微笑。
沒有寬慰的笑容,沒有擔心的問候,“啪!”的一聲,池羽不由分說的一掌重重的打在了梓祁的臉上。
看不到眼前的人步履蹣跚的腳步,也看不到他額頭的虛汗和發白的雙唇,池羽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他手中抱著的人身上。
他從有些搖晃的梓祁手中接過了昏迷的若熙,狠狠向站在眼前的人說道:“以后不要讓我再看到你!”
接著,便抱著昏迷的人頭也不回的趕回了房間,口中不斷呼喚著那人的名字。
阿六被眼前這莫名其妙的一幕弄傻了。但下一刻,他便失聲叫了出來。
他看到呆站在原地的人搖晃了兩下,最終沒能站穩,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大俠!大俠你怎么了?大俠你醒醒!”
阿六幾步趕到倒下的人身邊,驚恐的發現那人的背后竟早已是一片血肉模糊,有的地方竟露出了森森的白骨。仔細看去,那人剛剛每走過一步的地方,泥土里竟都滲著斑斑血跡。
原來剛才硬撐著站在原地的人,背后竟然是這般模樣。
“啊啊--!”腳下一軟,阿六嚇得跌坐在了地上。
梓祁安然的閉上了眼睛。
就在他的島主轉過身的一瞬間,他最后撐著的一口氣也泄掉了。
模糊的視線里,他看到了池羽離開的背影,嘴角露出了一絲苦澀的笑容。
他知道他又一次圓滿完成了任務。他已經安全的將那個人交到了他的島主手上。他的使命完成了。
“以后不要讓我再看到你。”。。。
再沒有睜開眼睛,梓祁的意識陷入了無盡的黑暗。
。。。
房內。
池羽站在床邊,緊張的看著千影為若熙做著檢查。
就在剛才,他匆匆將人抱進了千岳宅內的一個房間,幾乎是同一時間,千影也帶著寶蟾趕到了。沒有多問什么,女人立刻把上了若熙的脈門,開始了細致的檢查。
“奇怪。。”千影喃喃的說道。
“奇怪?哪里奇怪?他到底怎么樣了?是哪里出了問題?”池羽焦急的問道。
“他。。沒有問題。。這才是奇怪的地方。。”
“什。。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說,他身上的毒被完全解開了,我覺得很奇怪。。”千影皺著眉頭,仔細的檢查著若熙身上的各大脈絡,自言自語的說道,“氣流順暢,經脈活絡,毒性當真是被瓦解的干干凈凈。。這蠱毒,我花盡了心思也只能是配出一方控制病情的藥劑,根本無法奢望根治,如今這蠱毒竟就這樣被徹底散去,當真是神奇。。”
池羽聽的一頭霧水,他問道:“你是說他沒事了?可是怎么他人還是沒醒?”
“醒來是早晚的事,這你倒無需多慮。。不過,我的藥到底問題出在了哪里。。改用的藥材我全都用了,怎么會。。莫非。。以毒攻毒!?啊呀!我怎么沒有想到!真是妙啊。。不行,我得去趟藥房!”千影自顧自的說著,忽然眼前一亮,她起身就要出門。
池羽見狀,連忙上前拉住千影,指著床上的人說道:“姑娘留步!姑娘,他現在渾身是血又尚未脫離昏迷,性命攸關,姑娘怎可現在丟下他不管?”
“那血不是他的,放心,他很快就會醒了。寶蟾你先留在這里,我晚些時候再過來!”千影甩下了這句后便閃身出了房門,留下池羽在原地一臉莫名其妙。
什么叫血不是他的。。
不是他的。。
不是他的!?
“啊!”池羽忽然想起了什么,在原地大叫了一聲。
接著他向一直在房中的寶蟾說道:“姑娘,請你幫我照顧一下床上的人,我有事要出去一趟!”說罷,他便沖出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