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杼雖然心裡有準備,可沒想到請了崔尚同行,還被拒絕得這麼幹脆。
這一時心情沮喪到了極點。
崔尚見狀,還待開口相勸。
被李沐擡手製止,“崔家主不必再勸,這樣吧,二位隨本王入府,用了正膳之後再回去。”
二崔知道事已至此,怕是無法挽回了。
鬧翻對雙方都不好,於是也就點頭應了。
就在李沐轉身欲走之時。
身後傳來一聲,“殿下如此拒絕,怕是太不通情理了吧?”
好嘛,攝政王府門前,指責當朝攝政王不通情理。
這有點象指著和尚罵禿驢一般地刺耳。
二崔臉色大變,府衛(wèi)們直將手按向腰間刀把。
李沐聞聲停下了腳步,冷滲滲的眼神看向崔杼。
誰都聽出這女聲來自那輛未受檢查的馬車裡。
所謂好男不和女鬥,李沐不想追究車中女子。
與一個小丫頭片子計較有失身份。
但子不教父之過,找不到她親爹,她爺爺在,面前的崔杼便是泄憤的好去處。
“清河崔家,端得是好家教啊。”
崔杼連忙躬身道,“老朽管教不嚴,致劣孫衝撞了殿下。還望殿下看在老朽效力於殿下麾下的份上恕罪。”
崔尚心中暗罵肉麻鄧,這麼一個被慣壞了丫頭,也敢往王府裡送。
幸好是沒送進去,若是進了王府,惹出什麼大亂子來,那才叫個冤呢。
不過崔尚這點情義總還是有的,他爲崔杼說項道:“雍照就這麼一個孫字輩的,平日嬌寵些,也是常理,殿下大人大量,請恕則個。”
此事說大則大,說小則小。
李沐也不想因此而壞了與二崔之間的盟約。
於是冷哼一聲,拂袖欲走。
不想,樹欲靜而風不止。
“殿下若真有容忍之胸襟,何不見見民女之後,再作定奪。就算見過之後,殿下依舊拒絕,也不枉家祖和崔家主千里奔波一趟。”
李沐這下真有些怒意了,回身道:“就算你長得天仙下凡,孤也不感興趣。也罷,本王便遂了你心願,你自下車來,孤見你一面就是。”
崔杼二人確實膽顫了,雖然知道此非死罪,可真把李沐得罪狠了,誰知道李沐少年心性,會做出什麼事來?
如今話趕話,已是騎虎難下,崔杼只能在心裡祈禱,穎兒啊,你可不要做不成王妃,反牽累於家族啊。
其實李沐話說到這份上,是個聰明人都知道,就算車中女子是王昭羣、西施再世。
怕也入不了李沐之眼了。
可這世間總有些悖逆之人。
李沐已經(jīng)給了她一個臺階,讓她下車見面。
可她卻愣是要雞蛋碰石頭去。
“民女雖然身份低微,可畢竟是未出閣娘子,如此拋頭露面,與禮不合。殿下雖然貴爲攝政王,可畢竟是須眉男子,若殿下真有心見民女一面,何不上前,親自掀簾?”
李沐怒極反笑,呵呵一聲,“小娘子好一張利口,今日孤還真想見見。”
說著,幾步上前,擡起右手,一把掀起簾子。
還真別說,就在李沐擡手掀簾之時,二崔互視一眼,竟不約而同地浮現(xiàn)出一種難以置信的神情。
李沐此時很失望,不是對方長得難看。
而是根本沒有看到對方的臉。
馬車深約一丈,光線很暗,若不打開左右窗簾,根本不可能看清楚對方的臉。
更何況這女子臉上還蒙著絲巾。
李沐此時只是將頭伸進車內(nèi),“你不是想讓孤見你嗎,爲何還絲巾蒙面?”
“既然殿下應允見面,且掀了簾子,何不再勞煩殿下摘去民女蒙面之巾?”
李沐終於跨上一步,探身進去,一把扯去了她臉上絲巾。
可依舊沒有看清楚她的樣子。
李沐只能道:“光線太暗,勞煩你將窗簾掀起。”
不知不覺中,李沐的語音已經(jīng)顯得溫和了許多。
只聽那女子道:“民女謹遵殿下之令,不過還請殿下再近一些。”
說完,擡起右手,去掀李沐左側窗簾。
李沐自然是再往裡探了探。
這一探,不知不覺中,人已入了馬車,車簾在李沐身後落下。
隨著女子右手掀起窗簾,光線從車窗照了進來。
女子的容貌變得清晰起來。
一襲大紅絲裙領口開的有些低,露出兩邊鎖骨深坑。
面似芙蓉眉如柳,一頭黑髮挽成高高的美人髻。
挺拔的鼻樑下有張小小的嘴,嘴脣薄薄的,嘴角微向上彎,帶著點兒哀愁的笑意。
整個面龐細緻清麗,文靜優(yōu)雅。
還有一雙靈活轉動的眼眸,慧黠地轉動,帶著幾分調(diào)皮,幾分淘氣。
而暴露在陽光照射的那半張臉,因陽光而顯得晶瑩剔透。
說實話,在這一刻,李沐頭有點兒暈。
只是這暈也僅僅是一瞬間,隨即心底有個聲音提醒著,休要著了道。
“咳。”李沐清了清喉嚨道:“孤已經(jīng)見識了小娘子美貌,告辭。”
“且慢。”
“你還有何事?”
“殿下不覺得這麼走了,有損殿下名聲嗎?”
李沐狐疑道:“此話何意?”
“民女尚未出閣,殿下掀我車簾,扯我絲巾,入我馬車,便掩上了車簾,黑燈瞎火,孤男寡女共處暗室,若殿下轉身一走,民女如何面對世人悠悠之口?”
李沐這下傻了,你妹的,千防萬防,還是著了丫頭片子道了。
女子見李沐犯傻,“如今民女只有兩條路可選,一是自戕以全名節(jié),只是如此一來,殿下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殿下而死,想來殿下必不忍心。二是殿下體恤,容民女入府,隨侍左右,如此一來,殿下今日孟浪之舉,倒也天經(jīng)地義了。”
李沐愣在當場,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嘴角有些抽搐。
這世家女確實有些道行。
愣愣地盯著她許久,李沐轉身退出車外。
那女子也沒出聲阻攔,任由李沐離去。
李沐走到二崔面前,冷冷問道:“誰教得?”
崔尚憋得臉都紅了,往後退了兩步,連連搖頭,“老朽不知情。”
崔杼心情大好,含笑道:“老朽就算想教,也來不及啊。”
確實,這一幕出乎任何人的意料之外。
要想事先教,絕不可能如此環(huán)環(huán)相扣,而沒有顯得不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