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我師父的吩咐,他死後並沒有土葬,而是火葬之後將骨灰盒埋了,他可是給人看了一輩子的墓地,到頭來竟然會這樣,雖然我不知道其中的原因,但是我仍舊按照師父的意思去辦了。
處理了老頭子的後事之後,我回到了家裡,看到家裡冷冷清清的,我又差點哭了出來,一股無力的感覺一下子就衝到了頭頂,讓人無力而又無奈。
我走了過去,拉了把滿是灰塵的椅子,坐了上去,看著房間裡熟悉的擺設,彷彿什麼時候都沒有發生過一樣,但是我心裡明白,從老頭子的魂魄從身體裡出來的時候,便已經是物是人非了。
在這些年中,每日和老頭子朝夕相處,我都已經習慣了,現在老頭子走了,就剩下我一個人,無數的空虛的寂寞朝我席捲而來。
“師父——”我抱著腦袋,低聲的叫了一下,眼淚便很不爭氣的流了出來,我不知道現在除了痛苦之外,還能有什麼事情能夠化解我心中的悲傷。
大哭了一陣之後,我的心情終於算是平復了一些,我也知道老頭子死了之後,也絕對不可能再復活了,而且我現在才二十多歲,往後的日子還要繼續,更重要的是老頭子曾經教育過我,人不能總是悲傷於過去。
這句話還是我上小學的時候老頭子告訴過我的,在前面說過,我的人魂虛弱,導致我學習什麼東西都很慢,因此那時候的學習成績也不怎麼好,再加上打架,結果老是被批評還有請家長,因此當時我的總是沉浸在那種無助的悲傷之中,直到老頭子鄭重其事的告訴了我那句話之後,我便記在了心底,後來性格才慢慢的有了一定的轉變,不過學習成績仍舊是一團糟。
這些事情對我來,歷歷在目,我甚至現在還能夠想起老頭子當時說話的態度,還有那緊緊皺在一起的眉頭,彷彿一切就發生在昨天。
我嘆了口氣,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現在的我心裡也明白,沒有了老頭子,無論在什麼地方我都將很困難的生活下去,而且我還有自身的特點,因此我決定按照老頭子的囑咐,去找我那不知道是光臉還是麻子的師叔,這多少也算是完成老頭子的遺願。
推開老頭子的房門,一股潮溼的氣味撲面而來,揚起的灰塵吸進了我的氣管,讓我不自覺的咳嗽了幾聲。用手在鼻子前用力了扇了幾下之後,這才走了進去。
老頭子死的時候曾經告訴過我,他原本要交給我的那封信就壓在他的牀單下面,嫌棄牀單,很容易的就找到了,順手將信封拿了起來,上面工整的寫著幾個字‘師弟親啓’,在信封的背面寫著一個地址。
那時候的我曾經想要拆看看看這封信裡面到底都寫了哪些內容,而且師父在寫完之後也沒有封上,想要看的話十分的簡單,但最後我還是忍住了,畢竟這是師父寫給師叔的,看了的話對於我那死去的師父將是一件大不敬的事情,師父從小將我養大,可以說是恩重如山,我自然不能這樣做。
從師父的房間退出去之後,將房門輕輕地關上,然後我又回到了我的房間,打開了房門之後,撲面而來的仍舊是潮溼的氣息還有飛揚的灰塵,好在我有了剛纔的經驗,這纔不至於被嗆到。
從櫃子裡拿出了幾件換洗的衣服,連同那封信全都塞進了揹包裡,然後又在牀邊坐了下來,我明白我仍舊沒有能從悲傷地心情中走出來,即使我還能夠想起師父說的那句話,但是現在那句話似乎也沒有了什麼作用,用文藝點的話來說就是蒼白而又無力。
或許還有不知道是誰說的一句話才能稍微起點作用,時間,也只有時間才能撫平心中的傷痛。就像是我小時候性格的轉變一樣,師父的那句話固然重要,但也需要一個過程才行,而這個過程除了時間之外別無他物。
又在房間裡坐了一會兒,我便打算著快點離開,而留在這裡也是徒增悲傷而已,我想師父的在天之靈也不願意看到我這樣。雖然這老頭子曾經差點打斷了我的腿,但那畢竟是我做錯事在先。
背起了揹包,我看了這個住了二十多年的地方最後一眼,然後便義無反顧的走了出去,反鎖了房門之後,就再也沒有回頭,我真的怕我再哭出來,我不想再哭了,我已經二十多歲了,我應該變得堅強起來,這是作爲一個男子氣概的外在表現,我可不願意讓人誤會我是一個沒有長大的愛哭鬼,這樣對於我一個大男人來說可是非常丟人的。
來到火車站,很順利的買到了票,在候車室等待的時候,我突然又想起了師父寫給師叔的那封信,我和師父生活了二十多年,可從來都沒有聽說過師父還有個師弟,也不知道師
父從哪裡找來了師叔的地址,不過我想師父既然這麼長時間沒有見過面,想必兩人的關係也不怎麼樣,估計師父實在是沒有辦法了,這纔出此下策。
而且現在師父不在了,我只能自己照顧自己,雖然說我現在去投奔我那素未謀面的師叔,相比師叔看在他們師兄弟的情分上會多少照顧我點,但這多少有點寄人籬下的感覺,而對我來說這種感覺並不好,就像是紅樓夢裡面的林妹妹,做事說話處處都得小心,就算是吃了虧也能打斷牙往肚子裡面咽,胳膊折了往袖子裡面藏,因此我只能更加的堅強或者是不得不更加的堅強。
想到這裡,我不由得嘆了口氣,我雖然不是師父親生的,但師父對我卻比親生的還要好,不然的話,也不會爲了我腆著老臉給一個二十多年未曾見面的師叔寫信。
由於我人魂虛弱,因此愚笨了一些,因此我有些想不明白,從我記事開始,只要有人請我師父去,就沒有師父搞不定的事情,從這也可以看出來我師父的本事絕對是一流的,但是卻心甘情願的待在我們那個小地方,終其一生,就算死了身邊也只有我一個人,真是有些可悲。
時間不長就開始檢票,我只能停止了思考,走了上去,檢票之後就來到月臺,由於這趟火車是始發地,因此也不用等,直接就上了火車,很快便找到了我的地方坐了下來,腦袋一轉就看著外面和親人或是朋友告別的乘客,我的心裡一痛,結果差點又哭了出來,因此我只能低下頭緊緊地咬住自己的嘴脣,不去看不去想這些事情。
“小夥子,能把你的揹包挪一下嗎?這裡是我的座位。”
我正低著頭忍著要哭的衝動,突然旁邊冒出了一個聲音,聽起來是個女人,我轉過頭去發現說話的不光是個女人,而且還帶著個孩子。在這擁擠的地方帶著孩子還真是不方便,因此我連忙對她說道:“不好意思啊大姐。”說著,我將揹包拿了過來,給那大姐騰出地方。
有人這時候肯定要說了,爲什麼不把揹包放在上面的貨架上?這話說起來還真是有些不好意思,有人曾經說過,男人只要沒有超過一米七五,就等於跟殘廢差不多,那我這差個兩三公分纔到一米七的估計已經是殘廢中的殘廢了。
就這麼點海拔,還要上貨架,這不純屬鬧騰嗎?因此我索性就把包抱在懷裡了。
這大姐看到我給她騰開了地方,便先將孩子放在座位上,自己爲了不擋住後面人的路,便繃直了身子站在一旁。
我看到這樣,心想這大姐出門也不容易,便向裡面坐了坐,說道:“大姐,我往裡面擠一下,你就坐著吧,這樣站著也挺麻煩的。”
大姐看到這樣確實不方便,而且也十分的難受,便滿是感謝的點了點頭,說了聲謝謝,然後挨著孩子坐了下來。
我一個人無聊,而且師父過世的事情讓我的心裡有些難受,我便準備找這大姐聊聊天,也好分散一些我的思想,可是我還沒有說話,旁邊的孩子便叫了起來:“媽,我又餓了。”
大姐一聽,疼愛的拍了拍小孩的腦袋,但是眼神之中卻有些無奈之色,但還是從包裡拿出來些吃的給了孩子,那孩子接過去之後就往嘴裡塞,就跟餓了好幾天了一樣,一連吃了好幾個大面包還有一袋子薯片,這才停了下來。
我還是頭一回見到這麼能吃的孩子,這一頓飯下來,幾乎都跟我差不多,但是令我有些奇怪的是,這孩子吃的這麼多,可是卻並不胖,而且看起來還面黃肌瘦的,好像飲養不良一般。
“大姐,你家孩子幾歲了?”我隨口問道。
大姐嘆了口氣說道:“九歲了。”
“九歲?”我有些吃驚的說道,怎麼都已經九歲了,看著根本不像,讓人搭眼一看,最多也就六七歲的樣子,而且看這大姐和孩子身上穿的衣服,也不像是那種窮苦的人家,怎麼這孩子長得這麼奇怪,不由得我的心裡產生了疑惑,頓時匯聚了精神,朝那孩子的眉心仔細的看了過去。
這一看不要驚,當真的嚇了我一跳,小孩子的腦袋上滿是繚繞的黑氣,人魂已經虛弱到了極點,天地二魂也是忽明忽暗,搖擺不定,如果我猜得沒錯的,這孩子最多也就再有兩三個月的陽壽了。
“媽媽,我還想再吃點。”
孩子的聲音傳了過來,打斷了我的思考。
“你剛剛纔吃過,不能再多吃了。”
小孩對大姐乞求道:“媽媽,可是我真的好餓,好像在吃點東西。”
大姐看著孩子,眼裡盡是疼愛的眼神,不得已之下,只能又拿出了一包零食遞了過
去,那孩子一看,頓時兩眼放光,趕忙拿了過來,拆開就吃。
按理說,小孩子雖然處於發育的階段,魂魄弱小可以理解,但是卻能夠呈現出一副蒸蒸日上的樣子,可是眼前的孩子,距離我發現的時候,魂魄似乎又弱了一些。
“哎。”看著孩子吃的開心,大姐卻悠悠的嘆了口。
看到這樣,我心裡大概已經明白了,這孩子肯定是撞了什麼髒東西,纔會變成現在這幅模樣的,而我雖然不能幫助他們母子倆,但是要是能夠將這件事情問清楚的話,或許能夠給他們出個主意也說不定,畢竟我跟了師父那麼長的時間,就算是沒做過飛機,還沒看見過飛機飛嗎?
於是,我開口問道:“大姐,這孩子……”
大姐看了我一下,滿臉都是無奈之色,畢竟這孩子的癥狀實在是太明顯了,只要不是眼睛瞎了的,都能夠看得出來。
大姐緩緩地說道:“這孩子不知道得了什麼病,每天吃的比大人都多,而且就這樣還是不停的喊著餓,我跑遍了醫院,檢查不知道做了多少次,只是說這孩子有些營養不良,注意補充營養就是,可是高營養的東西不知道吃了多少,可是孩子卻一天比一天吃得多,一天比一天瘦,實在是沒有辦法,我纔打算帶孩子去省城的大醫院看一下,希望能夠治好孩子的病。”
我一聽大姐的話,心裡就嘀咕開了,這哪裡是營養不良,要是營養不良的話,不用說去醫院了,就算是自己買點二十一金維他什麼的吃一下也就行了,哪裡會這樣一天比一天瘦,而且人魂黑氣繚繞,跟營養不良半毛錢的關係都沒有。
可是我現在要說這孩子撞了邪的話,估計這大姐十有八九不會相信的,如果他真的信那一套的話,早就去找我師父那樣的人了,哪裡還用得著去省城的大醫院花那些冤枉錢,於是我又問道:“孩子什麼時候成這樣的?”
大姐想了一下說道:“大概一年前吧,有一回孩子發高燒,我們就帶他去醫院,打了針吃過藥之後沒過幾天也就好了,但是病好了之後孩子就整天喊著餓,當時我們也沒有多注意,既然孩子要了,就給孩子吃,想著或許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多吃點東西也沒有壞處,可是慢慢的我們就發現,這孩子的飯量越來越大,到了最後比我和他爸吃的都多,而且每天零食還吃個不停,我們這才意識到壞了,趕緊就帶孩子去檢查,錢不知道花了多少,但是孩子卻一天天的越來越瘦,看起來根本就不像是個九歲的孩子。”
從大姐的話中可以聽出來,大姐的心裡實在是著急了,想要治好孩子的病,但是我在心裡捉摸著是不是應該告訴大姐真實的情況,好讓她多一條路走,於是我就試探的說道:“既然這樣奇怪,到醫院都沒有看好,大姐你有沒有想過,孩子可能是……”
我的話沒有說完,但是我想只要是個明白了,肯定能夠聽懂我後面的話是什麼意思。
果然,那大姐是聽懂了,說道:“怎麼沒有想過,半年前聽人介紹有個胡師傅很有本事,我們打算那天下去去找,結果有事情耽擱了,等到我們忙完了手裡的事情再去找的時候,卻聽他鄰居說胡師傅生病了,然後也請了好多的先生看過,但是也沒有起到什麼作用,這纔想著去省城的大醫院看看。”說著話的時候,大姐抹著眼淚,愛惜的摸著孩子的腦袋。
原來他們曾經也找過我師父,但是沒有想到師父卻住院了,我不由得在心裡暗歎這孩子的命不好,如果能夠早點找到師父的話,依照師父的本事,這孩子這會兒肯定會沒事的,我也只能說這一切都是命中註定。
但是我又不忍心看著這孩子就這樣死掉,只是我的本事不濟,根本就是無能爲力,忽的想我又想起了那未曾謀面的師叔,雖然我還不知道我師叔有什麼本事,但是想著既然是我師父的師弟,肯定也不會差到哪裡去,或許這孩子還有得救,於是我打算將師叔的地址告訴大姐,至於最後能不能看的好,就要看這孩子的造化了。
“大姐,如果你在省城的大醫院看不好,可以去找一個人,或許他能夠幫上你的忙。”
大姐聽到我這樣說,頓時睜著眼驚奇的看著我,似乎有些不相信我說的話,畢竟吃這碗飯的人,都是些上了年齡的,最不濟的也應該是四十歲的中年大叔,而像我這樣才二十多歲的人,遇到問題哪裡會往那方面去想。
但是面對我的建議,大姐最終還是選擇了接受,或許就像是我說的那樣,她能夠多一條路走,不至於到了山窮水盡的時候。隨後我便從揹包中拿出那封信,將師叔的地址讓大姐記了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