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軒帶著落華宮數名宮衆並上官邪、卉娘趕到時,巨海幫中,已是一片血流成河。
那一襲華美白裘此刻正被十數名武林人士團團包圍,然不管是從哪個角度去看,都彷彿是那白衣公子在耍著一羣傷痕累累的武林人士玩兒一般。
那一襲華美的白裘上濺了點點星星的殷紅血跡,宛若盛開的寒冬紅梅一般。而那一襲白衣隨著那十數名武林人士的節奏遊轉,白色衣袖飄揚,三尺青絲飛舞,一側身,一回眸,一擡手,一垂睫,風情萬種。
玄裳男子就這般呆立在門口,遠遠望著那好似在舞蹈一般的白衣女子,心間蕩起的漣漪點點擴散開去,彷彿是在心湖之中漾起一圈圈波光粼粼,久久難以平靜。
卉娘心急南宮墨軒的下落,早已飛身進了院落,四下裡去尋南宮老頭兒的下落。夙軒一揚手,帶來的宮衆們便隨著進了去,幫忙尋找南宮神醫。
片刻後,上官邪回過神來,長嘆一聲。夙軒側眸,倒是一點兒也不擔心那身處包圍之中的白穎華——從她的動作神情來看,並未受傷。也是,這院中支撐到現在的十數名武林人士不過泛泛之輩,怎可能傷到她呢?
放下心來的夙軒便將心思全部放在了立於身側的上官邪身上,此刻見上官邪長嘆,便知他定是心中又有了計較,心中便又多一分打算——無論如何,他不會允許旁的人傷害她。即便現在她……即便她已將他完全推出了心門。
而那邊,似是注意到他們趕來,也似是已經玩膩了,輕笑一聲,白穎華面上漸漸泛起冷酷的笑意,一個旋身擋掉近身的一波攻擊,隨即長身而立,右手輕擡。
對這個動作再熟悉不過,那拖著傷軀的十數人頓時色變,立時拼了全身氣力向四周退去。上官邪也在此刻大吼一聲:“穎兒住手!”同時飛身前去,夙軒面色變了一變,卻是停在原地沒有動。
就在此刻——
“夙軒?你在這裡做什麼?”帶著點點疑惑,衆人萬分熟悉的清脆的少女聲音在夙軒身後響起。
聽到這聲音的一霎那,白穎華原本蓄勢的動作生生地停了下來,猛地擡起眼眸向門口望去。上官邪也暫且拋下了阻攔白穎華的心思,落下地來,轉身望去:“落兒?”
夙軒回眸,那一襲紫色紗衣的少女,可不正是這數日來衆人苦尋無果的秋沉落?
只是——
夙軒下意識地看向呆立在中庭的那一襲白衣,果不其然地,那一襲白衣如玉般的絕色容顏上,那冷酷的淺笑在緩緩地瓦解。
上官邪飛身過去,將紫紗少女攬進懷中,擔憂道:“落兒,你這幾日去哪裡了,有沒有受傷?怎麼……”
他話音未落,那紫紗少女便皺了皺眉,道:“外公?外公你在說什麼?我哪裡都沒去啊,我一直都和穎兒在一起的嘛。”
此言一出,衆人皆是呆住了。
上官邪詫異地鬆開她,然而少女面上的神色並不像是撒謊,反而帶著點點疑惑:“外公你們在這裡做什麼?”她說著便從上官邪身前探出了腦袋,隨即瞪大了眼睛。
夙軒走過去,不動聲色地擋住她的視線:“小姐,宮主這幾日十分擔心你……”
“你們在說什麼啊,我明明和穎兒在一起的啊。”皺了皺眉,秋沉落面上的神色愈發地不耐煩起來,隨即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一般,她轉身喚道:“穎兒,你別躲了啦,快出來!”
隨著她的這一聲喚,倒當真有一襲銀藍袍子自後面牆角處轉出,面上掛著溫和的笑意,緩步走過來,手中摺扇輕搖:“落兒,你這麼心急做什麼。”
看到這一襲銀藍袍子,還有那一雙銀色重瞳,夙軒周身的氣息霎時凜冽起來:“宮瑾羲!你——”
“落兒。”中庭之中,忽地遠遠傳來了這樣輕飄飄的喚聲,飄飄搖搖,無根無蒂。
夙軒心中一頓,忙回眸看去——
那一襲華美白裘如玉面容上神色溫柔,她垂了手臂,向著他們的方向,微微地前傾了身子,似乎想要走過來。
秋沉落卻是在看見她的那一瞬便呆怔起來,片刻後,她側眸看向銀藍袍子的男子:“穎兒,那人是誰?怎麼感覺好熟悉?”
這樣一句話甫一出口,衆人皆是明白其殺傷力,卻也不曾估摸到,它的殺傷力會這麼大。那一襲白衣猛地晃了一下單薄瘦削的身子,玉容上陡然一片恍惚。
她周身原本的凜冽氣勢頓時散了開去,那早退了開去的衆武林人士一見她露出瞭如此之大的破綻,也不去管那門口可能造成威脅的幾人了,直直地飛身而起,手中兵器閃著寒光,刺向那一抹白衣。
誰也不曾想到的事情發生了,明明此刻看起來傷心欲絕,半點殺氣不曾有的那一襲白衣,卻是就那麼隨手一揮:“滾開!”
不知是帶了哭腔還是怒意的聲音,話音不曾落下時,那刺殺她的人便已經成了兩截,血光漫天,屍體“啪嗒”一聲,落在了她的身邊。
秋沉落親眼目睹這樣一幕,頓時尖叫一聲,轉身撲進了那身著銀藍袍子的男子懷中。上官邪大怒:“穎兒,還不住手!”然他甫要衝過去,卻被夙軒拉住了,他怒瞪他,他卻輕輕搖了搖頭:“前輩,眼下小姐的問題……纔是最重要的。”
——難道他看不出,白穎華此刻會如此暴戾,全是因爲秋沉落麼?
他壓下心中直面宮瑾羲的驚濤駭浪,看向此刻正窩在宮瑾羲懷中的秋沉落,皺眉喚道:“小姐,你是不是搞錯了,那邊的並不是宮主。”
然此刻白穎華已然到了他們面前,震開不知何處刺出的銀劍,白穎華伸出手直直地將秋沉落扯入懷中:“落兒!”
力道之大,她緊緊攬住秋沉落的手臂上,青筋凸起一道道細細的紋路:“落兒,落兒,落兒……”
一聲一聲的呼喚,透著愈來愈明顯的脆弱和害怕驚惶。
原本還在掙扎的秋沉落聽了這近在耳邊卻彷彿又飄遠在天際的呼喚,心中驀地泛起一陣陣地疼痛,這感覺似曾相識,這懷抱也似曾相識,她怔怔地,連掙扎也忘了。
夙軒心中一痛,冷眼望向那悠悠哉
哉地搖著扇子的宮瑾羲:“她這是怎麼了?你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宮瑾羲脣角微微彎出了一個弧度,啓脣,輕喚:“落兒。”
那原本呆怔的少女便忽地狠狠推開那一襲白衣,斥道:“你這個殺人惡魔,別碰我!”說完便不住地後退著,直至退到那身著一襲銀藍袍子的男子身邊,望著那一襲白衣的眸光裡浮著害怕和驚惶。
“落兒……”這一聲低低的呼喚響起,那一襲白衣伸出了手,面容蒼白,神色怔怔然。
含了不確定,含了不知所措,含了全世界崩塌毀滅的驚惶和無助害怕。
——落兒還記得“穎兒”,可已經不記得她。
——落兒看到她殺人了。
——落兒說她是殺人惡魔……
——落兒,落兒,落兒,落兒,落兒……
薄脣微微地開合著,那一襲染了血的華美白裘彷彿漸漸地,在被一波又一波的巨大哀傷淹沒。
——這一瞬間,是不是就是結束了?
“呵……呵呵呵……”那一襲白衣忽然擡了衣袖,掩面而笑。
只是那笑聲,在誰聽來,都萬分心驚,還隱隱地會生出一分心疼和憐惜。
“穎兒……”上官邪面上浮起一絲不忍,隨即別開眼眸,對秋沉落道,“落兒,這……這纔是穎兒,你……”
夙軒聽著那笑聲,只覺得胸中似乎有什麼東西漸漸地生髮,隨即堵住了他的喉嚨,脹脹的,讓他漸漸地,呼吸困難起來。
秋沉落望著那一襲和她距離不過一丈的白衣公子,聽著那愈來愈斷斷續續,愈來愈讓人心痛的笑聲,忽地就覺得胸口愈發地疼痛起來。她擡手輕輕捂住心口,怔怔地望著眼前掩面輕笑的一襲白衣,然而嗓子似乎是被什麼堵住了一般,澀澀地,她張了張口,卻是一個音節都發不出。
——爲什麼,爲什麼看著這個人笑,她會這麼痛,這麼地……想哭。
——她好想走過去,好想抱著她,好想讓她,莫要再這麼笑了……
——這樣下去,她再這樣笑下去,她會心疼的,她會窒息而死的……
“呵……哈哈哈哈……”似乎是愈發笑得興起,那一襲白衣的笑聲愈發地大了起來,然而卻愈發地令人覺得,那不是什麼笑聲,而是撕心裂肺的悲泣。
夙軒終是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步,想將她攬入懷中,想讓她就這麼昏迷過去,再也不要管秋沉落,再也不要和這個女子有半點的交集。然而他還沒有觸碰到她的一片衣角,那一襲白衣陡然飄飛而起,卻是直直衝著那中庭之中觀望情況的剩餘十數人而去。
上官邪驚喝一聲,然而終究太遲。
那一襲白衣在距離那十數人不過丈之處,緩緩旋了一個身,衣袂飄飛,髮絲輕揚。
血光漫天。
“混賬——!”上官邪大怒,身形暴起,直直向那背對著衆人,全身浴血的一襲白衣衝了過去,掌風犀利渾厚,以雷霆萬鈞之勢擊去。
夙軒驚喚一聲:“宮主!”
然而那身著一襲華美白裘的女子卻僅僅,僅僅是緩緩地回眸,微微地向他們的方向,歪了歪腦袋,脣角帶著一絲破碎的淺淺淡淡的笑,雲淡風輕地低喚:“邪……師傅。”
毫無意外地,承載了上官邪數十年渾厚內力的一掌擊中了那一襲單薄的白衣。毫無懸念地,那一襲白衣就那樣毫無防備地被擊飛,撞在了身後的院牆上,噴出一口鮮血後,墜在了地面上。
彷彿一抹已經破碎到無法黏補的絲絹。
“宮主!”夙軒再也顧不得其他,飛身而去,將她攬入懷中。
上官邪萬沒想到白穎華竟會不躲不閃更不作任何防備,就這樣生生受他一掌。縱然氣她方纔大開殺戒,可畢竟是自己的徒弟,登時又後悔自己下手重了,忙趕了過去,查看她的情況。
然而那畢竟是一塊已經破碎得無法黏補的絲絹,白穎華被夙軒攬在懷中,面上卻是從未有過的一片灰敗。縱然姿容依舊清絕,然而那絕代的風華卻是漸漸地,漸漸地,在熄滅。
“宮主!白穎華!”夙軒用衣袖輕輕拭去她面上的血跡,顫著聲音喚。
上官邪甫要過去,卻見卉娘和南宮墨軒並幾個落華宮的宮衆出了來,忙奔過去道:“軒,你怎麼樣?對了,你快去看看穎兒那孩子!”
南宮墨軒原本便只是被看押起來,倒沒受什麼傷,當初之所以會被巨海幫抓到,也是不小心中了招,休整了這幾日,原本就是白穎華等人不來,以他自己的能力,逃離此處也就是這兩天的事情了。此刻見上官邪臉色很是不好,又掃了一圈便看見跪坐在不遠處攬著一襲白衣的夙軒,南宮老頭兒忙趕了過去。
秋沉落呆呆看著那一襲白衣眨眼間殺了十數人,又毫無防備地被擊飛,如同破布般墜落,吐血……
她已經不知身處何處了。
記憶愈發地模糊,她已經不知道,究竟該如何去看待這個世界。穎兒——是穎兒嗎?外公——又是外公嗎?夙軒——真的是夙軒嗎?
她眼中所見到的人,她所認爲的人,真的是真實的他們嗎?
秋沉落呆怔著,忽地就緩緩地踏出一步。
身側傳來疑惑的聲音:“落兒?”
她緩緩側眸,卻發現那人面容愈發模糊。她輕聲問道:“穎兒?”
——你,真的是穎兒嗎?
——還是說,你是我不曾認識的人,利用我,讓穎兒再一次受到傷害了呢?
宮瑾羲一頓,而後微微地皺了眉。
——果然,只是在冰棺中躺了六日,還殘存著自己的意識嗎?是未滿七日的緣故嗎?也罷,這便帶回去再……
“落兒。”卉孃的聲音忽地傳來,秋沉落又轉過眸子去看她,片刻後微微歪了腦袋:“師孃?”語氣裡帶了點點的疑惑和不確定。
卉娘狠狠地瞪了一眼她身邊的宮瑾羲,隨後道:“落兒,你被這小子下了藥,不記得我們了嗎?那你總該還記得穎兒吧?”方纔她便從上官邪那裡知曉了秋沉落的異常,此刻一見便斷定是她身邊這銀眸重
瞳的男子所作。
秋沉落張了張口,看了看那邊圍著的衆人,終是沒有說出什麼來。然卉娘卻忽地伸手拉過了她,厲聲道:“落兒,你好歹也是妙手神醫與毒娘子的徒弟,怎的這般沒有出息!旁的人的話不信便也算了,連師傅師孃和你外公的話也不信了嗎?!”
她將秋沉落向院中一推,道:“穎兒一心尋死,你若不去把她帶回來,便不要再認我這個師孃了!”秋沉落還要再問什麼,卻倏地被那“尋死”二字嚇到,竟是轉身便向著院中而去。
宮瑾羲微微挑了挑眉:“這倒真是意想不到呢,不過是被替代了而已,堂堂落華宮的宮主這便要尋死了?”
卉娘瞪著他的眼眸愈發冷戾起來:“喂,小子,從實招來,你到底什麼目的?”
——抓了軒要挾她也罷了,居然把落兒弄成那個樣子……
想了這片刻,卉娘周身的殺氣便愈發地濃烈了。上官邪在她身側輕嘆一聲,道:“你是——銀月國的太子吧。”
卉娘一頓,隨即側眸看向上官邪:“邪,你什麼意思?難道說——”
“銀月國的太子銀眸重瞳,喜一襲銀藍袍子。”上官邪低聲道,“雖然不過是江湖小道消息,卻不想竟是真的——重瞳子的存在……”
“玄風國的御前閒人果真不可小覷啊。”宮瑾羲原本想帶走秋沉落,然而此刻他身邊不過有希羅和舞煙羅,且不論旁邊亮著兵器包圍了他們的以攬月爲首的落華宮衆,就是眼前這一個毒娘子一個陣玄老人,也不是好相與的。若是當真拼鬥起來,自己一方絕對討不了好。他可不習慣做沒有勝算的事情,便打定主意暫且先撤退——至於白穎華,還有很多方法可以除掉。想到這裡,他便露出原本那冷酷的微笑,“不過——捲入皇家鬥爭,真的好嗎?”
他話音未落,身側的希羅與舞煙羅便同時出手,攬月等人也與之同時執劍而交。不過便是一霎功夫,不知哪裡丟下一顆拇指大小的藥丸,隨即煙霧四起,衆人忙掩面回身,待煙霧散去時,那三人,早已不知了去向。
攬月恨恨望著地上留下的那一顆空了的圓形藥丸,甫要去追,便被卉娘止了,幾人這才反應過來,忙去查看白穎華的傷勢。
院中屍首遍佈,吩咐其他宮衆立時開始清理,卉娘與上官邪、攬月走向那一面圍了數人的牆角。
夙軒依舊跪坐在地,伸手攬著那一襲白衣,而南宮老頭兒正在給白穎華切脈,倒是秋沉落,站在離幾人約莫一尺的距離,躊躇著,卻不上前。
卉娘等人忙走過去,應是扯著秋沉落,一起圍了過去。
夙軒垂眸望著懷中伊人蒼白的面容,聲音低低的:“宮主,小姐來了。”
然那一襲白衣卻只是半闔著眼睫,半點動靜也無,就彷彿一具已經沒了靈魂的人偶。
南宮老頭兒忽地輕舒一口氣,見衆人都望了過來,便道:“沒有性命之憂。只是——”他眸光掃了掃上官邪,又看了看秋沉落,輕嘆一口氣。
“此次是我不對。”上官邪思量片刻,又道,“不過待她好起來,這筆賬卻還是要算——兩百多人,這濫殺無辜的性子若是她再不改……”
“倒也不算濫殺無辜。”卉娘忽地插話,“若是我來,也定然一個不留!”她眸光冷冷,對於敢威脅她的人,更甚者這羣人還抓了軒來威脅她,不殺了,難泄她心頭之恨。
上官邪頓了一下,只好無奈地點點頭,卻又道:“可那山寨裡的老弱婦孺……”
“那些混蛋糟蹋了小舞丫頭,更何況依攬月丫頭所言,當初穎兒可是以爲那是落兒的。”卉娘白了他一眼,“哼,如果是你,邪,你敢說你不會大開殺戒?”
卉娘這話一問,上官邪登時再無任何辯解之言。
——沒錯,如果真是落兒出了那般事情,莫說一個山寨,就是一座城,他都屠得!
這樣一想,又似乎……穎兒的作爲尚可接受。
“穎兒是沒有性命之憂,只可惜——”南宮老頭兒見好友似乎不再考慮著清理門戶,又開口了。
“只可惜什麼?”夙軒擡眸,急急問道。
“哀莫大於心死。”南宮老頭兒長嘆一聲,“有些事情發生了,就再也無法回頭了。落兒,我不知曉究竟爲何你會將另外的人認作穎兒,但無疑穎兒已經放棄了生的意識。我說她性命無憂,不過是因爲她此刻體內的內力自行運轉,化解了邪的內力衝擊。否則,此刻你們見到的,就是一具屍體了。”縱然這話有些冷淡了,南宮老頭兒還是這樣說了出來,“這樣下去也不是長遠之計,穎兒若是一直這麼下去……這件事情不能怪你,但是穎兒能不能好起來,恐怕就在你一念之間。”
“落兒,告訴師傅,你覺得,她是穎兒嗎?”南宮老頭兒將秋沉落向白穎華身邊推了推,問道。
秋沉落怔住。
然而就在此刻,原本半點動靜都沒有的白穎華忽地緩緩睜開了眼眸。墨玉眸子裡一片漆黑黯然,然她卻是微微啓脣,低聲道:“謝……師傅……”
——卻又不知,謝的是什麼?
上官邪倏地一怔,忽地反應過來,方纔——他傷她之時,她喚的不是“邪師傅”,而是“謝師傅……”。自方纔起,她便——算到他會大怒,會出手傷她,她打算借他的手,瞭解自己的性命……
上官邪神色之間倏地浮起不忍,遂別開了臉去。
夙軒急急道:“宮主,小姐只是被下了藥,小姐已經回來了,宮主,你莫要……”
“夙軒,我說過——莫要再……管我了。”此刻的白穎華似乎又變回了很久之前的那個白穎華,她顫著長長的眼睫,脣角掛著破碎的笑意,這樣道。
夙軒一怔,卻只聽她喚道:“攬月。”
“攬月在。”攬月應聲。
“隨我回宮。”站起身子,她低低的聲音如是吩咐。
“是。”攬月垂首,隨即追著那一襲遠去的凌空飄舞的華美白裘而去。
衆人耳邊卻似乎迴盪起這樣一句話:
“——相濡以沫,不若相忘於江湖。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