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 相信藍兒!
寒初藍微微地攏了攏眉,這個太皇太后還真夠狠的,怎么說她都是夜千澤的妻子,而夜千澤又是太皇太后的親孫子,哪有這樣對待孫媳婦的?就算再不喜歡她,她也是一個人,一條人命呀。這些皇室中的人,果真是殺人不眨眼,連居于深宮之中的老太婆都那般的心狠。話說,也是居于深宮之中的老太婆才是最狠的,因為她們從宮斗中活下來,屬于勝利者,手里不知道埋了多少條人命,對于人命早就視如螻蟻了。
寒初藍最不喜歡的便是這種把自己的命看得比什么都要貴重,把別人的命看得比螻蟻還輕的人。在她認為,不管是誰,都是父母生養的,沒有人是真正從石頭里嘣出來的!
“怎么,不敢答應?那就是說你真的在詛咒哀家。不說哀家是太皇太后,就算哀家僅是普通的老百姓,身為晚輩的詛咒長輩,也該受罰。看在你生在農家,不知規不知矩,不識禮不識教的,哀家可以從輕發落,依兒,掌嘴!”
太皇太后把寒初藍的微微攏眉的動作都看在眼里,在寒初藍還沒有答話之時,她就吩咐喬依兒再次掌寒初藍的嘴。
原來古代皇宮里的女人和電視劇里演的一樣,動不動就喜歡掌別人的嘴。
太皇太后優雅地伸出自己戴著長長指甲套的手指,拿起了銀筷,輕輕地挑夾起一只炸三角,放進嘴里,優雅地嚼食起來,她的一舉一動中都透出她的大家風范。
剛剛才吩咐人掌自己孫媳的嘴巴,自己則在一旁優雅地吃著點心,這種人的心腸不是一般的硬。
喬依兒依言再一次走到了寒初藍的面前,那張比寒初藍老成不到多少的臉上板著,雖然她很年輕,寒初藍卻把她和《還珠格格》里面的那個容嬤嬤層疊在一起,都是為虎作倀之輩。
喬依兒的動作不緊不慢的,看上去不是真的要動手。其實她是明白太皇太后不過是在逼著寒初藍馬上作決定,不讓寒初藍想出應對的計策。
寒初藍也看出了喬依兒不像馬上就要動手,她淡淡地笑了笑,又挺了挺腰肢,雖然還是跪著,一挺腰肢,那骨氣還在。她似笑非笑地望著自顧自地吃著炸三角的太皇太后,說道:“孫媳還沒有說話,皇祖母咋就等不及掌孫媳的嘴了,皇祖母既然一心要掌孫媳的嘴巴,那孫媳就等皇祖母掌過嘴了再說吧。”心里卻腹誹著:吃吧,吃吧,吃多幾個,一會兒拉肚子,坐證了我的猜測,你想抵賴都抵賴不了。
太皇太后瞟向寒初藍,捕捉到寒初藍似笑非笑的神情,她心塞,她想看到的是寒初藍惶恐不安,是寒初藍的拼命求饒,而不是寒初藍的淡定以及似笑非笑,那神情就像在看戲一般,而她是演戲的人,寒初藍則成了看戲的人,她是配,寒初藍是主!
她何止想著掌寒初藍的嘴巴,她還想把寒初藍撕了呢。誰叫寒初藍是上官紫的兒媳婦!
不過此刻寒初藍這樣說了,她又不想太快掌寒初藍的嘴了,她倒想看看這個農家女有什么本事能扭轉乾坤。于是她一個眼色使去,喬依兒就退到一邊去了。
這是寒初藍第三次避開了掌嘴的懲罰。
“依兒,讓缺兒進來。”
太皇太后忽然吩咐著。
她也不等寒初藍再說話,直接就替寒初藍作了主,她的眼角余光一直瞟著寒初藍,在吩咐了喬依兒之后,她笑著,笑得卻陰陰森森的,“掌嘴本是輕罰,你卻偏要重罰,休怪哀家無情了。”
她這個哪是重罰呀,是直接叫做殺人害命!
寒初藍也沒有再說什么,就跪在那里等著元缺進來。
元缺要不是庸醫,就能診斷出太皇太后身體有恙,而元缺是神醫。
寒初藍根本就不擔心自己會被逼著在太皇太后面前自刎。但心里對于太皇太后的無情,還是寒心的。怪不得夜千澤提起這位皇祖母總是淡淡冷冷的,有這樣一位祖母,是夜千澤的悲哀。
慈慶宮里即將會上演著逼人自殺的戲碼,宮門外,夜千澤像一尊雕像似的站在宮門口,不進去,也不離開,更沒有移動一步,任憑寒風穿透他的身體。
慈慶宮在他的眼里,還如記憶中那般的透著寒冷,透著嚴厲。以前,他害怕到這座宮殿來,但又不得不經常到這里來,皇祖母對他極為嚴厲,要求他在規定的日子里進宮請安問好,不管是刮風下雨都避免不了。而且每次來了,都要在宮門口等上好半天,才能得以入內。
此刻重新站在這座宮門前,他眼里有著的不是怕,也不是思,而是冷漠。
親情已經被傷到了那種思起便痛的地步,他還有什么好怕的。
皇祖母會為難他家藍兒,這是他早就預料到的,他以為皇祖母怎么著也會等到婆孫倆見了面才會找借口為難藍兒的,沒想到皇祖母連他的面都還沒有見著,就先阻攔著藍兒入內。現在雖讓藍兒進去了,卻只允許藍兒一個人進去。
他知道,慈慶宮相對藍兒來說就是龍潭虎穴,他不肯讓藍兒單獨涉險,但是藍兒拒絕了讓他相陪,她說,暴風雨終是要來的,躲得過一次,躲不過一世,還不如迎風冒雨前進。
在目送她進去的時候,他只說了一句話:他在宮門口等著她出來,不管要等上多久,他都會等,但請她一定要活著,完好無損地出來。
就像她當初知道他要出遠門時一般,她說的那些話。
她心里擔心著他,依舊放手讓他去做他該做的事。現在,他也擔心著她,也要放手讓她去斗!
正如她所說,有些事,有些人,不是別人幫就可以度過,就可以躲過的,必須自己親自出馬,征服對方才是真正的勝利,才能避免以后有更多的麻煩。
她,想事情總是想得很長遠。
他信她!
她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倔強人兒!
“澤兒,藍兒呢?”
夜沐從御書房的方向匆匆而來,他本是在慈慶宮的,母子倆吵過之后,周妃帶著兩個小兒入內向太皇太后請了安問了好,太后那邊來人把周妃請走了,說妯娌之間說說體己話。而夜沐則被少帝身邊的太監總管請走,說有八百里加急的軍情。
想著從攝政王府到皇宮有一小段的距離,夜沐才先去了御書房,想著看了軍情之后再折回來,剛好寒初藍再次進宮。
此刻從御書房出來,夜沐才知道寒初藍早已再次進宮,嚇得他匆匆地趕到慈慶宮。
這便是寒初藍進去后沒有看到公婆的原因。
事情那有那般的湊巧,一切不過是太皇太后的調虎離山之計而已。
夜千澤抿抿唇,望著慈慶宮。
夜沐明白了,一邊急急地往里面掠去,一邊責著夜千澤:“你怎么就讓藍兒自己進去了?”
“爹。”
夜千澤身形一閃,便擋在了夜沐的面前,鳳眸沉沉地望著夜沐,沉沉地擠出話來:“這個時候別進去。”他們越是急著護藍兒,太皇太后便越是想為難藍兒,因為太皇太后真正想為難的是他夜千澤。
夜沐瞪他,“澤兒,你說什么?”
“相信藍兒!”
夜千澤只說了四個字。
夜沐錯愕。
半響,夜沐才回過神來,他又急又氣地說道:“澤兒,你還不了解你皇祖母嗎?你讓藍兒獨自進去,她焉有活命出來?相信藍兒?你竟然說出這樣的話來,你以為憑著你的相信,就有用了嗎?藍兒那樣的身份在你皇祖母面前連個奴才都不如。”想當年,他的紫兒是尊貴的公主出身,在自己的母后面前,都被壓得死死的呢。
“藍兒不是母妃!”
夜千澤似是看透了父親的心思似的,又沉沉地說了一句。
他的母妃很聰明,很美麗,溫柔婉約,知書識禮,也是有膽有識之人,從她能暗中培養出那么多忠心的暗衛可以看出來。但有一點,母妃是始終不如藍兒的,便是禮教的束縛。母妃的出身,注定了母妃這一生都要受到禮教的束縛,而皇祖母是母妃的婆婆,就注定了母妃在皇祖母面前無法翻身。藍兒不能說不懂禮貌,但她不受禮教束縛卻是事實。
在皇祖母面前,想翻身,就不能被禮教束縛得死死。
所以,他相信他的藍兒,必定能活著走出慈慶宮,不需要他的袒護。如果……藍兒未能活著出來,那他就把慈慶宮夷為平地,再去追上藍兒的腳步。
他說過了,他與藍兒是一生一世!上窮碧落下黃泉,他都不會與她分開!
夜沐無法體會及理解夜千澤對寒初藍的信任。
他覺得他甚至連自己的兒子都無法再了解,十二年,便把父子之間的距離拉開了天與地之遙。
苦澀,心疼,齊齊涌上夜沐的心頭。
“澤兒……”
夜沐還想說什么,卻發覺自己找不到能說的話,他望著堅定地望住慈慶宮的夜千澤,那堅定的神情仿佛在告訴天下人,寒初藍是天下無敵的,再厲害的敵人在寒初藍的面前,都會輸!
夜沐實在不知道兒子哪來的這股信任?他與上官紫感情深厚,每次上官紫進宮請安問好,他都會擔心,都會害怕,然后就陪著上官紫進宮,他就無法做到像兒子信任兒媳婦那般,信任地站在慈慶宮的門口等著上官紫出來。
或許就是夜沐對上官紫太過于在乎,太過于保護吧,才會刺激著太皇太后,讓她處處為難著上官紫,婆媳關系一直僵如冰。
夜沐生在皇家,又是父母最疼愛的孩子,向來要風要風,要雨要雨,不曾想明白一點,婆媳之間是天敵。婆婆總會把兒媳婦當成了搶走自己兒子的壞女人,而兒媳婦則把婆婆當成了干涉挑撥夫妻關系的罪魁禍首,彼此間往往就容易發生矛盾,造成水火不容的局勢,更何況上官紫差點就成了太皇太后的情敵,有這一點的存在,太皇太后會針對上官紫更加正常了,偏偏夜沐護妻太過,更讓太皇太后覺得上官紫搶走了她最疼愛的兒子,造成兒子對她那個當母親的越來越不滿,直至心中充滿了怨恨。
可以說夜沐與上官紫這對都出身于皇家的夫妻,是沒有理解尋常百姓家的婆媳關系,還以為皇家不同,從而忽略了皇家的人也不過是普普通通的凡夫俗子。
慈慶宮內,元缺優哉游哉地晃進了暖閣,一進暖閣,瞧見了跪在太皇太后腳下五步遠的寒初藍,他也沒有說什么,就那樣地晃過了寒初藍的身邊,走上前兩步,于寒初藍的面前停下,背對著跪著的寒初藍,朝太皇太后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寒初藍注意到他向太皇太后行禮,沒有下跪,僅是彎彎腰,作作揖。
心下便明白了,這個缺德的神醫在太皇太后面前的份量極重。
看出了元缺在太皇太后面前的份量極重,寒初藍又替自家相公抱不平了,沒見過像太皇太后這樣的皇祖母,自己的親孫子不疼愛,反倒對一個外人寵愛有加,難不成元缺才是太皇太后的親孫子?
“缺兒不必多禮了,來,過來坐。”太皇太后一見元缺,就瞇起眼睛笑了起來,那笑容呀說有多親切便有多親切。
“謝太皇太后。”
元缺恭敬地謝恩,便走到太皇太后旁邊那張椅子上坐下來,那是他剛才坐的位置。坐下后,他還是沒有看寒初藍,而是淺笑著瞟了一眼桌子上新添的點兒碟子以及那小碟的炸三角,再看向太皇太后,提醒著:“太皇太后的膳食該改改了,老是這樣吃著,可不太好。”
太皇太后笑道,“有你在,哀家還怕什么?缺兒,替哀家號號脈,瞧瞧哀家這把老骨頭還硬朗不。太醫院里那些個人老是說哀家身體無大礙,隨便開點調理的藥給哀家,哀家身體要是有什么,哀家就把那些庸醫都殺了。”
元缺一笑,“太皇太后何苦嚇煞那些可憐的御醫們。”
太醫院的老太醫們,很多都是他兒時初學醫的啟蒙老師呢,太皇太后拿他的啟蒙老師性命開玩笑,他不得不替啟蒙老師開脫。
“不過……”太皇太后故意停頓下來,瞟了寒初藍一眼,才說道:“如果哀家身體無恙的話,跪在哀家面前的這個女人就要自刎于哀家面前。”
元缺這才看向了跪在那里的寒初藍,耐看的臉上還是云淡風輕的淡笑,深邃的眸子也沒有閃爍著不尋常,他哦了一聲,又調回了視線望著太皇太后,問著:“太皇太后,請恕臣斗膽問一句,這跪著的可是君昊那位從鄉下帶回來的農家妻?”
“缺兒,你想說什么就直說吧,你的眼神兒可是利得很,沒瞧出來。”太皇太后慈愛地說道,元缺說什么,她老人家都一并包容,半點不開心都沒有。
真他娘的沒有天理!
這元缺保證是太皇太后養在宮外的私生子!
寒初藍在心里腹誹著。
“太皇太后你也太不厚道了吧,既然知道君昊的妻子是來自百姓家,自然沒見過什么大場面,太皇太后讓她一直跪在那里,可把人家嚇壞了,君昊知道了又得心疼了。要是君昊誤會太皇太后老人家容不下他,可就不好了。”
太皇太后又撇了寒初藍一眼,笑著:“缺兒,你不提醒,哀家還真忘記了讓她起來了。”接著,她對寒初藍說道:“起來吧。”
寒初藍朝太皇太后又伏下頭去,叩了一個頭,才恭敬地謝恩:“謝皇祖母。”
“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淡淡地強調著。
夜沐不讓她挑選的周妃叫她為母后,她也不讓寒初藍叫她為皇祖母,母子倆都在報復著彼此。
“謝太皇太后。”
叫了無數次皇祖母了,現在才來強調,寒初藍覺得這個老太太必定是個喜歡出爾反爾的人。
總算能站起來了。
說實在的,寒初藍跪了那么長時間,也覺得膝蓋累了,但她還得堅持著,不能讓這個老太婆再找多一個借口掌她的嘴。
元缺朝她眨了眨眼,寒初藍撇開臉不看他,他眨眼的意思,她懂,他是說他開口了,太皇太后才讓她起來的,她又欠下他的人情了。
“缺兒,替哀家把脈吧。”
太皇太后把手伸出,喬依兒馬上就在桌子上擺上一塊干凈的,折疊成好幾層的帕子,太皇太后的手便擱在帕子上。
元缺斂起了些許的笑意,頗為認真地替太皇太后把起脈來。
太皇太后剛才都說了,如果她身體有問題,就要拿太醫院的那些御醫問罪,那些御醫有好幾個是元缺的啟蒙老師,元缺這個人雖然深不可測難以捉摸,對自己的老師還是蠻尊敬的,自然不會放任太皇太后拿自己的啟蒙老師問罪,但如果太皇太后身體沒問題的話,寒初藍就得死。
他不知道寒初藍和太皇太后說了什么,為什么會拿太皇太后的健康作文章。此刻,他只知道,他不能讓太皇太后問太醫們的罪,也不能讓寒初藍死。
片刻后,元缺把手自太皇太后的手腕上移開。
他沒有馬上說話,在沉默著,視線望著太皇太后,直直地望著,這是大不敬的,太皇太后卻不怒,任他望著。
過了一刻鐘了,元缺還在沉默著,這下子太皇太后就等不了,忍不住問著:“缺兒,哀家的身體怎樣了?”
“可以說有事,也可以說沒事。”
元缺一本正經地答著。
太皇太后皺眉,不太喜歡元缺這樣的回答。
他這樣回答,教她怎么拿捏住元缺?如何逼著寒初藍自殺?
“缺兒,有事就是有事,沒事就是沒事,說吧,哀家不生氣,你說實話。”
元缺站起來,又朝太皇太后一揖,才答著:“太皇太后胃腸不好,最近都在拉肚子,這可以說是有事,身體再強裝的人都經不起拉肚子的折騰,不過只要太皇太后改變膳食,少吃油膩,多吃清淡較為粗糙的膳食,再調理一下,就不會再拉肚子,沒有大礙,便沒事。這得看太皇太后的取決,所以缺兒斗膽說太皇太后的鳳體有事又沒事。”
太皇太后不想改變膳食,便是身體有恙,那么寒初藍就不用死。太皇太后改變膳食,便是身體無大礙,太醫們診斷得沒有錯,太皇太后就不用拿太醫們來說事。
也就是說寒初藍也對,太醫們也對。
太皇太后在這個時候才認真地望向了寒初藍,沒有告訴元缺她如何取決,而是問著寒初藍:“告訴哀家,你既不懂醫理,為何一進來就瞧出了哀家胃腸不好,最近都在拉肚子?”
寒初藍抬眸迎視著太皇太后,恭敬地反問了一句:“太皇太后要聽實話?”
“放肆!太皇太后問你話,老實回答!”喬依兒在一旁喝斥著。
寒初藍不理喬版式的容嬤嬤,依舊恭敬地說道:“孫媳可以說實話,不過孫媳擔心說了實話會遭到太皇太后的掌嘴,太皇太后要聽實話,還請太皇太后先賜孫媳一句‘絕不問責’當護身符。”
太皇太后重重地哼了一聲,“寒初藍,你居然敢和哀家討價還價,你不說,哀家就不會掌你嘴了嗎?你沒規沒矩,哀家就可以掌你的嘴!”
寒初藍唇一抿,直直地望著太皇太后,竟然閉嘴不說話,一副任太皇太后宰割的樣子。
瞪著這個女子,太皇太后恨得牙癢癢的,但內心又對寒初藍生出了點點的欣賞。在她老人家面前,還能淡定自如,敢與她討價還價的人,放眼天下就沒有幾個人有這樣的膽量。
不過性子太倔的人,往往容易吃虧。
太皇太后在心里冷哼著。
“好大膽的丫頭!”太皇太后到最后怒而發笑,咬著牙擠出話來,“好,哀家就允了你,不管你說什么,絕不問責。”
寒初藍這才扯動了嘴皮子,問著:“太皇太后平時特別喜歡吃油炸的膳食對吧?”太皇太后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油炸的東西油太多,再加上太皇太后的膳食都是極好的,過于精細,偶爾吃一頓倒是沒事,天天這樣吃著,便積壓在胃腸里難以消化,久而久之,便把胃腸整壞了,胃腸一壞,再吃油膩的膳食,便會拉肚子,孫媳一進來就瞧見了太皇太后的早膳,除了點心糕點之外,還有太多肉類,一大清早的,腸胃正是空蕩蕩的時候,吃太多油氣重的食物進去,教它們怎么吃得消?所以孫媳敢說太皇太后的胃腸不會好,最近也會拉肚子。”
太皇太后臉一沉,望向了元缺,元缺點了點頭,承認寒初藍說得很對。
太皇太后胃腸不好,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她一直想讓元缺親自幫她調理的,就是元缺老是不在京中,四處飄蕩,連元太后想找他都找不到,除非他主動聯系。
只是她怎么都想不到,她的胃腸不好原來是自己的喜好惹的禍。
“那么該怎么調理?早膳該吃什么最佳?”太皇太后忍不住問著寒初藍。
寒初藍抿了抿唇。
太皇太后頓了頓,才說道:“哀家說過了,絕不再問你的責,但說無防。”
寒初藍這才繼續說道:“太皇太后的胃腸已經受到損傷,早膳應該吃些易消化的,溫熱的食物,吃點面條,喝點粥,在粥里放點蓮子、紅棗、山藥、桂圓、薏米等保健食品則更好。還有,早膳不能不吃,但也不可吃得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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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喜歡瀏覽網頁,又喜歡做菜,自然會瀏覽到這些關于養生的膳食。
太皇太后又望向了元缺,元缺深深地看了一眼寒初藍,他知道這個女人在廚藝方面的造詣挺高的,倒沒想到在養生方面,她也能說得一套一套的。
夜千澤呀,還真的撿了個寶!
“缺兒,她說得對嗎?”
元缺朝太皇太后一鞠躬,淺笑著:“恭喜太皇太后得到了一位深諳養生之道的孫媳。”
元缺的話,太皇太后向來信服,聽他這樣一說,便知道寒初藍說的都對,忍不住又剜向了寒初藍。雖說她沒有再牙癢癢的,但還是有著不忿,這丫頭怎么就是上官紫的兒媳婦!
“太皇太后,臣本來是想親自幫您老人家安排膳食,幫著您老人家調理身子的,既然太皇太后喜得如此聰慧的孫媳,臣就不多事了,只要太皇太后信得過自己的孫媳婦,臣相信太皇太后能長命百歲的。”寒初藍對太皇太后不見得有好感,但這個人做事還是有原則的,不會無緣無故地去害人,真讓她給太皇太后安排膳食,她也會很認真地去安排,絕對不會趁機對太皇太后下毒。
“哀家還是信你。缺兒,你給哀家開個方子,幫哀家調理調理身子,膳食方面,你也給哀家開個單子,該吃什么,不該吃什么,都列清楚了,哀家著膳房的人依著你的單子給哀家準備膳食。”
元缺信任寒初藍,太皇太后可不敢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付到寒初藍的手里。
她寧愿相信元缺,也不愿意相信寒初藍。
元缺也不推拒,恭恭敬敬地應允了。
想讓太皇太后在初次見面就信任寒初藍,那是不可能的。不過,太皇太后拒絕讓寒初藍安排膳食未免是一件好事,因為萬一有人在膳食上動了手腳,寒初藍就是死罪,誰都救不了她。換成是他,他人脈廣,眼線多,不用太擔心那樣的事情發生。
此刻,能讓太皇太后對寒初藍少些敵意,放寒初藍安全走出慈慶宮才是正事。
太皇太后掃了一眼自己才吃了一個的那小碟炸三角,示意喬依兒把那碟炸三角端給寒初藍,在喬依兒照做之后,她淡冷地說道:“這碟炸三角,哀家就不敢吃了,就賜給你吃吧。”
天氣冷,炸三角又是油炸的東西,本該熱著吃,此刻早就冷卻,不管是誰,吃下去都會對腸胃不好。太皇太后心也狠,把冷卻的炸三角剔給寒初藍吃,那心思可想而知了。
寒初藍沒有推卻,也不能推卻,長者賜不可辭。
她謝了恩,接過那小碟的炸三角,當著太皇太后的面,淡淡地吃著那小碟的炸三角。
對于她的順從,太皇太后顯得相當的滿意。
在她吃完了那些變得又冷又硬的炸三角后,太皇太后似是疲倦地揮揮手,說道:“都退下吧,哀家也累了,要歇歇了。”
喬依兒上前來,弓著身把自己的手遞到太皇太后的面前,讓太皇太后攀扶著她的手站起來,她恭敬地牽扶著太皇太后走了。
元缺和寒初藍自然又得跪安行禮。
自地板上站起來,寒初藍微微地吁了一口氣,與太皇太后這個老巫婆相處,簡直就是在油鍋里翻滾。
望了元缺一眼,她淡冷地朝他拱拱手,算是謝過他,便扭身朝屋外走。
“初藍。”
元缺跟著她出了屋外,才叫住她。
寒初藍頓住腳步,扭頭,睨著他,淡冷地問著:“元國舅有何賜教?”
元缺笑望著她,“初藍,怎么說我剛才也算是幫了你,你就不能給我好一點的臉色嗎?每次都是這般的不識好歹,忘恩負義的。”
寒初藍扭身又走,懶得和他多說一句,夜千澤還在慈慶宮門口等著她呢。今天過年,本是最該喜慶的日子,卻被太皇太后折騰了一個早上,天氣又冷,夜千澤不知道凍成了什么樣子。
她心急著出去,心急著讓夜千澤知道,她活著,毫發無損。
“藍兒。”
元缺忽然低低地叫著。
寒初藍倏地停下來,扭身,冷冷地瞪著元缺,一字一句地警告著:“藍兒不是你叫的!”
元缺走過來,垂眸深深地注視著她,“難道除了夜千澤,就沒有第二個年輕男子可以這樣叫你了嗎?”
“不錯!”
“他有什么好?”
“他什么都好!”
元缺抿抿唇,看著她的眼神更深了,片刻后,淡淡一笑,傾身在寒初藍耳邊低低地勸著:“寒初藍,我得提醒你一句,在太皇太后面前最好謹慎一點,她才是吃人不吐骨的老虎。”
寒初藍冷笑,“小心她聽到,第一個就吃了你。”
說完,她再次扭身朝外走。
這一次,元缺沒有再出聲叫住她,而是放慢腳步,慢條斯理地跟在她的身后,晃出慈慶宮。
“藍兒。”
在慈慶宮等著,僵得雕像的夜千澤,遠遠地就瞧見了寒初藍從里面走出來,他臉上的硬線條總算有了松動,腳下一掠,人就掠進去了。
“千澤。”
見到自家相公,寒初藍也忘形地朝夜千澤奔來,她才跑了幾步,就被掠進來的夜千澤一把擁住,狠狠地帶入了懷里。
夜沐也快步地走過來,瞧著這個情形,他又識趣地遠遠地停了下來,看著相擁的兒子和兒媳婦,夜沐忽然心酸起來。這本來是很平常的見長輩,可對于兒子和兒媳來說,宛如生離死別,一個有里面經歷生死,一個在外面候著,也等于是經歷生死的考驗。
緊緊地握起了拳頭,夜沐開始意識到,他雖為攝政王,但還沒有成為最強的攝政王,還沒有能只手就護住兒子和兒媳婦,他要變得更強大起來,強大到連太皇太后都無法再撼動他!
人,失去精神所托時,往往過著行尸走肉的日子,沒有拼勁,但有了精神所托了,就會生出無窮無盡的拼勁,因為拼得有所值。
夜沐本來是最有機會坐上帝位的人,就算錯過了,依舊成了握著朝政的重臣,想奪位不是沒有機會,是他一直沒有去爭去奪,只保證著自己小家庭的安全,不會被少帝暗殺。那是因為他覺得沒有了上官紫,沒有了最愛的嫡長子,奪位也沒用。如今他的稚兒回來了,他便重新有了精神上的所托,又遭此次太皇太后對寒初藍的為難,便激發了夜沐潛伏在體內的野心。
“藍兒,她沒有為難你吧?”夜千澤摟緊了愛妻,低啞地問著。
寒初藍在他懷中費力地仰起臉,淺笑著安撫他,“我不是好好地出來了吧。”
夜千澤松了些許的力道,摟著她的手改為托著她的臉,手指在她的臉上來來回回地撫摸著,視線又從她的臉上移到她的身上,寸寸地輾過她的身子,確定她神色好,身體沒事,他才算是松了一口氣。
不經意地瞧見元缺站在不遠處,還是慣性地笑看著,夜千澤不動聲色地松開了寒初藍,改為拉著寒初藍的手,溫柔地說道:“藍兒,我們回家去。”
寒初藍點頭,跟著他走,看到夜沐,她又連忙掙脫他的手,朝夜沐行了一禮,說道:“藍兒讓爹擔心了。”
夜沐松著氣應著:“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天氣冷,又是大過年的,回府吧。”然后他先轉身,對李公公說道:“去太后那里請示周妃,她是否跟著本王一起回府。”
李公公恭敬地應了一聲,趕緊去找周妃。
走了幾步,寒初藍忽然頓住了腳步,臉色有點兒變化,兩道秀氣的眉都不自然地攏了起來,沒有被夜千澤拉住的手抱按著自己的肚子。
“藍兒,你怎么了?”
夜千澤一看她的臉色,臉上大變,扶著她急急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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