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5 公公來了!
在菜地上,寒初藍停留了很長時間,在心疼她的菜,也在想著該怎么處理這么多的菜,最后她只能決定把還算完好的菜,零售賣掉,這樣的話,自己的人手就不夠用了。想到小五和小七,她決定讓那個雖然不露面,其實一直在暗中的暗衛光明正大地成為夜家的“家人”,這樣既能幫她的忙,也能護著這個家。
不過她也不指望著那兩個人護著這個家,從每次她受到欺負時,那兩個人都沒有露面可以看出來,在她沒有生命危險的時候,他們都不會出來的。
有點爛的菜,她要收回家里去風曬干當成菜干了。
也可以喂兔子,還有那十一頭豬。
十一頭豬暫時被關在雞棚那里是不安全的,她還要花錢去請幾個人幫她砌個豬欄。表面上她得到了賠償,其實她要花出去的錢超過了她得到的賠償。
“大姐,我好餓了。”
稚嫩的聲音忽然響起。
寒初藍一愣,尋聲望去,這才看到兩個弟弟都跟在她的身后,陽光落在兩張稚嫩的臉上,仿佛間,她似是看到了自己的養父似的,兩個孩子的長相都有幾分像寒大川。“你們怎么跟來了?”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寒初藍,竟然不知道兩個弟弟一直都跟著。
“爺爺讓我們跟來的。”阿牛解釋著,有點擔心地看著自己這個能干的大姐,他們兄弟倆一直跟著大姐,大姐竟然不知道,大姐,沒事嗎?“大姐,你,還好嗎?”阿牛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小臉有點兒紅。打小到大,他還不曾主動關心過誰,就連老娘都沒有。
聽到弟弟的話,寒初藍又有點印象了,爺爺好像是讓兩個弟弟跟著來。捕捉到阿牛眼里的擔心,她的心暖了暖,雖說這兩個孩子不是她的親弟弟,又有顏氏那樣一個極品娘,還好,孩子年紀小,心性還沒有完全被顏氏教壞,只要稍加管教,就會回到正軌上。再者名義上,他們還是她寒初藍的弟弟,在自己受到外人的欺負時,哪怕他們幫不到她的忙,護不了她,但能給她一點的關心,能看到他們的擔心,寒初藍就覺得暖洋洋的。
淺淺地笑了笑,寒初藍搖頭:“大姐沒事。”她又看看天空中的太陽,估算著此刻已到下午三點左右了。她連午飯都沒有吃,經弟弟們一提醒,她也覺得餓了。
再看看菜地,她已經想到了解決的辦法,便一手拉著一個弟弟,淡淡地說道:“咱們回家去吃飯。”
狗仔歡呼著:“回家吃飯了。”
寒初藍在菜地待了多長時間,遠方那道白影就待了多長時間,一直用著深不可測的眼神盯著寒初藍,在寒初藍拉著兩個弟弟往家里走去的時候,他才閃身消失不見。
奶奶煮的午飯還有,雖然還是紅薯粥,不過炒了一道青菜,姐弟三人吃得倒是挺歡的。阿牛和狗仔整天都在夜家,顏氏也不會管,因為想讓兩個兒子一直吃在夜家,心里是巴不得兩個兒子賴在夜家。
懷真和懷云回來了。
寒初藍一邊親自給兄妹倆盛紅薯粥,一邊急切地問著懷云:“懷云,打探清楚了嗎?”
懷云自己拿過了碗,自己盛粥,寒初藍則把已經盛好的粥端給懷真,懷真趕緊接過粥,不小心地觸到了寒初藍的指尖,讓他的臉悄悄地紅了起來,寒初藍沒有留意這些,等著懷云答話。
懷云點著頭,“姐姐,下坑村有個菜農,是個老實人,昨天那些人雖然也去找他,讓他一起圍攻姐姐,他拒絕了,他說與其花時間去伏擊姐姐,還不如花時間去找第二間酒樓,談談合作。他種了不少的青菜,種類多,不像我們家只有兩種。我看過他的小白菜和菜心了,色澤還不錯,也算嫩,就是有些會有點蟲葉,不過被蟲啃咬過的大多是老葉了,他應該也發現了有蟲,做出了處理,所以只有老葉被蟲啃咬過,如果我們小心地割,那些菜還是合格的。怎么說他也給金玉堂酒樓供應過青菜,知道金玉堂酒樓的要求。”
寒初藍大喜,問道:“你有沒有找他談過?”
懷云再點頭。
兩個人都坐回桌前,一邊喝著粥,一邊繼續談論著。
懷真靜靜地聽著,一句話都不說。
寒爺爺老倆口自知幫不上忙,看到兩個孫子吃飽了,便帶著兩個孫子到院子里去,李氏在院子里望著那十一頭豬在發愁呢。
“姐姐,那人姓花,我們叫他花大叔就行了。花大叔現在還沒有找到大客戶,他的菜現在都是挑到市集上去賣,但菜太多,容易老,在鮮嫩方面,還是不及我們的好,他自己也知道這個問題,所以在價錢方面自動減去了半文錢,這樣的話,我們收購他的菜,一斤菜還能賺半文錢,不用虧。”
寒初藍聽著大喜,笑著拍了拍懷云的肩膀,“懷云,謝謝你,你真是姐姐的好幫手。姐姐本來想著,要是這件事傳出去了,那些人落井下石的話,就算是虧本,姐姐也只能認了,最多也就是不虧不賺的,沒想到還能賺一點錢。”
懷云被寒初藍贊得有點不好意思,說道:“懷云兄妹在走投無路的時候多得姐姐收留,姐姐又待我們兄妹如手足,能幫到姐姐的忙,是懷云的福份。”
寒初藍笑,握了握懷云的手,“既然咱們如手足,這些客氣的話,咱們都不說了。對了,下坑村遠嗎?我們什么時候去收菜?”
“不算遠,我們去清水縣的時候,經過那條村的村口。”懷云喝了一口粥,勸著寒初藍:“姐姐不用心急,花大叔說了他會幫我們割好菜,清洗干凈,我們只要帶上籮筐去裝菜就行了。”
寒初藍嗯了一聲,想了想,她又壓低聲音問著:“懷云,你確定花大叔是個老實人,不會使壞?不是姐姐喜歡懷疑人,畢竟姐姐搶了太多人的生意,就算這是商場的冷酷,也是正常的事情,但姐姐不能不防著他們再使陰手段。萬一花大叔在菜里放點藥,那么我們的菜就會害死人,不但會斷了和金玉堂的合作,還會惹官非。”
寒初藍的話落地,屋外似是有人影急閃而去。
懷云倒是沒有想到這個問題。
她看向了懷真,懷真抬眸望向寒初藍,寒初藍也看過來,對懷真,寒初藍更加的信任,這個少年話不多,但聰明,也能干。“懷真,你覺得花大叔可靠嗎?”
懷真想起花大叔,很嚴肅地點頭,答著:“姐姐,懷真覺得花大叔很可靠,不會像姐姐擔心的那樣做的。”花大叔連伏擊寒初藍都拒絕,不愿意因為一點小生意的紛爭而傷人,自然也不會為了報復而在菜里下藥,再說了寒初藍此刻也算是幫了他的忙,解決了他滯銷的青菜,他對寒初藍感激還來不及,哪里會想著報復?
寒初藍放下心來,嗯著:“懷真,姐姐相信你的眼光。你說花大叔可靠,就一定是可靠的。不過咱們活在這個世上,會遇到各種各樣的人,有些人表面老實,背地里陰險毒辣,有些人表面上似是陰險毒辣,其實心地善良,就是人們常說的刀子嘴豆腐心。總之,咱們防人之心不可無,害人之心不可有。”
兄妹倆點頭。
吃飽后,寒初藍讓懷真去找幾個泥工匠來,商談一下砌個豬欄的事,她則去后山上砍柴,把懷云留下來看家。
就算家里還有婆婆和兩位老人家,寒初藍還是不放心,她最放心的只有懷真兄妹,懷云不留下來,她都無法放心地去后山砍柴。
現在的夜家,正處于遭人嫉妒的風尖浪口上,那些村民背地里還會做出些什么事來,防不勝防。
“姐姐,小心一點。”
懷云在院子里沖著走出院子的寒初藍叮囑著。
寒初藍頭也不回,只是拿著柴刀的手舉了舉,意思是讓懷云不用擔心。
她有很長時間沒有到后山砍柴了,就連夜千澤都很少砍柴了,因為懷真能接班。
走在熟悉的山路上,想起以前的事,寒初藍就有一種仿若隔世的感覺。
“嗷——”
才到山腳下,寒初藍就聽到了老虎的低吼聲。
那是猛兒。
果然,猛兒從一棵大樹身后走出來,他的嘴上叼著兩只小野兔,在樹身后還堆放著好幾個受傷了的小野兔及山雞。
“猛兒。”以前害怕這頭老虎會吃了自己的寒初藍,此刻看到猛兒,卻陪感親切,快步迎上前。猛兒似是也挺想念寒初藍似的,虎口一松,兩只小野兔就掉在地上了,它朝寒初藍沖來。
“小心!”
驀然一道白影如同閃電一般掠來,勁凌的掌風刮起,朝猛兒的頭部擊去。
“不要!”
寒初藍大叫一聲,撲上前去想護著猛兒,可她的動作遠遠不及那道白影快,白影的掌心已經要落到猛兒的頭上去了,一掌下去,猛兒哪還有活命?
掌風倏地消失,寒初藍都不敢看向猛兒,她以為猛兒必死無疑的。
“嗷——”
猛兒一聲虎嘯,寒初藍驚喜,猛兒沒死!
她一看,卻看到猛兒發怒地撲向了白影,白影的掌僅是貼到猛兒的頭上,在最緊要關頭時聽得寒初藍的一聲驚叫,猛收了內力,猛兒才算是撿回了一條命。但猛兒卻被激怒了,想撕了這道白影。
白影身子一飄,連帶地把寒初藍也撈著和他一起飄上了大樹上,老虎不會爬樹,猛兒看到白影擄走了寒初藍,氣得撲到樹底下,拼命地扒抓著樹身,不停地仰頭虎嘯。
“元缺,你混蛋,你差點就打死了它!”白影是誰,寒初藍連看都不用看,都知道是元缺。她認識的異性,只有這個自命風流倜儻的國舅爺才喜歡白衣,整天都是白色的,可他再怎么喜歡白色,都掩不住他那顆心是黑的!
元缺站在樹椏上,還把她勒摟在自己的身側,聽得她的指責,他扭頭垂眸,身邊的小人兒那雙明亮的大眼正載滿了憤怒,狠狠地瞪著他,如果不是在樹上,他敢說她會撲倒他,然后狠狠地揍他一頓,她有這個膽!“它,不是想吃你?”
“你哪只眼睛看到它想吃我?”寒初藍生氣地扳著勒住自己腰間的那只大手,除了夜千澤,她不喜歡其他男人摟她。元缺的力道太大,她根本就扳不開,氣得她掄起拳頭就往元缺的胸膛捶去,這個陰魂不散的家伙!
每次看到他,她都想揍他!
這個笑面虎!
平時對她像是很好,她受傷,他救她,還給她藥,可是今天卻湊了一腳,聯合他人欺負她!
她就知道,她是個笑里藏刀的混蛋!
用笑面虎來形容他,一點都不為過!
“我兩只眼睛都看到了。”元缺受不了她的撒潑,伸手就點了她的穴位,讓她動彈不得。“為什么不讓我打死它?老虎肉能賣錢,老虎皮更值錢。”
“你封了我的穴位!”寒初藍氣恨地叫著。
元缺笑。
一看到他笑,寒初藍就想抽他。
斯文的臉湊過來,灼熱的氣息在寒初藍的臉上來回地吹著,寒初藍就算動彈不得,也覺得全身雞皮疙瘩。夜千澤要是這樣做,她就會心跳加速,臉紅耳赤。“小野貓,我不封了你的穴位,放任你打我嗎?”
“你放開我!”
寒初藍氣得牙癢癢的。
元缺還是笑,他低頭看了看還在樹底下心急著想上樹,但又不會爬樹的猛兒,看出這頭老虎只對他有敵意,對寒初藍是沒有敵意的。再看看寒初藍,他笑道:“你真要我放手?我一放手,你就會掉下去哦,別忘了我們此刻還在樹上。”
“我寧愿摔死也不想和你在一起!”
元缺的黑眸飛快地閃了閃,隨即又笑著:“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你呀真是不識好歹,不知道多少女人想和我在一起呢。”音落,他手一松,被他勒摟著的寒初藍便從樹上栽掉下地面上去。
“嗯。”
寒初藍穴位被封,動彈不得,從樹上摔下來,摔痛了,也只能悶哼一聲。
還好,她掉下來的地方距離地面不算太高,摔下來時,僅是痛了痛,并沒有真正受傷。但元缺那么可惡,足可以把寒初藍氣成內傷。
“嗷——”
猛兒趕緊叼咬著寒初藍的衣裳,就想把寒初藍拖走,元缺又是從樹上刺下來,出掌拍向猛兒。
“它要是死在你手里,我一定會替它報仇!”
寒初藍憤恨地嚷著。
元缺的掌再次收住。
猛兒已經把寒初藍拖到了一邊去,與元缺保持了一定的距離,形成了人與虎的對峙。
“寒初藍,它,是你養的?村子里無人敢到這座山來砍柴,只有你們家的人才敢來,因為這頭畜生是你養的?”元缺摸出他的扇子,一甩,展開了扇子,又瀟灑地搖起了扇子來。
山風都可以說是刺骨了,這個家伙還要這么作!
“你才畜生!我養的,怎么著?”
寒初藍沒好氣地應著。
“真是你養的?”元缺有點不相信,“你也真夠狠的,養頭老虎在這里,就能獨占一座山。”
“謝謝夸獎,不行嗎?”
元缺砸砸嘴,笑了笑,“虧你想得出來,怪不得楊庭軒欣賞你,你和他是同一類人,奸商!”
“我奸著你了?商著你了?與你何干?”
元缺微愣,寒初藍一句“我奸著你了?”讓他的耳垂悄悄地紅了紅,這個厚顏無恥的女人……
瞟了瞟那些被咬傷的野兔及山雞,元缺記起夜家養著的那些小動物,一臉的恍然,原來都是利用老虎當獵人。
“姓元的,快點解開我的穴位!”會武功就了不起了?動不動就封人的穴位,等夜千澤回來,她也要學武功,也要學點穴手法,然后見元缺一次,就點一次他的穴位,讓他也嘗嘗動彈不得,任人宰割的滋味。
元缺笑了笑,收起扇子,隨即身影一閃,緊接著聽到猛兒發出一聲虎嘯,寒初藍重新落入元缺的手里,猛兒不怕死地撲過來。
“猛兒,別……”
寒初藍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覺得耳邊有熱氣,鼻子里聞著元缺身上那股獨特的藥味,元缺似笑非笑的話飄進她的耳里,“寒初藍,你是不是擔心我被老虎吃掉?”
猛兒聽得寒初藍的話,在元缺面前三步遠停下來,但依舊對元缺虎視眈眈的,只要元缺敢傷害寒初藍,它就算拼了這條虎命,也要救下寒初藍。
“我擔心個毛!我是擔心我家猛兒會被你拍死!你少自以為是了,你死了,你被老虎吃掉了,我會買幾大串的鞭炮回來放,慶祝慶祝。”不要臉的混蛋!這種人也能當國舅,真是丟了當今太后的老臉!
“真無情!”
元缺嘻嘻地笑著,隨意一拍,寒初藍被封的穴位解開了,她馬上就想離元缺遠遠的,元缺也不阻止她,現在夜千澤不在,哪怕夜千澤留了人在暗中保護她,那些人豈是他的對手?他想逗她,氣她,輕而易舉。
元缺以為寒初藍重獲自由后,會找他算帳,誰知道寒初藍卻是一把摟住猛兒的老虎頭,猛兒溫順地窩在她的懷里,她緊張地檢查著猛兒的虎身,嘴里還在念著:“幸好你沒事,幸好你沒事。”
元缺后悔了,后悔沒有宰了猛兒!
“嗷——”
猛兒低叫兩聲,意思是說它沒事。
寒初藍放下心來,拍拍猛兒的虎頭,在猛兒的耳邊小聲地說道:“快走,他是壞人。你也別擔心我,他是壞,還不至于殺了我。”
她要是知道元缺曾經對她動過殺機,或許她就不會對猛兒說這句話了。
猛兒最后還是走了。
猛兒一走,寒初藍抄起自己的柴刀就去砍柴,對于那個肆無忌憚地盯著她看的元缺,理也不理。
元缺倒也安靜下來,就飄坐在一棵樹上,笑看著寒初藍砍柴。
寒初藍有點貪心,砍的柴多了點,捆好后,她一挑,覺得好重,她曾經受過傷的左肩甚至會隨著挑柴的動作而隱隱發痛。
太陽,西移。
又是傍晚時分。
寒初藍挑著柴走了十幾步,就停了下來,坐在一捆柴上,喘著氣。
那些被猛兒捉來的小動物,被她用藤條拴在一起,無形之中又給她的柴增加了重量。
“這便是貪心的后果。”
元缺取笑著。
寒初藍不理他。
元缺飄來,在寒初藍身邊坐下,笑睨著她,很友好地問著:“要不要我幫你?”
“滾!”
元缺依舊笑,一點也不怒,繼續說道:“只要你明天去金玉堂的時候,親自下廚給我做一桌子好吃的,我馬上就幫你把柴挑回去。”
別開頭,寒初藍看都不想看他。
身邊的那擔柴忽然不見了。
元缺無奈的笑聲傳來:“遇著你,我總是沒有好事。”
他已經替寒初藍把那擔柴挑起來了,正一步三搖地往山下走去。他故意一步三搖,以示自己挑得很吃力,寒初藍卻一眼看出來,他挑過柴,心里有點意外,他不是國舅爺嗎?那般的尊貴,怎么可能挑過柴?夜千澤天天砍柴,挑柴的姿勢都不及他的好。
聽了他的話,寒初藍嘀咕著:“也不知道是誰遇著誰都沒有好事。”
既然有人肯免費幫她挑柴,這個好便宜,寒初藍就占定了。像元缺這種人,她還后悔自己砍的柴不夠大捆,無法壓死元缺。
似是猜到她的心思似的,元缺的嘴角泛起一抹寵溺的笑,低低地說了一句:“不識好歹。”
兩個人一前一后地走著,很快地下了山,遠遠可以看到座落在河畔邊上的夜家了。
元缺忽然頓住了腳步,深沉的眸子眺望著夜家。
寒初藍不知道他在望什么,走到他的身邊,順著他的視線往前看,看到的一切都是緲茫的,她視力不及元缺的好,應該說元缺內力渾厚,看遠方的景物看得比她清楚。再瞧瞧元缺的神情,莫測高深的,但嘴角依舊擒著一抹笑,那抹笑卻為他更添幾分的莫測,寒初藍嚴重懷疑這個男人到死都會笑著。
“怎么了?”
寒初藍淡冷地問著。
元缺斂回視線,扭頭看著寒初藍,眼神依舊深深的,像兩潭黑水,一眼望去,深如無底洞,怎么看,都看不到潭底,捉摸不了他的心思。
“如果……受了委屈,可以向我傾訴。”
元缺凝望著寒初藍半響,才吐出一句話來。
寒初藍聽得莫名其妙的。
她受什么委屈?是指中午那件事嗎?向他傾訴?他也參與其中,成了讓她受委屈的一份子呢,還向他傾訴?他以為她是三歲小孩子,信他?
知道她想錯了,元缺也沒有解釋,只是放下了那一擔柴,伸手就解開捆柴的繩子,寒初藍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每一捆柴都被他拿掉了一半,擺放在路旁,然后又重新捆好余下的一半柴,才看向寒初藍,淡淡地說道:“你左肩上的傷,表面上是痊愈了,但干重活,還是會扯動舊傷,這擔柴太重了,你別挑,分成兩擔,哪怕麻煩一點,也不會扯動你的舊傷。”
頓了頓,他又說道:“如果你嫌麻煩……舊傷復發,死了,我可不管。”說著,他像來時那般,一掠,便掠出了數丈之遠,讓寒初藍驚嘆他的身法之快,輕功之好,簡直就不是人。
“誰要你管。來無影去無蹤,都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人。”
寒初藍嘀咕著。
元缺已經消失在她的面前。
再看看被分成兩擔的柴,寒初藍不想聽元缺的,但又不得不聽元缺的,誰叫自己貪心。挑起了被分掉一半的柴,感覺輕了大半,寒初藍便拎著小動物往家里走去,想著一會兒再折回來再挑那一擔被分出來的柴。
深秋的傍晚到來后,黑色的天網便會尾隨而至,很快就會把整片大地吞噬。
寒初藍挑著柴回到家的時候,黑色已經開始一步一步地吞噬著這片大地。還沒有進院子,寒初藍就發現了自家的不對勁,安靜得不對勁。
每個人似乎都不在家,但門是開著的。
屋門口沒有人。
但她總是感覺到屋門口有人,甚至是四周圍都有人,每個人都用著凌厲而冰冷的眼神盯著她,這種被別人狠狠地盯著的感覺過于強烈,強烈到讓寒初藍無法忽視。可是她環視四周,一切如常,根本就看不到有人。
推開了竹籬笆門,寒初藍挑著柴進院子,把柴放在院子里后,便想往屋里走去。
緊張,冰冷的盯視加劇,再度讓寒初藍懷疑自己被無數人監視著。
她再一次環視四周,因為不放心,她還到婆婆的小房子里去看過,沒看到婆婆在房里,又去雞棚和兔棚看過,雞和兔都擠在兔棚里,雞棚好像被重新搭建過一般,顯得牢固了很多,十一頭豬被關在里面,或許是餓了,不停地拱來拱去的,想出來。
在雞棚門前,還有著一桶豬食,有個木制的長方形木槽擺放在一邊,寒初藍愣了愣,不記得自己造有木槽,這個木槽分明就是用來喂豬的。是誰造的?懷云?還是懷真?
這對兄妹倆真的是越來越能干了。
寒初藍把木槽放進棚子里,然后滔起豬食,就是一些紅薯葉以及青菜,被剁得小小的,煮熟了,再添了些糠,便成了豬食。
豬餓極了,有什么就吃什么。
豬食還有溫度。
寒初藍倏地扭身就往屋里沖去。
一進屋,冰冷的劍架在她的脖子上,冷冷的聲音傳來:“別動!”
“別傷她,她便是藍兒。”
李氏的聲音帶著幾分的驚惶傳來。
接著她又聽到一道有幾分熟悉的聲音,“王爺,她是世子爺的妻子寒初藍。”
那是無塵的聲音。
夜千澤走后,無塵留下了小五和小七,自己則帶著余下的人往帝都趕回去,希望能在半路上遇上夜沐,告訴夜沐,夜千澤并不在家中,免得夜沐白跑一趟。
此刻聽著無塵的話,便知道他是遇著了夜沐,但未能阻止夜沐到來。
“進去!”
架在寒初藍脖子上的冷劍并沒有移開,冰冷的聲音命令著寒初藍入內。寒初藍順從地往里走了走,然后看到了自己的爺爺奶奶懼怕地縮在一旁,一個神情冰冷的男人防備地看守著爺爺奶奶,阿牛和狗仔不在,估計是回平陽村了。
懷云和李氏跪著,跪在一個中年男人的腳下,那個中年男人站在廳里的正中央,并沒有坐下,大概是覺得夜家的凳子過于簡陋吧。那個男人很高大,五官端正,留著胡子,眼神精湛難測,一股威嚴自他身上散發出來,帶著濃烈的壓迫氣息,給人一種生人勿近的感覺。他一身便服,但衣料極好,頭上的黑發也是用玉冠束著,不過他的玉冠和元缺的不一樣,他的玉冠像電視里那些王爺戴的一樣,比起元缺的要貴重很多,應該說是身份要高貴很多吧。
在那個男人的身后還站著兩名神情冰冷的高大男子,正用冰冷而充滿防備的眼神盯著寒初藍。
無塵則站在中年男人的面前,在無塵對面站著的是一個臉色很白,年紀大概三四十歲,卻是臉上無須的男人。
中年男人看向了寒初藍,兩道挑惕的眼神射來,寒初藍頓覺得渾身不舒服。中年男人看她的眼神,不算冷,也不算嫌棄,但寒初藍總感到他的不滿,以及憐惜,可是憐惜不是沖著她而來。
一個眼神,架在寒初藍脖子上的冷劍就消失了。
“娘。”寒初藍在沒有生命危險后,趕緊撲到李氏的身邊,伸手就要扶起李氏,對于滿屋子都用著森冷眼神盯著她的人,似是看不到。
“藍兒。”
李氏非但沒有被她扶起來,反而在她上前來扶自己的時候,伸手就扯著她,惶恐不安地說道:“藍兒,快跪下。”
寒初藍沒有跪,她挺著腰肢站著,抬眸,冷冷地與中年男人對視,中年男人跟前的那個無須男人尖著嗓子喝斥著:“大膽!”
“你們才大膽,強闖民宅,目無王法!”
寒初藍冷哼一聲,那個無須男子又是一聲尖喝,寒初藍覺得他一個大男人,說話卻比女人還尖,真是個娘娘腔,眼里就流露出了鄙夷,氣得那個無須男子真想踢她跪下,不過中年男人淡淡地阻止了無須男子。
“你叫什么名字?”
“你們是什么人?”
中年男人問寒初藍,寒初藍又反問著中年男人。
“寒姑娘,快跪下吧,王爺來了,王爺是世子爺的親爹。”無塵小聲地提醒著寒初藍。
王爺?
她剛進來的時候,是聽到有人叫王爺。
無塵剛才也說過了,她是世子爺的妻子。
那么……
寒初藍錯愕地看著眼前這個中年男人,王爺?是夜千澤的親爹?那么,也是她的公公!
公公竟然來了!
“你真是千澤的爹?”寒初藍不敢相信地問著,雖然眼前這位中年大叔,長得也很帥,可是和自家相公相比,還是不及自家相公帥氣,再者,夜千澤和眼前這個中年大叔一點都不像。
既然是父子,總有一些地方相像的吧?
“放肆,敢如此的質疑王爺的身份!”無須男子又尖喝了起來。
“你能不能別再喝斥著,你知不知道你的聲音很尖,很難聽,女人有這種聲音都覺得難聽了,你還是個男人。”
寒初藍淡冷地刺了無須男子一句。
“藍兒,不得放肆!”李氏嚇得臉色都白了,這個無須男子可是王爺身邊的近侍李公公。
“你!”
李公公被寒初藍刺得氣得直吹胡子,可惜他沒有胡子,只能干瞪眼。
夜沐在場,他又不敢過于放肆,心里卻替自己的世子爺委屈,屈居于這間簡陋的茅草屋就算了,竟然還要屈娶一個不知禮儀的鄉下農女為妻。
夜沐倒是覺得寒初藍很冷靜,也很大膽,知道他的身份后,沒有被嚇到,倒是帶著幾分的質疑,防備之心很重。
再看她那雙大眼,總是骨碌碌地打轉,宛轉之間,狡黠精明閃爍其中,可見這個小丫頭比一般的農家女要聰明。
在來的路上,無塵把他知道的都告訴了夜沐,夜沐對于寒初藍這個名義上的兒媳婦,也有了幾分的好奇,此刻相見,他信了無塵的話,這丫頭,膽大!
“寒姑娘懷疑本王的身份?”夜沐淡冷地開口,語氣雖淡,卻極具威嚴,不愧是久居高位,手握重權的最尊貴王爺。
而他一開口,也否定了寒初藍是夜千澤妻子的事實。
寒初藍又把夜沐上下打量了一番,讓跟著夜沐前來的人都很想挖掉她的眼睛,因為太放肆了,李氏都嚇得臉色蒼白如紙。而夜沐稱呼寒初藍為寒姑娘,也讓李氏的心隱隱刺痛。
她就知道,寒初藍的出身,是得不到攝政王府認可的,這門親事,恐是會生變。
“長得不像!千澤陰柔邪美,要不是有著兩道劍眉中和了一下陰柔,他就像個妖孽。而王爺卻剛毅,陽氣十足。若為父子,豈無半點相似之處?”
夜沐身邊的人抽氣,寒初藍居然敢說他們的世子爺像妖孽……
夜沐并沒有生氣,只是眼神深幽,幽中有痛,“稚兒像極了紫兒,母子倆像一個模印印出來似的。”夜千澤其實有些地方像他的,只是不明顯。
提到自己無緣相見的真正婆婆,寒初藍抿起了唇。
“你叫什么名字?”
夜沐回到剛才的問題上。
寒初藍恭順地朝夜沐福了福身,這是行晚輩禮,她不會向夜沐下跪,她又不是下人。“媳婦寒初藍見過爹爹。”
她的話一出口,無須男子又忍不住尖喝起來:“大膽,放肆!”
寒初藍撇他一眼,“我和千澤是夫妻,王爺若真是千澤的爹爹,便是我寒初藍的爹爹,我這樣見禮,哪里大膽?哪里放肆?”
自稱大膽,自稱放肆呀!
被夜千澤寵著,不曾要求她自稱妾身的寒初藍,壓根兒不知道自己放肆在何方!
夜沐微微地蹙了蹙眉,也覺得寒初藍太大膽,太放肆。他剛剛叫寒初藍為寒姑娘,就是擺明了他不會承認這門親事的。他的稚兒是他的心肝寶貝,是攝政王府的世子,是大星王朝的皇室子弟,身份是何等的尊貴,哪怕稚兒喜歡寒初藍,他最多允許夜千澤收寒初藍入房為妾室,給寒初藍一個妾室身份,也是高抬了。想他認可寒初藍,接受寒初藍為兒媳婦,也就是攝政王府的世子妃,他無法接受!
他欠稚兒太多,他一定要彌補最好的給稚兒!
以稚兒的身份,就算給稚兒娶一個公主,他都覺得有點委屈了。
再看寒初藍,分明就是個黃花大閨女,如果真如李氏所說,稚兒真的喜歡寒初藍,成親快三個月了,怎么可能還不圓房?
夜沐覺得兒子不和寒初藍圓房只有一個可能,就是兒子根本就不愛寒初藍。
李氏也說了,寒初藍很能干,對她孝順,對稚兒也很好,這個家有了寒初藍后,日子一天一天地滋潤起來,夜沐認為兒子對寒初藍那么好,是因為寒初藍的能干,是想讓寒初藍養這個家。
退一步說,就算兒子是真的喜歡寒初藍,他不會拆散兩個人,但兒子必須另娶世子妃,寒初藍只能為通房類的妾室,如果寒初藍肚子能爭氣,生個兒子,或許母憑子貴,可以升為庶妃。
庶妃其實還是小妾,不過比起通房類的妾室要好一點兒。
“藍兒不必多禮。”夜沐厲了李公公一眼,又溫和地對寒初藍說道。
他沒有再叫寒初藍為寒姑娘,也受了寒初藍這一禮,反正寒初藍為妻為妾,都應該向他行禮。
“謝謝爹。”
寒初藍站直了身子,心里卻明白這個公公并沒有接納她。
在寒初藍站直身子后,夜沐不再看她,而是喚起了李氏和懷云,然后讓所有人,包括寒初藍在內,都出去,獨留下李氏,估計想從李氏嘴里知道當年發生大火時,李氏是如何救走夜千澤的吧。
出了屋子,李公公撇了寒初藍一眼,冷哼而小聲地說道:“沒教養!”
寒初藍也撇了他一眼,淡冷地應了一句:“至少比某些人尖著嗓子刺激著別人耳膜要來得有教養多了。”
“你!”
李公公被寒初藍氣得臉色鐵青,在攝政王府里,連周妃都對他禮讓三分,這個小小的農女,竟然敢對他無禮!
“寒姑娘。”無塵好心地提醒著:“李公公是王爺的近侍。”
寒初藍又撇了李公公一眼,李公公挺胸,抬頭,一臉的高傲。
“雞打鳴。”
無塵:……
李公公黑臉。
寒初藍諷刺他那個樣子像是雞要打鳴一樣。
“寒姑娘。”無塵只覺得頭皮發緊,這個小丫頭,怎么就對李公公一點好感都沒有?王爺明顯就是不承認她是世子的妻,李公公是王爺的近侍,她不去討好,反而杠上了。
“想讓別人尊重自己,自己先要尊重別人!”
寒初藍淡冷地丟下一句話,自顧自地走去雞棚前,繼續喂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