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8 抓拍的照片,手提的屏保(6000字)
“你……你說什么?”米初妍不確定的又問了次,雙眼緊緊的盯著他的眸,他的唇,生怕自己聽漏。
“我說,我也被關了。”
這一次,如此清晰,米初妍抖了抖唇:“寧……寧呈森,你到底都發生了些什么事,可不可以連貫點說完?這樣一件又一件的,我受不了!”
他依然站著,勾了勾唇,退到她對面的飄窗,高大的身子直接往窗臺上坐,沉聲:“事情就是,我爸從日本到穗城來的那天跟我說過,KB的案子正在全面展開調查,讓我不要回去,免得殃及池魚。其實我也有預料到這事情不會簡單,所以我及早的把第四代抗生素脫離出了KB制藥。”
“我還在倫敦那會兒,老爺子因為腦出血做了手術后一直未醒,當年很多事都是老爺子盯著的,有很多事我都未來得及問。在我到紐約的第四天,老爺子醒了,也許他的生命只是一瞬間,也許此后都不能再言語,這樣的情況下,我不得不趕回倫敦?!?
“徐暮云會知道我,是因為老爺子醒來后,他曾去探望過,他們在病房里單獨相處過,后來我也去見了老爺子,他只來得及說幾句話,保我父親,保寧婕,舍舒染不得已,三個孩子,小的省心,而我,比他三個孩子還不讓他省心?!?
“根本就沒有我開口的機會,說完那些話,他又陷入了重度的昏迷。看著他在我面前再次昏睡,做為醫生,那種無力感不知從何說,唯一還覺慶幸的是,他只是昏迷不醒,而不是命已休矣。后來我在琢磨他的話,大約就是,周鴻生同時抓住了我爸和寧婕的要害,威脅了老爺子。寧婕,可能就是與那些照片有關吧,可是我爸的問題出在哪里,他自己都不知道,原本我不太相信他的說辭,但后來,徐暮云找了我。”
“也許是老爺子感覺到他的命數不長,在徐暮云面前托盤了十來載的秘密。舒染失蹤后,周鴻生曾跟老爺子通過電話,據徐暮云轉述,周鴻生已經盯寧振邦很久了,那時候寧振邦正在做一批國畫交易,手續并不齊全,但是寧振邦對國內的海關法了解并不太細,結果就被周鴻生抓到把柄了。周鴻生抓到把柄并沒有找寧振邦,而是找了舒染,結果可想而知,我母親為了讓我父親脫難,被周鴻生逼了回去。大約是我母親已經料到了自己結局,特意帶上了我太爺爺的字畫上身,目的就是混淆視聽,讓我們都以為她是因為太爺爺的字畫而被劫殺,從此徹底脫離寧家?!?
“可笑的是,我母親在背后為我父親做了如此犧牲,他竟然一點都不知情。周鴻生同時控制了老爺子的一雙兒女,舍去舒染,對他來說似乎并不難理解。我母親,一直很美好,如果非說她哪里不堪,那也只能是她跟周鴻生的那次,可是,并非她愿意!其實我一直都奇怪,她曾冒死抵抗過周鴻生很多次,為什么那一次,她會沒有?當時她心里到底經受著怎樣的折磨?”
“也許……是因為她舍不得你呢?”米初妍細聲。
那樣的家庭在過去,結了婚不能輕易的離,寧呈森并非舒染所生,卻因為名分的問題,不得不給舒染撫養。而舒染,因為愛寧振邦,是真的把寧呈森疼進了心坎里,人的心里一旦有了牽掛,不可能再毫無顧忌的放棄可貴的生命,也許,舒染就因為如此,沒有選擇拿命去抵抗。
寧呈森屈著長腿,手肘分開擱在膝蓋上,略略的傾身,半個身子都在陽光籠罩中,暈染著金黃色的淡光,而他半濕的黑發,也在這樣的強光下,漸干。
聽著他微微的嘆氣,聲音發沉:“我不知道,很多時候對于舒染,我根本就不敢深想,想的太多,會讓我覺得自己很沒用,那么多年,還沒有將她找出來。”
話題到這,又是沉重,每一次提到舒染,米初妍都有些透不過氣的感覺,她透不過氣是因為,看著寧呈森沉浸在那樣無力的悲傷中,會心疼……
“那后來呢,為什么會被關?”
“后來……因為我在倫敦,KB在接受搜盤式的詢問,我是股東,并且不久前還跟寧翰邦鬧的不可開交,理所當然的不能漏網,帶進去‘問候’了好多天,后來查來查去也就查出抗生素那一單子事,與賬務無關,這才得以出來?!?
“寧翰邦能在寧家在KB站到如此地位,靠著他的不擇手段,而顯然他早在做那些事的時候就料到了會有那么一天。他逼著伍樂旋離了婚,解脫了伍樂旋,然后又將我推向媒體的風口浪尖,即便他做不成KB的掌控者,他也不會讓我沾手,再然后他現在想攬責,所以說,也許他早就在規劃自己該走的路。”
“至于寧婕和安德魯,都是被禁錮在了那些照片中,憑他們兩個的社會地位,那樣的照片傳出來,只會是身敗名裂。”
“那……夏晴呢?她應該不參與這些事中吧?”米初妍問的忐忑,真的很希望,整個寧家,還有個置身事外干干凈凈的人,要不然,寧呈森的心里,該有多苦悶。
“夏晴……她始終都只是老爺子手里的一顆棋。當年跟我父親在一起,生下我,再又到十年前為了牽制我父親,為了維系家庭和諧,準她進家門,自始至終,扯線的都是老爺子?!?
豪門望族,豈能無后,正室生不了,就不得不往外發展。要找一個可以控制的借孕母,自家企業的員工似乎最適合,于是,便有了寧振邦口中的那一夜。
寧振邦的悲哀在于,幾十年的人生都被寧四齊操控。
他愛舒染卻也毀于舒染,如果他們交往之初,舒染就告訴他,她不可能懷孕,那寧振邦也許就會做好萬全的準備,去面對寧四齊面對寧家。
也不至于到后來,寧家久無后嗣,寧四齊把主意打到外面去,更也不至于兩個原本相愛的人從此有了隔閡。
如果舒染沒有跟周鴻生的那一次,寧振邦不會苦悶那么多年,他也許會因為一次的出軌,對舒染生多一層愧疚,而加倍的對她好。
可是,被他親眼目睹了那樣凌亂的畫面,對舒染,愛,他愛不起來,放,也放不下手。二十來年的內心苦痛,讓他在逃避的過程中,不知不覺走近了夏晴,這樣后來再娶夏晴,似乎也就沒有到不可接受的地步了。
可是舒染又有什么錯?他們相識之初,舒染還那么年輕,為了永久的逃避周鴻生,她義無反顧的選擇跟寧振邦遠渡重洋。那時候她的心里是忐忑的,如果她告訴了寧振邦,她其實沒有了懷孕生子的能力,那寧振邦還會不會要她?如果她告訴了寧振邦,她的異母哥哥對她有非分之想,那寧振邦會不會嫌惡?
一旦寧振邦嫌惡,她便失去了也許這輩子唯一一個逃離周鴻生的機會。
很多次寧呈森也在想過,舒染能為寧振邦做到如此,是不是有部分原因是因為,她也是為當初自己對寧振邦的欺瞞贖罪?
老爺子跟徐暮云說,舒染就是他寧家的劫難。如果寧振邦沒有招惹上舒染,周鴻生不會經年不忘的盯他小尾巴,商界中行走幾十載,哪里可能保證面面俱到,誰的身上沒有那么些錯漏或污點?關鍵是有沒有被人放大了瞄。
如果不是舒染,周鴻生也不會去***擾寧婕,拍下她的大量照片,像個定時炸彈,處處威脅著寧家。
所以,老爺子跟徐暮云說,他對舒染沒有任何愧疚!此生,她是生是死,他寧家無需過問!他也阻止寧振邦去過問!為此,早些年不惜用盡手段限制寧振邦的自由!
可是,他限制了寧振邦,卻限制不了他。也許就是因為如此,寧四齊才說,他是最讓他不省心的一個。
米初妍起了身,踏著緩步到他面前,俯身蹲在地板上,雙手托腮,眉間輕蹙:“我想不通,為什么你爺爺會把所有事情都跟徐暮云說,而不是找你們家的任何一個誰。連寧奶奶都不知道?到底徐暮云跟你爺爺有什么交情呢?還是有什么我們不知道的秘密?”
寧呈森抬頭,視線鎖著她的眉心。
許久后,才扯了扯唇角,寧呈森抬手,輕捏她的臉頰:“你跟你家二哥熟,不如你幫我去問問?省的我老在想方設法的撬開他那張像是把著門的嘴?!?
米初妍很沉默,眉目間似有幾分考量,寧呈森見狀,拍了拍她頭:“你不會真的想要去吧?”
“問問也沒什么壞處?!泵壮蹂y得一本正經的說著,才話落,整個身子就被男人大力的提起,被他擠靠在窗口,笑斥:“皮癢了是不是?哪句話跟你開玩笑你聽不出來?”
米初妍眨了眨眼睛,并沒有因為他的‘警告’而有任何畏懼,反是笑言:“其實問問也真的沒什么不好,也許真的問出來了呢?”
毫無心機的話,讀在寧呈森的心底,卻是變了味:“你這是承認,跟他交情挺好了?”
“?。俊泵壮蹂稽c都沒想到,這樣繞來繞去,竟是繞進了這樣毫無營養的話題中,可偏偏面前的男人卻像是很有興致,眼色興味的盯著她,像是要等她的回答。
她納悶了幾聲:“交情好又怎么了?還不許我有自己的交友圈了?”
也看不出他到底有沒有在計較,那話后,只笑了聲,而后摩搓著她唇,低聲道:“告訴你這些,不是想要你去摻和做些什么,只是想把自己里里外外都攤到你面前,以免你一個人的時候總是胡思亂想。我出來以后,正趕上KB在眾股東的推動下重組上市,也因為寧振邦的舉薦,駱也柏成了暫時的CEO,之后好幾天的時間里,我都跟曼夫柯的人一起纏著,直到昨晚到穗城,本來想直接去醫院找你的,可是曼夫柯那些人太能玩,我甩都甩不開,這才沒有及時聯系你。你……會不會生氣?”
老爺子為什么會找徐暮云,其實他自己也有想過。
寧家的人,利益相關,丑聞也相關,這樣的事不管是誰知道了,都會鬧起一陣風雨。而寧四齊這一輩子,家族榮譽,子孫平和是他看的極重極重的東西,這時候,他要吐露真相,必須要找個占有客觀角度的人來述說。
至于他為什么如此信任徐暮云,至于徐暮云后來為什么要跟他說這些,他其實也不清楚,對他,好像也不是特別重要。
“我不是說過……只要你能安全回來,怎么樣都無所謂嗎?”米初妍踮了踮腳尖,雙臂勾住他的脖頸,略有不安:“現在怎么辦?好像又斷了你母親的線索。周鴻生……真的沒有任何異常嗎?”
寧呈森側了側頭,也不知道他在她看不到的角落里做些什么,總之,過了好會兒,才聽到他的嗓音:“……沒有。”
他的回答讓米初妍覺得怪,可怪在哪里,卻又說不上來。
他在把玩她的發,唇瓣在她耳側四周游走,不甚安分,米初妍被她禁錮著,即便想逃也逃不走,而她,也沒有真的那么想逃,略略推拒,只道:“不要在這里?!?
大白天,窗簾未拉,即便樓距再寬,即便他家的玻璃墻再如何特殊,她也沒有那個勇氣在這樣的地方做那些事。
這里跟倫敦寧家不同,那里獨門獨戶,四周都沒有別的建筑物,最重要的是窗戶不透光……
“你的例假……正常了嗎?”他換了換氣,直起身子,垂眸盯著她問。
正常?不正常?米初妍都不知道怎么才算正常了,大約四十天的周期,一來就是一周,并且,量不少。
默了默,輕聲:“還算好吧,周期變長了,距離上一次結束,才剛剛過了三幾天,也有定期去那個醫生手里復查,得多觀察幾個月才能知道穩不穩定?!?
壓了壓息,寧呈森并沒有再往下一步,看著他要轉身,她忙伸手拉住,待他回過頭來,她又有了些縮手縮腳,難以啟齒般:“你……不是……不是想要嗎?”
他嘆氣,揉了揉她的發絲:“不是才結束不久嗎?例假后也需要修復,等過兩天,你好好補償我?!?
話到尾,是揶揄的聲。
米初妍臉熱,抿了抿唇,羞臊的不能直視他的眸,可嘴上卻還是道出了心底的念頭:“可是你……”
他失口笑:“放心好了,這么長時間都過來,兩天我還不能忍?”
“可是人家說,忍多了會那個……”
“哪個?”
“不*舉?還是陽那啥?”臉色爆紅的米初妍,說出這幾個字的時候,自己也都覺得難為情,被他揚眉一瞪后,卻是控制不住的崩笑。
掩面,不再看他。
他本有踏步外出的打算,聽到她話,直接停下了所有動作,淺淡一聲:“我覺得,你與其杞人憂天的在這兒擔心我功能障礙,倒不如擔心擔心你自己?!?
“我有什么好擔心的?!”
他沒出聲,只是看著她笑,笑的曖昧,許久后,才挪了挪嘴皮:“這兩天好好工作,爭取跟你導師再要天假期?!?
“為什么?”
現在可不比以往,她的導師不是寧呈森,如今也不是普通的實習日子,那個嚴苛的向神秘,今天肯給她假已經是吾皇開恩,再要天假期,似乎丁點的可能性都沒有。
“因為,我會讓你下不來床!”
他在驚悚一句后出了書房門,惹的后邊的米初妍發懵,懵后,驚呼一聲:“臭不要臉的!”
再回答她的,便是一串沉沉的笑聲。
米初妍不知道他離開書房是要去做什么,從窗口踱回屋子中央,想要跟出去,瞥見他的手提,不由停了下來。
那些照片她沒興趣看,但那張地圖,還是可以好好研究的。
許是因為他回來,行走的腳步莫名也輕快了些,幾步退回到他的書桌后方,剛想要彎身坐下來的時候,屏幕上顯示的那些畫面,霎時間奪住了她的眼球。
有些反應不過來,以致,很長的時間,她都保持著半彎身的狀態,沒有徹底落座。外面寧呈森在叫她,喊了好幾聲,她都沒顧得上應,不過,卻因為她的喊聲,讓她恍惚著,將自己的身子埋進書桌椅中。
手提由原先的待機狀態進入屏保模式,像是北極那般的無垠雪地,冰霜掛滿著枯木枝丫,天空澈藍,延伸至天際,仿似整個世界都是銀裝素裹,讓人恨不能跑到那個地方,狠狠的在雪地上滾一圈。
景色,無疑是美麗的讓人神往,然而,這只是屏保的背景。
真正讓米初妍呆若木雞的是,在那背景圖片上,有不停放大縮小又轉換的照片充斥著屏幕四周,模糊到清晰,清晰又回到模糊,而無一例外,照片中的人影,皆是她自己。
奔跑的身影,串串的腳印,滑稽的雪人,璀璨的笑容,紛飛的發絲,白若雪的面頰,每一張照片,都是不同的角度,不同的動作,但每一張照片,都有她藏都藏不住的開心笑顏。
粉色羽絨服上套著男士呢料大衣,黑色的,還有手上的黑色皮套,灰色的圍巾,米初妍一直都不知道,原來那天自己的打扮竟然如此可笑。
因為要玩雪,他縱容了她,卻是將她裹成了結實的粽球,她沒在意,只想著玩,只想著在雪地里飛舞,甚至還拿他的圍巾給雪人圍。
只這些照片,她看的發了呆,她原來不知道,自己竟然也可以如此美麗,美麗到讓人炫目的程度。
不是不知道,她不算什么美女,非要說美,也頂多夠得上五官清秀,耐看舒服。可是,抓拍在他的鏡頭下,卻讓她有些忍不住想要拿面鏡子好好瞧瞧自己容貌的沖動。
有腳步聲在靠近,她知道是他,沒有抬頭,卻是溢滿了眼眶的笑:“原來那天你一直站在邊上,就為給我拍照?”
“怎么樣?技術是不是很好?肯定比你強?!彼麤]有否認,更甚至,沒有半點謙虛。
米初妍認同,頻頻點頭:“挺好?!?
感動的不單單是他站在雪地里只為抓拍她的照片,更有的是,他竟然如此有心的把她的照片都放到了他的電腦里。
米初妍承認,那一刻,她是小女人,只有小女人才會愛死了男人如此無聲的浪漫!
他探身,指尖點了點照片后的那個背景圖,淡淡的語調:“看見了嗎?這里,是芬蘭,他們都說那里是圣誕老人的故鄉,不是想玩雪嗎?今年圣誕節,我帶你去,如何?”
米初妍有些傻,只顧著點頭,點頭后,又憂愁:“可是,如果我沒有假期怎么辦?你不知道,新來的那個教授有多可惡,別說去芬蘭,就是去國內的北方城市都不一定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