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4 貴公子寧呈森,連敗落的神態,都是如此帥
非專科的醫生,怎樣控制對心臟的施壓和揉擠力度是個技術活,李易哲覺得難以把握,可換在寧呈森手里,卻好像輕松有度。
均勻頻率的擠壓,不能過快,也不能過慢,一分鐘幾十次,還要把力用到恰如其分,肩膀會因為酸痛而僵硬。
李易哲是摒息的,因為如果這樣按壓還不行的話,那估計還得切心包,這樣下來,又是一場時間耽誤,而他無法想象,他們還有沒有這樣的時間。
寧呈森因為施救而滿頭大汗,李易哲卻因為緊張同樣滿頭大汗,他有些沒底的去看向敬年,卻見向敬年恰好抬頭,望門外。
原先圍觀的醫護已經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不知何時出現在窗口外的袁振,以及周鴻生。
除卻寧呈森,李易哲和向敬年都不知道周鴻生這個人。
向敬年的生活圈子跟內地沒太多關系,不會去過多關注這邊的新聞,自然不會知道周鴻生是誰。而李易哲,忙碌的學習,忙碌的工作,讓他根本沒有閑情去關注。何況,周鴻生也不是娛樂人物,其低調的行事,讓他并沒有太多的新聞外流,就算有,大多時候也只是媒體口中念出來的名字而已。
出于禮貌,向敬年朝那兩個人輕輕頷首,而后回到施救臺上,跟寧呈森細語:“袁振來了,找你茬?”
寧呈森眉目微斂,細微的動作,讓眼眉的汗珠吧嗒往下掉。
他沒有做聲,更沒有回頭,手中的動作還在繼續,下一秒,指腹感覺動了起來,乏力擴大的心臟同樣有了柔感。
寧呈森凜眸,斜眼看向敬年,向敬年也發現寧呈森手下的變化,直接笑了:“你繼續。”
后邊有腳步聲上來,寧呈森沒顧得上,而向敬年也是開始檢查病人的面色,瞳孔,監測儀上的起伏線,逐漸恢復平緩。
寧呈森手心中的那顆心臟開始回血,變得鮮紅時,他直身,終是緩了口氣,吩咐李易哲:“送手術室。”
李易哲點頭:“安排誰主刀?”
當著袁振的面,寧呈森無所顧忌,邊脫自己手上沾滿鮮血的醫用膠套,邊交代:“你去找岑院長,讓他簽個同意書,這場手術關于心臟部位,由徐暮川負責。”
急救只是暫時挽回了病人的呼吸,生命體征還不穩定,下一秒會發生什么,誰也不好預料。心臟停跳過,血液無法供給到全身,很有可能已對腦部功能區的神經造成二度損傷。
接下來又是一場生死的硬仗,這是寧呈森也無法料及的。
眼見李易哲要出去,袁振開口攔住:“你拿同意書,我來簽,省時間。”
確實,袁振是副院長,要邀請一個外來醫生到本院做手術,簽這個同意書袁振還是有資格的,并且,他就在眼前,比找岑霖要省事的多。
李易哲不敢胡亂答應,去看寧呈森,他直接發話:“找岑霖,簽好了你上手術室來。”
等于是給袁振甩了一臉子,被寧呈森當眾踩低,袁振的臉色并不好看。
潘閔宇帶著人來轉移病人,眾人閃在邊上,讓推床順利離開病房。寧呈森隨步跟上,向敬年在后頭問了聲:“要不要我?”
寧呈森擺了擺手,有他,有徐暮川,足夠了,如果他和徐暮川聯手都救不回來,那只能說是古秘書的命數已盡。
思及此,行走的寧呈森瞄了眼始終沉靜的周鴻生,他沒有出聲,他看他的時候,他的視線正好從遠去的那張推床上收回來,兩人對視,眸色皆是深意。
徐暮川是在二十分鐘后過來的,開的六號手術室,進來的時候,寧呈森已經帶著手術團隊等在那里。
手術燈亮,門緊閉,阻隔了里外兩個世界。許是因為袁振處理過,挨著六號手術室的四周,除卻他們這一臺,再無第二臺手術,也更沒有其他行走的人。
安靜到詭異的空間里,隔著那道門,猶如踏進冥地的森冷。
岑霖在,袁振在,周鴻生在。
半個小時候,周鴻生離開,袁振離開,換回來的是周鴻生的隨從。
再過去一小時,岑霖有些不放心,換了衣服刷了手,自己進了手術室,站在徐暮川的身邊,察看病人的情況。
岑霖是心外出身,如果不是歲數大,徐暮川能動的,他也能動,但是,寧呈森那邊的情況,他并不太懂。
不過,兩人同樣凝重的神情,看得出來,手術并不輕松。
有這樣的兩大強手在,岑霖就算有心要幫忙,也幫不上,看過情況后,只得退離。怎么也沒想到,才這一轉身,臺前四周便是連連的驚喘聲!
岑霖當下回頭,震駭的看著血柱往上噴濺,濺了寧呈森一臉,亦濺了徐暮川一身,落到無影燈上,斑點成灘。
“怎么回事!”岑霖驚愕的上前。
紗布,止血鉗,抽血機,麻醉師控制血壓……
寧呈森還在奮力搶救,而徐暮川,則是徹底放下了手術器械:“別費力了森,沒救了。”
聲音低,卻很清晰有力,在座的人都明白,徐暮川說的話沒錯,可是看著依舊不肯放手的寧呈森,不由又抱著奇跡的心態,配合著。
直至十分鐘過后,寧呈森戴著膠套的雙手,下垂,屬于病人的鮮血,滴滴掉落。昂頭,無力的閉眼,再睜眼,疲累的沉遂黑眸,望著時間顯示的角落,虛累的音,宣告了病人的死亡……
沒有再說任何話,也沒有看任何人,他離開了手術臺,脫下手套,扯掉手術衣,再又扯落手術帽,悉數丟進邊上的回收桶,寥落的背影,遠離。
儀器滴滴的急促響聲,生命線趨于直線,猶如奏響的哀樂,讓每個人的情緒,瞬間低落谷間。
李易哲無聲收拾著病人身上的所有器械,無聲的做傷口縫合。麻醉師的手還保持著擠壓血袋的姿勢,看著寧呈森離去的背影,久久發怔后,忽一聲:“合作四年,我第一次看見寧教授手術失敗……”
“這不叫手術失敗!”安靜的李易哲,當即回駁。
“可是……”可是病人死了!
后面的話沒有說出來,因為,話剛起了個頭,扯著自己身上裝束的徐暮川掃視了麻醉師一眼:“昨晚的手術不能再成功,壞的是病人的心臟隱疾。”
所謂的心臟隱疾,就是沒有現象的心臟問題,連儀器都檢查不出來的問題,在交通事故的術后觀察中誘發出來,他們能做的,只是盡力搶救。
開胸按壓,給了病人生還的機會,但是到最后,還是沒能逃過心臟停跳期間,給大腦造成無法供血的損傷,淤血積撐動脈血管,再加上原就因為顱底骨折碎片擠壓過,血量過大內壓過高,爆裂,是情理之中。
徐暮川追著寧呈森出去,岑霖善后,交代李易哲:“好好收拾。”頓了頓,又掃視眾人兩眼,以著院長的權威發話:“手術沒有任何的漏洞,不懂行就不要胡說八道!”
話落,亦轉身大步離去。
麻醉師本是無心的念叨,驚訝的是從無敗史的寧呈森也終于經歷了回在手術臺上拉不回病人生命的低落,純粹的感嘆,卻不想給自己招來好幾道冷眼。
灰溜溜的摸了摸鼻,轉身,關閉全部儀器,讓其從床上已了無聲息的病人身上撤離,拔管。
徐暮川出來的時候,長無盡頭的走道上,已看不見寧呈森的影子。
他站在走廊中央,摘下帽子的同時,四處環顧,不見任何走動的聲響,廊道深處,依舊是詭異的安靜。
岑霖追上來,站至徐暮川邊上:“寧教授呢?”
徐暮川搖頭:“沒看到。”
“你時間怎么安排?找他?還是去我辦公室?”岑霖問聲。
“回頭再找你。”徐暮川言簡意賅,卻表達了他自己的意思。
岑霖沒異議,點頭當時,表態:“寧教授這些年的貢獻,不單穗城,全國上下也都知道。這次的手術,責任不在他,有事醫院扛!”
之后,岑霖邁步,腳步聲愈來愈遠。
徐暮川往著深處走,拐彎,在特殊通道的梯口,探身往里望。
微弱的光線里,寧呈森靜止不動仿若雕像般的身姿,抱臂,右腳撐墻,左腿斜跨,腿長,衣束單薄,撩人的性感。
貴公子寧呈森,連敗落的神態,都是如此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