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靈河寬闊而深遠，一脈流向布拉德城邦，一脈流向海月國東海。
我打算先回羅蘭城，所以是帶著滄舞直接坐船入海，一路都輕松悠閑，十分自在。
這一艘船是去人族世界，所以船上基本都是人族，很少見到獸人，空氣很祥和。
他們也很健談，習慣了我的存在后就談東論西，什么都說。
我也知道了海月國最近幾個月的巨變。
由于老國王被害，王子要即位，但暗中還有勢力對此不滿，據說皇宮里發生了幾起事變，不過最后王子還是順利即位了。
平民們并不知道太多事，只是聽說有人造反啥的。
關于這些事兒我其實也沒搞懂，當初精靈公主黛芙妮在船上遇襲，是誰襲擊她呢？之后壽宴上老國王暴斃也很邪門，總之海月國相當不安寧就是了。
但我沒有過多理會，他們怎樣關我屁事，我做我自己的事兒就行了。
一路入海，滄舞比較少話，因為她實在不喜歡人族，看著一船的人族難免反感，多數時候都是在船艙里待著的。
等入了海之后我們又換船去羅蘭城，走的是沿海的航線，能看到無邊無際的海洋了。
滄舞終于高興了起來，她夜晚的時候甚至偷偷跳入了大海，跟著船游動，等玩夠了才讓我把她拉上去。
她開心的時候簡直是個迷死人的小妖精，只要入了海，附近就會出現許多奇怪的魚類，甚至還有小型的海妖圍繞著她打轉，讓人驚嘆不已。
我說幸虧我給你戴了面紗，不然這船人都要瘋狂了。滄舞怪模怪樣地哼了一聲：“他們要是瘋了我就殺了他們。”
她似乎在朝我撒嬌，但說的話卻很認真，我明白她的心思，人族把她當玩具，她也把人族當低劣的生物。
我就沒有跟她說人族了，我問她將來打算怎么樣。
她說當然是回海里，到了羅蘭碼頭她就要回海里了，那是她被抓上來的地方。
我思索了一陣道：“先別急，我會去布拉德找那個祭祀的，她應該知道滄舞這個地方在哪里，我問清楚了再親自送你回家。”
滄舞一愣，然后抱住我：“阿四，謝謝你。”
她柔情似水，讓人無比愛憐。
我真想像一個人那樣擁抱她，可惜我現在太高大了，她只能蹭著我的鱗片。
我干脆躺在了甲板邊緣，滄舞毫不客氣地趴在我胸膛上，小尾巴一擺一擺的。
這種姿勢相當不雅，不過她可不懂那方面的事，只認為親昵。
我也不在意，摸著她的頭發詢問：“我記得你跟巴克說過你會收服蒼龍，蒼龍是什么？”
當初在原始獵區，樹王巴克不愿意幫助我們，還說了讓滄舞不高興的話，滄舞就強勢反擊了，提到了蒼龍。
“蒼龍是海族的庇護神，在海族的傳說中，蒼龍是大海的圖騰，但后來它拋棄了海族，海族也遺失了自己的魔法傳承。其實我不知道蒼龍在哪里長什么樣子，但是先輩都說要重新收服蒼龍才能重振海族。”
滄舞低沉道，她很傷感。我則想起了海族觀星師銀月所著的書籍。
里面有這么一句話：蒼龍潛于淵，王族血脈不再現，最后一顆屬于海族的星辰，將落在無瞳的公主身上。
我把這句話告訴了滄舞，她想了半天也想不懂，說蒼龍可能沉睡了，要去喚醒它才行。
其實我不在意蒼龍的事，我比較在意無瞳的公主。
我說你其實就是無瞳的，而且你是最后的鮫人皇族，十分符合那句話。
滄舞沉默起來，良久才道：“為什么會是公主？女性太軟弱了，我想變成王子，那樣才有統一海族的魄力。”
我說女性只是在軀體上弱小一些而已，無關緊要的，重要的是你是皇族。
滄舞又沉默了許久，然后她摸了摸我的逆鱗，柔聲道：“阿四，你想我變成公主嗎？”
我心里忽地一悸，看著滄舞那深邃似海的眸子竟有幾分怯弱，她似乎在跟我說一個很重要的約定，但又像是隨口一問而已。
我不由移開了視線：“那個……當然啊，公主多好啊，你要是變成王子我抱你都挺尷尬的。”
滄舞打了我一下：“有什么尷尬的？我感覺你很奇怪耶，你還看那只貓人的哺乳器官，有什么好看的？”
咳！
我嗆了一下，忙說你誤會了，那只貓也誤會了，滄舞一臉奇怪和天真，她還沒成年真的什么都不懂，只有成年后才會明白那些事。
而且她認為我很高尚，絕對不會像人族那么低劣。
我挺慚愧的，趕緊轉移話題：“這個……海靈河真是美，一路風景如畫，下次我們再游玩一遍。”
滄舞眨眨睫毛，看向無盡大海：“這里是海哦阿四。”
數日后，船只抵達了羅蘭城碼頭，熟悉的景象映入眼簾。
雜亂的大船、邋遢的水手、還有腥臭的海魚，甚至骯臟的地面，一切都沒有變化。
我十分高興，抱著滄舞下船。滄舞不喜歡關于人族的一切，她全身都裹在了衣服中，只露出一雙眸子。
她沒有看四周，我倒是看了幾眼碼頭的角落，讓我震驚的是捕鮫船竟然多出了兩艘！
原本只有一艘，那是城主家的捕鮫船，此時卻變成了三艘，全都閃著冷冽的金屬光芒。
我趕緊帶滄舞離開，不然她肯定會暴走的。
同時我也很驚怒，當初我聽了林恩的勸，沒有追究捕鮫船的事，沒想到現在卻多了兩艘，這是無法原諒的，我一定要插手！
但現在不能讓滄舞看見，我帶著她趕緊去了瑟威斯家里。
這位子爵家里冷冷清清的，門口連個護衛都沒有，十分奇怪。
我敲了半天門才有一個老管家來開門，一見我嚇了一跳。
我說我是當初那頭亞龍，瑟威斯子爵呢？這老管家看我半天才認出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亞龍大人，您可回來了，羅威爾家族欺人太甚，子爵太慘了啊！”
他哭哭啼啼的抱怨，說了一大通話。
原來我那不聽話的姬兒妹妹前兩天使出了殺手锏，用五倍工錢把瑟威斯家里的護衛仆人全都挖走了，現在也就剩下幾個老仆人沒走了。
瑟威斯子爵無力反抗，也沒有告訴艾維，怕艾維分心，現在是無以為繼了，比平民還艱難。
我聽得直翻白眼，姬兒啊姬兒，看來我又得打你屁股了。
我直接入內找子爵，他也要哭了，說艾維進入修道院被排斥了，由于天賦不好，連成為正式修女的資格都沒有，聽說只能去打掃衛生。
這一家子也太可憐了，我說不要慌，我馬上去解決，你先安排我朋友的住宿問題。
子爵打量滄舞，雖然只能看到一雙眸子，但依然被驚艷到了，呆了半天才清醒過來：“好……亞龍大人，我一定會照顧好你的朋友。”
他安頓了我們，還是我原來的院子，十分干凈。我跟滄舞說這里算是我的家，她跑去我床上蹦跶，還說有我的氣味。
我讓她在這里休息，等我把事情搞定了我們就去布拉德。滄舞乖巧地點頭，我吃了點東西就出門了。
首先要去找姬兒。
那家伙加入了法師公會，我直接去了羅蘭城的法師公會。
法師公會是羅蘭城最大的勢力之一，門面也是富麗堂皇的，我到那里一看，不少黑袍法師在附近走動，忙著注冊之類的。
法師最需要的就是法杖，加入了法師公會可以獲得更好的法杖，那魔法就更加強大了。
我一來這些法師都奇怪地看我，之后很多人認出了我，是那頭囂張的亞龍。
這幫小崽子就想弄我了，我沒空搭理他們，直接去找林恩那個副會長。
他還真在，不過行色匆匆，似乎要出發去某地了。
我一逮住他，他也十分高興：“阿四？哇，你高了一大截啊，吃了什么藥嗎？”
我說別扯淡，姬兒呢？
林恩古怪道：“她在家里修煉吧，她天賦過人，每時每刻都在修煉，說要找你決一死戰呢。”
真是有意思。
我又道：“還有一個問題，捕鮫船為何多了兩艘？”
林恩當即尷尬起來，然后一看天色：“誒，不早了，我要出發去總部了，最近大陸不太平，法師前輩們都說空氣中有些奇怪的氣息，我要去開會了。”
我直接揪住他：“給我解釋清楚再走。”
林恩撓撓頭，看看四周低聲道：“王子即位啦，他瘋狂迷戀鮫人，自然是命令各個城邦捕撈鮫人咯，都用國庫的錢購買鮫人了。這是國家的事，咱們管不了的。”
我真是氣炸了肺，老國王死了王子反倒變本加厲了，這事兒我一定要管，起碼羅蘭城的捕鮫船我要毀了。
林恩還是急著去總部，一直說最近氣氛很古怪，怕是要發生大事了。
我沒有攔他，轉頭去了羅威爾家族。
這個羅蘭城最大的海礦家族過得十分滋潤，大宅子占地幾千平方，門口護衛多得不像話。
我到門口直接說找姬兒·羅威爾。
他們看我是頭亞龍還是有點忌諱的，遲疑著去通報了。
不過不是通報姬兒，而是通報了羅威爾伯爵。
這個伯爵大人長得十分威猛，年紀得有六十歲了，不怒自威。
如果不是一頭亞龍到訪，他估計不會出來的。
這會兒他出來了徑直詢問：“你就是那頭跟我孫女有過節的亞龍？”
難怪那么殷勤，原來已經知道我和姬兒的事了。
其實說起來他貌似是……我的外祖父？
這就有點古怪了，我歪歪嘴，說是啊，你孫女太過分了，欺凌瑟威斯家族，我是來談判的。
他臉色當即不悅了：“我是給亞龍族面子才親自來見你，你還要咄咄逼人？”
怎么就成我咄咄逼人了？我只是來談判的啊。
我說你這就不厚道了，我并沒有用亞龍的身份來壓你，是很平等地找你孫女談判。
他正待說話，一個穿著藍袍的女孩子沖了出來，一見我就嘎嘎大笑：“該死的亞龍，你總算來了，是不是很心疼艾維啊？哈哈哈，我就是要逼你出來！”
她叉腰大笑，還讓伯爵不要插手，看戲就是了。
我瞟瞟她，她掏出一柄墨綠的法杖，自信十足道：“我要報仇，你受死吧！”
法杖上亮起了白光，十分強烈，她的確比以前強大了許多。
我忙擺手：“等等，不要急。”
她以為我怕了，又大笑了幾聲：“跪下磕頭我就放過瑟威斯一家，還有，你以后必須當我的坐騎！”
我搖頭：“不是怕了，我得跟你說好條件，如果你打贏我，我一輩子聽你差遣，但你要是輸了，往后可不能再這么調皮了，要聽話。”
她一怒，法杖指著我：“來啊，別以為打敗了林恩多厲害，我現在可比林恩還要強大！”
行行行，來吧。
我撇著嘴站著，讓她進攻。她又施展了火球。這火球大了很多啊，得有一米長寬了，而且速度飛快，恘地一聲撞過來。
姬兒也得意得不行，以為肯定能燒死我。
我直接一腳將火球踹碎，大踏步過去將她攔腰抱起，眨眼間拍了幾巴掌下去：“你輸了。”
幾巴掌拍得她都懵了，那位伯爵也十分震驚。
其實一般的亞龍并不是很強大，還是會忌憚藍袍法師的，可不會像我這么粗暴一腳就將火球踢碎了。
我拍了姬兒屁股幾巴掌就把她放下了，她愣了半天，然后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臉色通紅。
伯爵自然是震怒不已，我過去俯視他，附近的護衛趕緊要來攻擊我。
伯爵沉住氣揮退了護衛，問我還想干什么？
我說有點私事要問你，借一步說話。
他還真是好勇氣，借了一步說話。
我就直接詢問：“麗莎·羅威爾是你女兒吧？去了哪里？”
他臉色大變，一陣白一陣紅，然后怒聲道：“無可奉告，這是我的家事，我勸你不要聽信謠言。”
謠言？
他這是做賊心虛啊，我壓根沒聽過什么謠言。不過可以趁機試探他。
我冷笑道：“你女兒從深海安全歸來，本身是一個值得炫耀的奇跡，你不告知世人反而隱瞞，還將她趕出家族……”
“你……你怎么知道？誰告訴你的？”
他氣急敗壞，完全沒了伯爵的氣勢。
我還要試探，他猛地盯著我：“是你們對不對？你們強.暴了麗莎，你們這些該死的海妖，毀了麗莎的清白，害得我羅威爾家族蒙羞！”
我一愣，他不知道是龍族干的事兒？也對，那件事實在太驚世駭俗了，麗莎或許不敢告訴父親，但她沒了清白，還生下了我，是難以隱瞞的，她只能說是海妖毀了她的清白。
這是很嚴重的事，人族是不接受海妖的，況且海妖只是野獸，人和野獸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事情暴露的話羅威爾家族會成為笑柄的。
我不由想通了，既然他這么認為我也認了。
“對，是亞龍干的，那頭亞龍已經被處死了，但是麗莎帶走了孩子，她把孩子藏哪里去了？你若不說，南海的諾曼族會全族出動毀滅你的家族，甚至連羅蘭城都逃不掉。”
我惡狠狠道，他嚇壞了，雖然亞龍在大城邦并不罕見，但整個亞龍族是十分恐怖的存在，尤其是知名度最高的諾曼族。
伯爵終于慫了，連忙道：“我不知道什么孩子，麗莎也遠走西部，她十八年沒有回來了，事情與我羅威爾家族無關，你們要找孩子就去找她！”
我說就這些不足以讓亞龍族放過你，因為西部太大，我們怎么可能找到她？
伯爵臉色陰晴不定，最后還是說道：“西部的罪惡之城，她五年前寫了信回來，說在罪惡之城生活，別的我一概不知。”
罪惡之城？
這個城市很特別，聽名字就知道不簡單。它不屬于任何一個帝國的，而是一個獨立的城邦。
赫拉大陸城邦無數，基本都是歸屬于三大帝國，但罪惡之城是不歸屬于任何一個國家的，那是一個罪惡的城邦，無論是人族也好還是獸族也好，里面居住的基本都是大惡之人。
我母親那么柔弱，怎么可能在罪惡之城活下去？
我皺皺眉，直接走了。姬兒竟然還在羞憤地哭泣，說死也不會放過我的。
我才不管，看天色還早，我就又去了羅蘭城的修道院。
羅蘭城只是一個小城，修道院的規模也很小，里面不足一百位修女，不過由于出了一位強大的圣修女，所以地位很高。
我去拜訪的時候修道院大門緊閉，平時也不會接待客人的。
我在外頭叫了幾聲，一個裹著老舊黑袍子的修女來開門了。
我一看呆了呆，她見到我也呆住了，接著眼淚就流了出來：“阿四，嗚嗚……”
這就是艾維啊，那個小圓臉。
她竟然在看門？袍子也這么舊，簡直凄慘。我將她抱起，她嗚嗚哭個不停：“我想離開這里，這里太難受了，我一直在丟臉……”
她天賦不好，當初強行塞進來也是我的錯，不過我有一個很好的主意解決這個問題。
我看修道院內無人，抱著她就跑遠了一些。
她很是驚慌：“怎么了？我不能離開修道院的，會被處罰的。”
我說沒事兒，就一會兒。
我劃破了手指，龍血流了出來。
之前鳳鳥喝了我的血進化了，讓我意識到龍血的作用很強大，我要給艾維也喝兩滴，看看有沒有效果。
她十分疑惑，我讓她喝了，她皺著眉頭喝了，一臉嫌棄：“為什么要喝啊，雖然亞龍的血很補……”
她話還沒說完，結果身體猛地一滯，緊接著臉蛋通紅，渾身都冒出了熱氣。
我嚇了一跳，艾維忍不住痛叫了起來，皮膚下的血管竟都開始蠕動。
“好痛……好痛……”
她身上隱約流露出紅光，還有淡淡的龍威。我當即后悔了，我怎么這么魯莽呢？鳳鳥是強大的海妖，它能進化很正常，但艾維是一個弱小的人族，她或許連龍血都承受不住。
我意識到這一點已經遲了，艾維的袍子都鼓了起來，龍威在膨脹，我感覺她要爆炸了。
我束手無措，完了，這下真是害死她了。
緊接著，修道院內亮起一道圣光，形成柱形直接籠罩在艾維身上。
艾維當即昏迷了過去，但也停止了膨脹，只是依然身體通紅。
這道圣光很強大，遠比當初圣修女施展的要強大，竟把艾維身上的龍威壓制住了。
我看向修道院，一個滿臉皺紋的老嫗拄著拐杖挪了出來。
她雙眼發黃，皺眉打量地上的艾維，又打量我：“龍威？你是誰？”
這個人很強大，拐杖就是她的法杖，她恐怕擁有褐袍的實力，卻穿著一襲修女黑衫。
我恭敬地彎腰行禮：“抱歉，這位是我朋友，我想激發她的天賦，魯莽了。”
老嫗用拐杖杵了幾下地面，一道圣光如同水汽一樣平鋪展開，接著把我們都籠罩在水膜之中。
這是很高深的水系魔法，我也就看望月施展過。
我更加恭敬，人族的強者實在太少，她這種可以算是頂尖的活化石了。
“你是龍？不可能，赫拉大陸還有龍族？”
她皺紋皺得更深了，我并沒有隱瞞，說我的確是龍，入世磨練的。
老嫗神色很驚訝和古怪：“難怪半年前羅蘭學院圖書館里總會出現波動，我每次去查看卻找不到痕跡，是你吧？”
她是指我和那個白袍子嗎？
我心中一動，說是有個白袍子法師在圖書館里，跟我有過沖突。
老嫗又是一驚，然后看向艾維低聲道：“你先抱她進來，我要借助圣器才能壓制她的龍威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