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來說斗蟋之前都要有一定的儀式,事先要把比斗的蟋蟀隔離一天,以防止作弊,接著稱量每只蟋蟀的體重,要精確到幾分幾毫,然后體重對等的才能配對賭斗——這和后世的拳擊比賽有點相似,分輕量、重量級比賽。
不過這斗蟋大會的規矩又有些不同,因為參加比斗的都是蟲師中的佼佼者,比的是各自的手上功夫和身家底蘊,這些人哪個沒有異蟲在手?所以不能用尋常方式對待,能一路過關斬將殺到最后的,自然是斗蟋大會的最終贏家。
這斗蟋大會的開幕戰,自然是由東道主聽風樓的劉海開打,迎來的對手是暖春巷回雁閣的金牌蟲師胡黑。劉海一臉不屑地看著擂臺另一頭的胡黑,心中滿是譏諷,這胡黑和他是老冤家了,因為同屬富貴坊,聽風樓和回雁閣自然有著不小的競爭與仇怨。而自從劉海在三年前橫空出世,這胡黑就一直被他穩壓一頭,除了每年一度的斗蟋大會,胡黑還和劉海約斗多場,卻從未勝過。
“黑蠻子,看來你今年的運氣不太好啊,第一場就遇到我,再這么下去你們回雁閣就快開不下去了。”劉海對胡黑譏笑道,他說的是實話,因為這兩年聽風樓總能在大小比斗中力壓回雁閣,以至于回雁閣的地下利益被聽風樓瓜分了大半。
這胡黑人如其名,長得又黑又蠻,要是生在古代看面相就像馳騁沙場的猛將。他冷冷地看了劉海一眼,沉聲道:“比斗還未開始,誰贏誰輸還不見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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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那我倒要看看,這些日子不見你倒是長了多少本事。”
“能贏你就夠了。”胡黑丟出這句話后,便不再看劉海。說起來這胡黑在蟲師之中也是一等一的把式,在這富貴坊也算得上鮮有對手,怪只怪生不逢時,居然遇到了劉海這個煞星,他對劉海可說得上是苦大仇深。
兩人對話之時,比斗前的準備已經備齊,鳴鑼三響之后,一位須發花白的老人走到二人之間,這老人是本場的評判,是位有名的斗蟋的行家。他雙手接過劉海的斗蟋盒,把盒中的蟲兒引進墨玉斗盆,仔細觀賞了一番才對臺下眾人唱道:“聽風樓劉海,所持斗蟋‘西府霸王’,至今連勝九十一場!”
唱罷,臺下響起一陣歡呼之聲,老人捻著胡須點著頭,羨慕地看了一眼斗盆中的“西府霸王”,這才懶洋洋地接過胡黑的斗蟋盒,把其中的蟲兒引進斗盆,同時唱道:“回雁閣胡黑,所持斗蟋……天啊,這是……青頭寡!”
青頭寡!
劉海心中一震,忙把視線落在斗盆之中,待看清胡黑的斗蟋之后,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胡黑這只斗蟋長得極其古怪,個頭要比尋常斗蟋大上一倍,通體烏黑錚亮,而頭部和牙齒卻是一片青綠,兩眼通紅閃著嗜血的光,那蟲兒一入斗盆,就發出尖利的鳴叫,聲如半夜鬼哭,聽得人背后發寒。
“果然是青頭寡。”劉海眼角微顫,腦海中浮現出祖傳古書中對于這只兇蟲的描述——青頭寡,性兇而力大,生于百年古墓之中,長年吸收尸氣鬼氣,雙瞳泛血,齒含尸毒,非異蟲不能斗之。
好家伙,這黑蠻子哪里得來這種品級的異蟲。劉海心中感嘆,抬頭看向胡黑,而后者一臉得意,指了指斗盆中的蟲兒譏笑道:“怎樣,劉大師對我這只青頭寡還看得上眼吧。看樣子你這‘西府霸王’今天要成無頭王八了。”
不就是異種嗎,別以為得了只好蟲就能勝我,雖說青頭寡確實要比西府霸王略勝
一籌,但這場賭斗除了盆中的蟲兒,還得看蟲師手上的本事。劉海雖是這樣想,但整個人還是提起了十二分精力。
過了初時的震驚之后,作為評判的老人已經壓住了激動心情,不過臉上還是有些期待,他又一次著重地介紹了胡黑和他的蟲兒之后,抽出了斗盆中的隔著兩只蟲兒的柵欄,宣布比賽開始。
柵欄剛一抽開,兩只極品異蟲終于第一次見面,或許都知道對方是難纏的對手,這最開始對峙鳴叫,便一浪高過一浪,誰也不讓誰,勢要第一時間壓過對手的氣焰。
兩只蟲兒的叫聲此起彼伏,聽得在場眾人心神激蕩,而原本穩坐在聽風樓二樓窗邊的巨賈權貴們,此時此刻也失了儀態,紛紛長伸著脖子朝擂臺中央張望。
劉海側著耳傾聽斗盆中蟲兒的鳴叫,越聽心中越喜,看來“西府霸王”的斗志被這青頭寡完全激發出來了,氣勢一路飆升,這是個好現象。先前劉海最怕的就是“西府霸王”在這青頭寡面前失了斗氣。畢竟它的對手在品級、兇性和戰力方面,確實要勝過它一籌。
此時此刻,劉海負手而立,整個人完全沉浸在一種氣定神凝的狀態之中,在外人看來,倒有幾分沙場秋點兵的意味。而實際上,他是在感受著蟲兒身上的戰意,他在等,只等戰意攀升到最高時,便是他出手的時刻。
“來了!”當蟲兒的氣勢達到頂峰的時候,劉海兩眼一睜,眼中閃出亮光,手捻簧草飛快地在蟲兒的觸角上來回撥動起來。而這時,胡黑才作勢出手,卻慢上了半拍,“西府霸王”已經迅速地朝還未準備完全的青頭寡沖了過去,兩只蟲兒當下就咬在了一起。
“黑蠻子,你的蟲雖好,但你本人的技巧卻不止比我輸一籌啊。”劉海頭也不抬地譏笑著,他心里明白,這場比斗將會異常艱苦,要贏得勝利,必須把握住每一個細節。而他說這句話的目的,便是在心理上先給胡黑一記猛擊,畢竟兩人在以往的多次比斗里都是劉海獲勝,積威之下,胡黑的心中肯定是有陰影的。
果然,話音剛落,眼角的余光就瞟到胡黑的右手輕微地一抖,劉海嘴角一揚,簧草在“西府霸王”的背脊上連點兩下,得到主人號令,這蟲兒兩只后腿一蹬,上半身微微揚起,然后向左側一傾,就要把青頭寡摔出去。
這奮力一擊如果成功的話,便能極大地打消青頭寡的氣焰,那么后面的比斗就好辦了。可惜的是,極品就是極品,就在“西府霸王”要把它摔出去時,青頭寡的身體也往左側一橫,堪堪抵擋住了這一波攻勢。
耳邊傳來一聲長吁,不用看也猜得到這黑蠻子臉上的表情有多精彩。劉海心中嘆息,這當頭一棒不能敲掉青頭寡的氣焰,后面的比斗就艱難咯……
###2.悍戰
比斗繼續進行,經過初始的幾回合角力之后,雙方都沒有占到多少便宜,青頭寡果然犀利,好幾次攻擊都足以致命,而劉海這邊靠著精妙的控蟲技巧,躲過了幾次攻擊,并且狠狠地還以顏色。
眼看快到了半盞茶工夫,雙方依舊沒有分出勝負,這在平時是不多見的。不過這兩只蟲兒斗得精彩,作為評判的老行家的現場解說也相當獨到,眾人都被深深地吸引著,就算斗上一天一夜也沒有誰會不耐煩。
斗到了這個時候,就不只是單單靠氣勢和兇性就能贏得賭斗了,劉海一邊指揮著“西府霸王”與青頭寡纏斗,心中卻有著另一番計較,他感覺今天黑蠻
子的戰術有些古怪,以往比斗雖說自己能穩贏,但他也承認,黑蠻子的技巧也算是有些過人之處的。而今天卻不同,黑蠻子所用的戰術幾乎都是橫沖直闖,蠻不講理地以傷換傷。雖說這青頭寡確實厲害,但也不能這樣打啊。
想到這里,劉海心中突然生起一個不好的念頭——難道……這黑蠻子原本就打算拖垮“西府霸王”?
與此同時,“西府霸王”相當狼狽地躲過了青頭寡的一擊,順帶著就要朝青頭寡的側面咬過去,而青頭寡卻不管不顧,擺頭做出搏命的姿態,劉海心中大驚,連忙引著自家蟲兒退守,然后下意識地看了黑蠻子一眼,卻見胡黑一臉猙獰,嘴角卻布滿笑意。
“他果然是打著這個主意!”剎那間,劉海終于猜出了對方的想法。原來他一開始的打算就是靠著青頭寡和自己拼出一場血戰,所以才會擺出硬斗硬的架勢,贏了固然好,就算輸了,“西府霸王”也不見得能全身而退,這就是民間常言的“舍得一身剮,要把皇帝拽下馬”,只要這第一場把“西府霸王”打殘了,后面自然有別人來收拾劉海!
想通了這一切,劉海只能詛咒這黑蠻子太過陰狠,心中一口怒氣難平,但一時之間卻無法宣泄。對方敢拼命,但自己不敢啊,所謂殺敵一千自損八百,這才第一場,要是“西府霸王”真的被廢了,那后面該怎么打?
自己手上雖然還有幾只好蟲,卻無法與其比肩。如果后面幾場再出一只青頭寡這般品級的異蟲,斗蟋的品級差得太多,便不是光靠操作彌補就能取得勝利的,到那時如劉海這般人物,也只能飲恨當場了。
比斗還在繼續,其中有好幾次絕佳的機會,劉海都放棄了,在他看來,這些機會里面隱藏著巨大的陷阱,為了保證“西府霸王”全身而退,他不得不另尋一個穩妥的戰術。又斗了幾個回合,青頭寡的攻勢愈發兇猛,在外人看來胡黑這邊應該占盡了優勢,那么贏下比賽應該不成問題了,以至于那些原本買了劉海獲勝的賭徒們紛紛捶胸頓足。
可是,在這段時間觀察中,劉海突然發現,隨著青頭寡的攻勢漸猛,黑蠻子的臉上居然出現了急躁的表情,這本不是一個領先者應有的表情。
那么,這黑蠻子到底在想什么?帶著這個疑問,劉海雙眼牢牢地盯著斗盆中的青頭寡,片刻后,他的雙眼突然一亮,終于想通了整個事情的緣由。
“好險!我差點忽略了這一點。”劉海長出了一口氣,經過一番思索,他終于想到,黑蠻子這只青頭寡雖然強悍,卻是今年的新蟲,它的兇性和力量都處于巔峰,遇到一般的對手光靠開門三板斧就能贏得戰斗。可是,這樣的蟲兒有個致命的弱點,便是經驗和持久力欠缺,如果遇上力量能與之抗衡的對手,誰先力竭,誰便是輸家。而劉海手上的“西府霸王”正好是耐力與經驗兼備的老蟲,正好是青頭寡的克星!
想通了其中的關節,劉海重新擬定了戰術,在保證自身不受大傷的前提下,以纏斗為主,耗盡青頭寡的體力,待它力竭的時候,便是全力一擊的時刻。果然,當感覺到劉海改變戰術的時候,胡黑的臉色變得異常難看,指揮著青頭寡發起一連串兇猛的攻勢,而劉海卻不緊不慢地撥動著簧草,一臉輕松的笑意,只待最后時刻的到來。
蟲師與蟲師之間的對決便是如此,就像戰場上一樣,在實力對等的情況下,以戰術完全壓制對方,其結果只有一個,那便是——勝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