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太多面,每個人眼中看到的,都是不同,無法用黑白來直接定義黑白。
“所以,請原諒,我必須用你做誘餌,讓他現身。”葉城頓了頓,說道,“我已放出消息,他既對你如此上心,想必明日便能抵達此處。”
“你那時候……爲什麼不動手?”凌天清突然問道。
“他身邊高手雲集,我不過是喪家之犬,怎贏得過他?”葉城冷笑一聲,自嘲的說道,“而且,我也想多瞭解你。”
當時凌謹遇被凌天清的態度折磨著,葉城很樂意看到。
更何況,他當時也把握不住凌天清,不像現在,對她的一切都瞭若指掌。
“所以,挑選在我的船上,只因我的船自帶防禦,可以消除他們體內的真氣,讓你成功率加大?”凌天清像是喃喃自語,“但你最想在東海動手,因爲東海距離帝都極遠,他的勢力範圍波及不到,再加上端木修野心勃勃,即使你失敗了,只要放出消息,端木修或許會趁機起兵,無意中做了你的劍,給他致命一擊?再不濟,也可讓他嚐嚐失去子民和親人的痛苦?”
“我以爲,你不會承認自己還是他的親人。”葉城突然笑了。
他幾乎從來沒有笑過,這一笑,有些像血色的花,綻放在無盡的黑暗中。
“你說過,感情就是羈絆,你還承認他的身份,事情更好辦了。”葉城微笑著說道。
“我和你說過太多的話?!绷杼烨鍑@了口氣,“只能祝你成功了?!?
“他死了,你會難過嗎?”葉城定定的看著凌天清,突然又問道。
“你死了,我會難過?!绷杼烨逵謬@了口氣,“葉城,這件事就這麼算了,你快下船吧?!?
葉城的成功率太低了。
而且,他不知道,那個危險的人,早就上船了。
“我等了這麼久,怎麼可能放棄?”葉城突然站起身,有些煩躁的在房間裡走來走去,“你沒有看到我母親的頭顱滴血的樣子……你沒有看到……”
“葉城,花開怎麼辦?”凌天清對葉城的過往很同情,但她已經不是當初天真的少女了,她現在……對這個世界懂得的太多。
“他是個意外,會妨礙你的計劃?!绷杼烨逵终f道。
葉城停下腳步,是的,花開是個很煩的存在,不過只要凌謹遇上船,花開定會被凌謹遇解決掉。
“不如,讓我先請他下船吧。”凌天清好言好語的商量。
“你……這是要幫我?”葉城走到凌天清面前,陰晴不定的問道。
他希望凌天清對凌謹遇有感情,不管是愛,還是恨,對他都有幫助。
如果凌天清和凌謹遇之間完全沒有感情,他反而很難牽制到兩人。
“花開畢竟是我的新男友,要是凌謹遇真的要來這裡,他的處境很危險?!绷杼烨瀣F在可以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不露任何破綻,“而且,對你的計劃也只會添亂,不如請他下船?!?
葉城微微皺眉,看著凌天清,像是在考慮她的話有幾分道理。
觀察室位置較高,而且內置了通話器,可以清楚聽到實驗室裡的聲音。
但實驗室卻聽不到外面的聲音,也幾乎看不到觀察室的情況。
“主子,這是對你有感情,還是對你有感情?”而觀察室外,那個侍衛悄聲的問道。
對花開有感情,對凌謹遇有感情?
誰知道凌天清那個小騙子現在的想法!
反正,凌謹遇是認真將她當作平等的對手來看待,一心想要攻下她這個城堡,然後……就如她說過的那句話,做完了喪權辱國的事,就可以幹喪盡天良的事了。
“她是對葉城有感情?!被ㄩ_抿了抿脣,他只確定這一點。
凌天清到現在還想保葉城平平安安的下船。
怎麼可能?
他雖現在平和很多,當年的鐵血手腕,已震驚天下,不必再那麼血腥,也足以震懾他人。
但……該斬草除根的,決不能再留後患。
難怪……葉城的身份怎麼都查不出來。
當年一個默默無名偶爾被國王臨幸,又偷偷產子的宮女,誰會在意?
不過只能說,珍珠國該滅。
一個國君,既不自制,隨意播種,還連後宮之事都不能清楚得知,讓宮女偷偷產子,也無人知曉,家事都一片混亂,更何況國事?
所以,這麼昏庸的國君,必然導致自己的國家被滅掉。
“主上,此事需商討再做解決?!鼻逄撋先藫牧柚斢龈星橛檬拢泵φf道,“我會派人盯緊此處,想辦法進入房間,或者……等葉城出來,確保娘娘安全再……”
“不必了。”花開吐了口氣,“他要見我,那見便是?!?
“王上若現身,豈不是如了他的意?況且這裡極爲危險,萬一葉城做了手腳怎麼辦?”那個侍衛急了,連稱呼都忘了改,壓低聲音道,“不如先以花開的身份,尚能尋到機會……”
實驗室是最危險的地方,凌謹遇的人沒有機會進去,所以無從探知。
只知道里面有無數爆破物和危險品,一個不留神,就可能整個炸飛。
“沒錯,王上安危牽繫天下,要爲臣民的福祉保重龍體?!鼻逄撋先诉@些日子也感覺到凌謹遇的變化。
自從他遇到凌天清之後,身上的血腥和戾氣一點點被她的笑容洗去,甚至開始感情用事……
不,甚至,對這個他用盡全力守護的淩氏王朝,慢慢鬆手……
只爲抓住一個女人,他要放棄整個江山。
十年前的凌謹遇,不是這個樣子的。
那時,他屠過城,殺過千萬人,無論多少人哭號求饒,他的心也絲毫不會爲之所動。
就像斬殺葉城的家人。
因爲凌謹遇認爲,自己就是正法。
正法就像太陽,雖熾熱,雖耀眼,雖讓人不敢直視,但正法會帶來一切光明。
而感情,就像月亮,雖溫柔舒適,雖令人覺得美,可陪伴月亮的卻是無盡的黑暗。
凌謹遇從很小的時候,就擯棄了情感的羈絆。
因爲他知道,自己是爲天下百姓而生的男人。
他要做的,是要盡最大力量,保護這個世界絕大部分的人,而非一個人。
清虛上人瞭解他,所以,才說了這句話。
大部分人的福祉,而不是一個人的幸福。
所以……當王的人,若遇不到知心的那個女子,註定會孤獨一世。
“明日才能到鯊口島,今夜一定能想到辦法對付葉城?!蹦鞘绦l也急切的說道。
“今夜,控制住此船所有的人,明日只需對付葉城一人,王上無需擔心,葉城見不到聖駕之前,不會對娘娘動手?!鼻逄撋先说偷驼f道,“更何況,娘娘聰明絕頂,絕不會讓自己受傷?!?
花開沉默不語,隔著金玉屏障,看著裡面的清靈嬌俏的凌天清,不覺心中隱隱痛了起來。
這是他當年暴行的報復嗎?
他爲國爲民,不得不拋棄情感,殺伐果決,也只因不想有今日麻煩……
葉城,就是那條漏網的魚。
當年沒有斬草除根的後果,就是自己的親人、自己的子民會被反傷……
葉城的血仇是他一手造成,小青一定更不會原諒他了吧?
花開花開……
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
這是凌天清曾對他說的一個小故事,據說是一個當王的男子,寫給自己妻子的。
這位王妃,隨丈夫南征北戰,擔驚受怕了大半生,終於成爲一國之後。
某一年,她回孃家,王甚爲思念,便寫了這封信給她。
多美的故事。
凌謹遇從未想過,一個南征北戰多年的王者,還會爲自己的糟糠之妻寫下這麼溫柔的話。
他也很想……寫給凌天清。
陌上花開,娘娘可緩緩歸來否?
春天都走了大半,花開的正盛,王宮春意盎然,一切都那麼美好,只?!皇K€沒回來。
“王上,您……還好吧?”清虛上人何等靈敏,突然察覺花開的呼吸節奏略有打亂,立刻問道。
花開擡起手,卻僵在半空。
“糟糕,快去喊綠影?!鼻逄撋先艘话堰』ㄩ_的手腕,對一邊的侍衛說道。
那個船醫,正是綠影所扮。
而花開身邊這個經常出現的侍衛,就是八大侍衛的頭兒,墨陽。
不過,這艘船上,也只有這四個人功力卓絕,可勉強撐住變化筋骨之易容術,其餘侍衛,全是千挑萬選出來的人,凌天清在王宮內就未曾見過他們。
花開的手腳冰冷,臉色青白,強抑著痛苦,緩聲道:“封了此處?!?
寒毒……
殘留在體內的寒毒,雖被醫治的快完全消除,可只要身體虛弱,便會趁機反噬。
這艘船上防禦極高,就連清虛上人也無法使出全部內力,更何況還要用內力時刻維持自己的易容之術,若非綠影這個醫聖傳人的解藥,根本撐不住這樣的易容術。
而綠影專爲這艘船研究的解藥,又寒性極大,容易傷身,連續不停的服用,更是讓人招架不住。
“王上無需擔心,此船的人,都已被盯緊,不會有人過來。”綠影看上去也撐不住了,恢復了本來的面容。
他最擅長的本就是解藥毒藥,內力不及墨陽,經常會在無人的時候放鬆筋骨,恢復原本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