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華笑吟吟的搖頭:“在下是為將軍著想,將軍卻當)e降的嗎?將軍禍將至矣,尚恍若未覺,實在是可悲可嘆。”
陳永華搖頭晃腦的一副悲天憐憫的模樣,倒像足了那些酸腐秀才,氣的趙福恨不能一拳將他砸死,可悲可嘆?娘的,老子跟隨平西王東征西討,還從來沒可悲可嘆過,你算個什么東西,也敢來悲憫于我?不過陳永華畢竟是大明的使者,他膽子太大也不敢動這個手的,現在鰲拜與南明勝負未分,打了陳永華就等于斷絕了自己將來投明的一條后路,萬一鰲拜兵敗,明軍踏步入貴州,他可就真的可悲可嘆了。
陳永華見趙福臉色微變,知道激怒了他,吟吟道:“將軍是否還心存鰲拜戰勝大明的僥幸呢?實不相瞞,陳某此來,是你趙福的最后一次機會。”
陳永華盯著趙福變幻莫測的臉頓了頓:“吾皇仁德,不忍漢軍自相殘殺,將軍雖然失足委身為賊,卻也流淌著我漢家的血脈,你屬下數萬遼東的戰士亦都是漢人,一旦開戰,便是血流成河。貴州西接四川,難臨云桂,如今廣東,福建已反,十萬大軍對鰲拜已形成合圍之勢,難道你還想要負隅頑抗,與鰲拜一道去死嗎?”
“陳先生似乎太過自信了吧?”趙福齜牙冷笑,輕蔑的斜了一眼,他的如意算盤是等待時機,看誰占了優勢再做出選擇,現在勝負未明,若是貿然表明立場,一旦選錯,那可是掉腦袋的事。
“自信?”陳永華仍舊保持著笑容:“如今鰲拜孤掌難鳴,清廷內斗劇烈,而我大明興師北伐,占盡了天時地利人和,將軍的貴州又處在我云南,四川,廣西三省的三面合圍中,一旦大明發難,你貴州便是首攻之地。趙將軍是與明軍對過陣的,當知勝負幾何吧?”
趙福陰著臉沉眉不語,這點自知之明還是有的,以他貴州一省之力而去對抗三省兵精糧足的明軍,簡直就是以卵擊石,他只是希望明軍的戰略目標先放在湖南,與鰲拜決戰,待分出勝負之后再行抉擇,如果明軍調準了槍口,要對付的是他貴州,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陳永華冷笑一聲拋出了殺手锏:“況且將軍就算給鰲拜做了馬前卒,也不一定能落個好下場,如今清廷調令關外滿蒙八旗入京勤王,趙將軍不會不知道吧?清廷明面上是說防御我大明北伐,其實明眼人都知道西南與京畿相隔萬里,北伐軍不可能對北京有任何威脅,清廷所防備的正是鰲拜,趙將軍替鰲拜打前陣,在清廷眼里就成了鰲黨,屆時掌握了實權的康熙一旦發難,趙將軍自以為會有什么下場?”
趙福點了點頭:“你說的沒錯,可末將乃是平西王的舊部,平西王又是新始殺的,若末將易幟反戈,難免會有人不服。”
趙福顯然被說動了,鰲拜確實是個危險人物,不但是大明的眼中釘,更是康熙的肉中刺,跟著他很難有好下場。
陳永華爽朗一笑道:“男子漢大丈夫既然要做大事,哪有這么多婆婆媽媽的事,趙將軍不妨召集眾將,若有人不服,可立即殺之。”
趙福似有惻隱之色地搖搖頭:“不成。大家都是遼東一起輔佐王爺地老兄弟。末將降明已是錯上加錯。何忍再殘害自己地兄弟。你可先回去。我再想一想。”
陳永華深望了趙福一眼。這人雖然立場不同。卻也算是條講義氣地漢子。陳永華曾經主導地天地會便是以義字當先。因此對趙福地義氣倒顯得有些欽佩。于是道:“趙將軍既然不愿殺他們。大可將他們放走便是。只要他們不能惑亂軍心。便可留他們一條生路。況且當年你們也是山海關地明臣。迫不得已而降了大清。如今大明天子修文武。高積糧。等地就是有朝一日能夠光復天下。還復漢家衣冠。你們也是漢人。既知道恩義。又何必要給滿人做飛鷹走狗?許多事都是一念之差而造就地錯誤。趙將軍難道希望一錯再錯再去?”
趙福沉吟著不說話。陳永華知道到了關鍵地時刻。于是繼續道:“吾皇文成武德。仁義天下。對從前地舊臣降將體諒有加。耿精忠。尚之信翻然悔悟。皇上仍賜還他們地爵位。賞金銀無數。這便是明證。趙將軍若是愿降。皇上自然不會虧待于你。這次一次絕佳地機會。也是最后一次機會。趙將軍定要想清楚。不要自誤。話已及此。陳某已沒有什么可再說地了。告辭。”
陳永華轉身要走。趙福終于從激烈地思想斗爭中抬起了眼眸。忙拉住陳永華地袖口道:“陳先生且慢。趙某愿降了。”
…
當日,貴陽提督府召集眾將,燈火通明的府衙里,十幾個千總以上的軍將分為兩列,等著趙提督的到來,在他們的中間,有兩個將軍胸前掛著艷紅的紅巾,甚是惹眼。
“提督大人到。
”門子扯開嗓子高吼聲中,趙福與陳永華二人并肩而來,趙福登上了上首的小階,一屁股坐在帥椅,陳永華站在他的身畔,很快又個親兵端來了一方圓凳,請陳永華坐下。
軍將們都不認識陳永華,不知他是什么人,為什么享受這樣的待遇,再看陳永華的頭,只見他與其他人大不相同,別人都是剃了光頭蓄了辮子的,而這人卻是一頭的長發,正坐在圓凳上笑吟吟的掃視著衙堂。軍將們紛紛竊竊私語起來,只有兩個戴了紅巾的游擊參將嘴角揚著笑,凜然而立。
“好啦,都不要吵啦!”趙福按住椅前的長案,示意大家安靜。
“提督大人,這人是誰?”一名參將站了出來,手指著陳永華一臉的敵意。
趙福道:“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大明南鎮撫司都指揮使陳永華大人,大家快來參見。”
軍將們更加面面相覷起來,大明的官讓咱們來參見?提督大人是不是吃錯藥了,還未等他們反應過來,兩個戴了紅巾的參將游擊站了出來,朝著陳永華作恭:“末將參見都指揮使大人。”
他們行的乃是大明的軍禮,而不是滿清的千禮。
幾個趙福的心腹將領也猶豫了一番,給陳永華打了個千,并不說話。
還有幾個默不作聲,當作什么也沒聽見。
“提督大人,你這是什么意思?”終于有人站了出來,怒聲責問。
趙福與陳永華對視一眼:“江佐領何必如此?廣東尚之信,福建耿精忠早已反了,咱們原本就是明將,奉崇禎皇帝之命死守山海關,本督愿追隨二藩,改旗易幟,以順天命。”
先前那人道:“明軍殺了平西王,你不思替平西王報仇雪恥,反而叛賊,平西王待你恩重如山,將來你死之后如何有面目去見平西王?”
趙福被那人說的大是慚愧,垂頭不語。
這個時候,陳永華已經站了起來,斥道:“平西王待你們有恩,你們羞于見他,難道你們拖著腦后的豬尾辮子就好意思去見你們的列祖列宗嗎?你們世世代代都是明人,穿戴的是漢家的衣冠,行的是漢家的禮法,再瞧瞧你這一副模樣,腦后拖著豬辮,鞠躬打千,想做奴才而不可得,這副模樣,九泉之下,你父母親族又如何認得你?你居然還在此妄稱忠義,實在是愚不可及。來啊,將這人拿下拘押,若他能幡然悔悟,還不失做條好漢子,仍然官復原職,若是他累教不改,便將其逐出貴州,投他的主子去。”
衙內眾人面面相覷的都不敢動手,守衛在衙堂的親兵更是恍若沒有聽見,這時,兩個紅巾的參將游擊突然站到了那人的身后,應諾一聲,反剪住那人的雙手,將他拖了出去。
“諸位放心,這位將軍只是暫時拘禁,趙提督看在往日兄弟的情份上絕不會加害。”陳永華加了一句,眾將的臉色緩和下來。
趙福這才開口道:“諸位與趙某都是十幾年的老兄弟,咱們從遼東到了云貴,歷經了不知多少血戰,趙某與大家生死相托,從未有過背叛。”
衙中眾將紛紛垂頭緘默,趙福又道:“如今大家年紀都大了,都有了妻兒眷屬,趙某又怎能不為諸位謀個出身,在這亂世中尋個安家立命的去處。”
“如今滿清君臣不睦,內斗頻仍,八旗兵再也不復從前銳健,一敗再敗,早晚都要退居關外。好在大明新始皇帝不棄前嫌,愿意重新招納我等為羽翼,如此千載難逢的機會,趙某如何會不動心?”
“提督大人不要再說了。”有個千總已站了出來,老淚縱橫的道:“末將信的過提督大人,你說怎樣就怎樣。”
“不錯,趙提督一向待咱們這些老兄弟不錯,難道他還會害我們嗎?若是如此,這世上就沒有可信之人了。”有人跟著附和。
趙福精神一震,拍案道:“咱們兄弟同心,不說為大明光復天下,以贖往日的罪過,就算是為了妻兒子嗣,也要再賣上一次命,傳令,明日大軍出發,會同云南明軍,迅速突入湖南東境,以支應廣東友軍。”
“喳!”大家紛紛打千,突然醒悟此時不應再行千里了,于是又一齊作恭:“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