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山上一個又浪又貪杯的柳七,就敢于趟仙魔大戰的渾水,替玉清真人掩蓋相生陰陽鏡的真相、私吞紫僵蠶也就罷了,其愛徒也是豪氣干云,不遑多讓,腦子一根筋,還沒等寒山回答,嬋九就沖了出去!
這個人前一秒鐘還害怕得掉了幾滴眼淚不是么?!
“寒山——!”嬋九邊跑邊喊,“你動作要快,我支撐不了多久——!”
寒山這下不答應也得答應了,他緊隨嬋九身后,劍光出鞘,盡力斬殺。
他的九把劍在華山上殺蛇時并沒有發揮最大的功效,因為當時他在集中精力尋找蛇妖,殺蛇主要是柳七和嬋九下的手。這時候他的劍終于有了用武之地,劍上不用招式,只是在地面橫飛絞殺,白光如電,閃過之處,血紅色的護寶食人蠱碎肉紛飛,體液四濺,空中、地上滿是黃綠色粘液,景象可怖至極。
“要死了!要死了!”嬋九邊跑邊尖叫,十幾只護寶食人蠱就貼著她的腳后跟追逐。
為了讓寒山多殺蟲子,她竟然跑了個很復雜的“S”型,這下有點兒找死的意味了。原本離她太遠,應該回到洞中去的食人蠱,在她再次接近時又探出了頭,甚至有些還攔在了她的前面!
除了跑得更快,她別無選擇!
“寒山!”她的叫聲里已經帶了哭腔,“糟糕了,我回不來啦!”
寒山突然意識到蟲子的粘液鋪了滿地,簡直滑不留腳,他剛想提醒嬋九注意,嬋九已經哧溜摔了一跤!
這一跤摔得不輕,估計腦門上都磕破了皮,美人蟒骨環也脫手而去。嬋九四周的護寶食人蠱終于逮到了機會,從土洞中高高跳起,蟲身彎曲,十幾只蠱蟲呈旋渦狀向她猛撲。
寒山大吃一驚,縱身狂奔。
透過蠱蟲身體的間隙,他看到嬋九頑強地支撐起身體,但幾乎下一秒她那顆漂亮的小腦袋就要落入蠱蟲涎水滴答的血盆裂口中!
“嬋九!趴下!”寒山喝道。
嬋九聞聲,眼疾手快地迅速趴下。
寒山將九道劍光同轉向,平平地朝著他周圍的護寶食人蠱橫切過去,炫目的劍光閃過,十幾條蠱蟲都被齊齊削成了兩半!
黃綠色的粘液從巨大的蟲身腔體中噴出,嬋九被噴得滿頭滿臉,寒山抓住她的手,一把將他抱在懷里,然后跳離了戰圈,還是回到最初站立的空地邊緣。
“……”嬋九從他懷里滑出來,蹲下揉眼睛。
“……”寒山幫她刮掉頭發上發臭的粘液。
“……”嬋九說,“有點辣?!?
“還有毒呢。”寒山沒好氣地說。
“你幫我看看眼睛,我覺得好痛啊?!眿染盘痤^,扒開眼皮給寒山看。
寒山又掐了個明字訣,湊近看了看,說:“嗯,紅了。”
他們的行李都留在了茫山峒,此時沒有清水給嬋九沖洗眼睛,嬋九只好努力擠眼淚,想用淚水沖走護寶食人蠱的毒液。好在美人蟒骨環上的蛇寶給了她最大的保護,即使剛才蟒骨環脫手了,蛇寶的余威仍在,嬋九只是被毒氣沖了一下,實際并沒有中毒。
說到美人蟒骨環,嬋九指
著空地喊:“糟糕,剛才摔了一跤,我的環丟了!”
“不許動,我去拿!”寒山奉送她一個凌厲的眼神。
他邁步跨入空地,空地上便平靜得好似剛才一切從來沒有發生過,只聽得到他輕微的腳步聲。
嬋九側耳凝聽:“寒山,你發現沒有?從我們進入開始,這個地方連一聲鳥叫蟲鳴都聽不到?!?
“禽鳥蚊蠅它們連蛇和壁虎都怕,何況是這些有毒的食人蠱蟲?!焙綇澭捌鹈廊蓑黔h,如今他身上也帶著一顆蛇寶,蟒骨環上的毒性已經對他沒有威脅了。
他走出空地,將美人蟒骨環遞到嬋九手中。
嬋九怒道:“這些食人蠱真是勢利眼,見到你就躲,見到我就拼命咬!”
寒山淺笑:“或許這也叫厚此薄彼?!?
嬋九哼了一聲,她臉色有些蒼白,頭發散亂,額頭上蹭破了一大塊油皮,臉上汗水和食人蠱的粘液混雜,原本一個精致小美人兒,現在卻好像剛被人狠狠打過一頓——某種意義上確實是打了一頓——狼狽得要命。
寒山覺得有些愧疚(他是死也不會承認心疼的),說:“我們回去茫山峒,休息一晚,明天再來吧。”
“明天?為什么?”嬋九不愿意,明明一晚上就能搞定的事兒,為什么要花兩晚上?
再用整整一天的時間去猜想護寶食人蠱護的是什么寶么?不高興!
她問寒山:“你剛才殺了多少只食人蠱?”
寒山想了想說:“大約三十只?!?
“你猜還有多少只?”他問。
“這個……我猜不出來?!焙秸f。
嬋九站在空地邊緣,舔著淡紅色的嘴唇,滿臉狡黠,然后捶捶腰,說:“我要再跑一遍!”
她管這種趟地殺護寶食人蠱的方法叫做“收割”。
寒山覺得自己早晚有一天要操心致死,但此刻也想不出其他辦法,只好坐下來替她把腿上、腕上的布帶纏緊,以免散開反而被食人蠱揪住。
嬋九自己則重新挽起頭發,在腦袋上盤緊,把原來已經夠短的衣服掖得更短。
她抱怨:“嘖,我頭發好臭?!?
寒山悶聲說:“你身上也臭。”
“你也臭?!眿染抛焐喜豢铣蕴?。
寒山拍了一下她的膝蓋,說纏好了,起來吧。
他囑咐:“不許再像剛才那樣,你就跑圓圈,一沖入蠱蟲的陣營就趕緊回來,不要貪多。你引出再多蟲子,我也只有九把劍。”
“你用劍陣好了?!眿染耪f。
“可以啊,”寒山問,“但你也想變成灰么?”
嬋九吐了吐舌頭,做了一個起跑的姿勢,問:“開始了?”
寒山點頭。
“我又來啦——!”嬋九沖入了空地。
那些不知道在受誰指揮的護寶食人蠱,行動就像上了發條,機械又精準,看見寒山就是躲,看見嬋九就要咬。明明難以咬到嬋九,而且出來就是送死,但蟲洞沙沙,碎泥飛濺,它們還是出來了。
寒山這次并沒有移動,站在原地,放劍光殺蠱蟲。一條條護寶食
人蠱像爛肉一樣碎裂,它們就像蚯蚓一樣,即使被砍成兩段還能活著。不過蚯蚓能重新長出身體,而它們只是在地上掙扎扭動一番就死去了。
寒山困惑于護寶食人蠱并不厲害,為什么會把持此地三年之久,沒有一個劍仙或者別的有能力之士將它們鏟除??伤麖膩聿幌胂耄约旱姆φf不定已經當世無匹了,護寶食人蠱在他劍下當然不算什么,對于嬋九來說,這些臭蟲子可棘手得很??!
嬋九迅速地跑回了寒山身邊。
寒山將最近的一條護寶食人蠱斬成三截,告訴她:“這一圈殺了十四只?!?
“這么少?”嬋九有些失望。
“不少了,不要貪多?!焙皆俅螐娬{。
“嗯,那再來一圈吧!”嬋九又沖了出去。
她先前多吸的精氣派上了用場,至少此時手腳有力,體力充沛。
轉眼又殺了一圈,寒山告訴她說:“十三只,越來越少了?!?
“有希望!”嬋九握拳。
兩人一個跑圈,一個殺蠱蟲,跑一陣,休息一陣,說一陣子話,整整一晚上。等到東方微微泛白,空地上就再也趟不出一條護寶食人蠱了。
蠱蟲的碎尸堆積如山,到處是絆腳的東西,簡直寸步難行,嬋九的最后兩圈跑得實在有些難度。
她累壞了,躺在空地邊緣說是要睡一會兒。寒山擔心她被突然躥出的蠱蟲襲擊,硬逼著她上了一棵樹,然后看著她靠在大樹的粗枝上睡著了。
寒山獨自踏上空地。除了多了些蠱蟲尸體和粘液,地還是那片地,紅色土壤,蟲洞密布,沾著尚未燃盡的草根。護寶食人蠱的首領在哪兒,它們護的所謂的“寶”在哪兒,依舊沒有答案。
寒山站在靜悄悄的空地中央,決定發動一個小型的劍陣,應該不會波及到嬋九。
九道劍光環繞,破空之聲密集,一個由白色劍光組成的光圈環繞在他周圍,初開始很小,隨后越來越大,大到占滿了小半個空地。終于像團碎焰般炸開,無數的劍聲匯聚成雷鳴,轟的一聲巨響,空地上所有的亂糟糟的東西都化作灰燼,連帶著空地和山壁也隆隆塌陷,露出地下一個碩大的坑洞。
寒山已經逐漸掌握了操縱劍陣的訣竅。在華山的時候,他兩天也未必能發動一次劍陣,如今每隔十八個時辰就能用一次,而且絕不失敗。嬋九要是有他的天分和用心,早就突破火九第三、第四層了。
嬋九還是受到了一點影響,她被劍陣從樹上震了下來,揉著眼睛問:“又有蟲子?”
寒山御劍站在坑洞上方,回答:“不是蟲子,是蟲窩。”
嬋九拍拍灰塵站起來,跑到大坑邊上,看了看說:“更惡心。”
護寶食人蠱老窩的結構,和蟻巢有些類似,錯綜復雜。蟻巢有一個個的小室,室與室之間由通道連接,蠱蟲的老巢也差不多,而且比起蟻巢來,不知道要大了多少倍。
嬋九蹲在蠱蟲巢穴上方,有些發愁:“我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我可不想爬進那些深洞去?!?
寒山知道她不想,便用神劍雷霆真訣再次轟了一下,可惜效果遠不如劍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