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茫
夢境——
“小女孩,你睡著了么?”
低低的一聲呼喚傳來,帶著那么的溫柔、蠱惑、迷人、還有一□□人的邪惡。
這聲音和這話為什么這樣的熟悉?這是……夢里?她又在做這個夢了,那個她第一次遇見姐姐的,改變了她生命軌跡的夢。
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眼前是一條漆黑零亂充滿惡臭的死巷。
自己在一個巨大的垃圾筒旁邊,衣衫襤褸滿身臟污血痕,正在發(fā)燒,那個要把她販賣到地下雜技團(tuán)的人販組織正在到處尋找她。
她以為她會死,但她真的還不想死啊!她還沒有體會到被人疼愛、被人保護(hù)的感覺,她好希望有個人能無條件地好好愛她,她總是覺得世上終究會有一個人這么對自己好的,她要活下來,她一定會等到那一天的到來的!
然后她就聽到了這樣一聲低沉帶笑又溫柔蠱惑的聲音,那聲音有些遙遠(yuǎn),又仿佛就在跟前,女孩定定的看向身旁,漆黑的夜色中,站立了一位帶笑的男子。那男子有著惡魔撒旦般迷人的邪氣笑容,一身寬寬松松的淡灰色休閑衣裳,卓然站立于自己身旁,月亮不知何時露出了象牙白的煉煉光芒,照亮男子薄薄上翹的唇角,顯得分外迷人。
女孩眨眨眼睛,呆呆望著眼前迷人又顯得危險的男人……這個夢無論重復(fù)了千次百次還是如此清晰溫馨,她知道將要發(fā)生什么——夢里即將出現(xiàn)那張溢滿關(guān)懷的溫柔的臉,就在那迷人男子的背后……她所渴望的關(guān)懷和愛——
“小女孩,你叫什么名字?”記憶中那飽含溫馨的女聲傳來,有點冷傲卻絕對真誠,和身旁那個一派優(yōu)雅迷人卻讓人感覺危險難測的男子不同。女孩看向男子身后探出來的那張溫柔的臉,眨眨眼睛,然后幽幽開口說道:
“我沒有名字……我爸爸把我賣給別人之前叫我小慈……我就是叫小慈吧。”
“小慈?”男人背后的女子溫柔一笑:“是個好名字呢,這么冷的天,小慈為什么一個人在這里?”
“因為……”小慈小心地斂了斂自己破爛不堪的衣角,幽幽答道:“因為我的媽媽不要我,我的爸爸又要拿我賺錢,小慈沒有朋友,沒有親人,沒有人關(guān)心沒有人要,只能在這里……”
“……是么?”女子沉默,然后從男人背后走了過來,低下頭,牽起小慈臟兮兮的小手,笑得溫和:“那你就和我走吧,我來照顧你,可憐的孩子。”
小慈愣愣地看著女子牽著她的手,那手掌出奇的溫暖,竟是她一直以來夢想的溫度——溫暖的、安逸的、令人沉溺的港灣……
“真的么?”小慈傻傻地問著。這樣的幸福,難道是在做夢?
啊,啊……就是在做夢,一個幸福而真實的夢。
“當(dāng)然是真的。”一旁帶笑的男子拉起身旁女子的另一只手,聲音柔膩得極其動聽:“她叫天野耿莎,以后就叫她姐姐,嗯?”
“姐……姐姐?”
“呵呵,是的。”男子頷首一側(cè),月光照亮他左邊臉頰,露出一塊淡紫色造型奇特詭異的刺青紋路,隨著他的笑,更讓人覺得邪惡與迷人。小慈不自覺地握緊天野耿莎溫暖的手,只聽得男子慢慢地柔聲說道:“生病的小女孩,死在垃圾筒旁是不值得的,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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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值得的……不值得的……不是么?
要好好活著,珍惜生命……
女孩從夢中醒來,張開眼仰望蒼茫的天空,視線里有一座猙獰恐怖的混凝土高樓……哦,是啊……她剛剛拖著一個人從上面跳了下來,想和那人同歸于盡,卻被笑話為不值得,哼哼,的確不值啊,她根本殺不了這個人,即使賠上自己這條命也是一樣。
可是那個自己要殺的人,好像最后救了自己,還墊在自己身下,和自己一起落地……
是啊……她剛剛暈過去了,女孩想。坐起來環(huán)視自己,發(fā)現(xiàn)竟然沒有受傷,甚至連一點擦傷都沒有。
是她!女孩好像想起了什么,猛地轉(zhuǎn)頭,發(fā)現(xiàn)一旁躺著的駱逸云。逸云半邊衣裳被鮮血染紅,臉色蒼白,眼睛緊閉,額頭上滿是汗珠,她——女孩站起身來就要走過去,卻發(fā)現(xiàn)逸云的一只胳膊在自己身上滑落,她剛剛竟然還是拉著她的手的!女孩瞪大眼睛,如看怪物般地瞪著逸云,這個人……這個人怎么可以……
忽然感到一陣腳步聲接近,女孩警惕地尋聲看了過去,發(fā)現(xiàn)一個男子由遠(yuǎn)及近的身影。
男子身材高大頎長,黑色長襯衫,淡藍(lán)色幾乎發(fā)白的牛仔褲,胳膊袖口微卷,微微垂在身側(cè),頭發(fā)很長,一絲絲地垂到脖子后面。這人走路非常快,轉(zhuǎn)眼間就已經(jīng)來到女孩面前,看了一眼女孩的臉,低聲問道:“你是誰?”
“我……”女孩不自覺地看著這人的眼睛,他的目光幽深不見底,深沉而又憂郁,他的眼珠是那樣的黑,仿佛沒有一絲光從那里面反射出來。女孩不由得微微一呆,嘴巴已經(jīng)不聽使喚,開口回答他的問題:“我叫小慈……”
男子卻并不在意小慈,徑自走到駱逸云躺著的身邊,搭起她的手腕,探她的脈搏。
這男子就是韓佑峰,他剛剛感受到了逆靈劍的氣息,還有駱逸云受傷的心靈感應(yīng),引領(lǐng)著他來到這里,發(fā)現(xiàn)了受傷的逸云。
逸云傷口的血已經(jīng)止住,傷口撕裂,看來外傷不輕,但是脈搏卻出乎意料的微弱,并不像是這外傷引起的。韓佑峰將逸云慢慢扶起,伸出手掌將一股真氣緩緩注入她體內(nèi),斜睨一眼呆愣在一旁的小慈,沉聲問道:“你是什么人?”
這樣低低的一聲問話讓小慈呼吸不知為什么為之一滯,感覺——很沉重……這個男人并不冷漠,并不強(qiáng)勢,他說話的聲音很小很低沉,但卻能讓人聽的一清二楚,他給人的是一種沉重又深刻的感覺,像是幽深的湖底,沉默、憂郁、平靜、幽暗。
女孩輕咬下唇,覺得很難去拐彎抹角搪塞他的問話,這男人雖然不像姐夫羅剎一般的強(qiáng)勢,卻同樣地令人不容抗拒,她遲疑了一下,終于還是說道:“我是天野耿莎的妹妹,羅剎是我姐夫,我是來……”她頓了一頓,實際上她是來送信的,天野耿莎讓她帶一封信給駱逸云,可她卻打好了主意要在見到駱逸云時殺掉她,為了能讓姐姐幸福——一個僅僅是她認(rèn)為是理由的理由。
駱逸云……她殺不了她!無論是在身手功夫上,還是在…小慈有些憤恨地甩甩頭,駱逸云竟然救了她!救了一個隨時都準(zhǔn)備殺死自己的人,不僅如此,還拿身體當(dāng)她的墊被,致使她比逸云先清醒過來。如果那時小慈還是要殺她的話,她一定已經(jīng)沒命了!
“我……我是想來殺她……”小慈猶豫了一下,終于還是如實繼續(xù)答道,眼睛不自覺地看了看她們剛剛墜落的那幢高樓,樓身裸露的混凝土墻上,赫然還插著那把猶自散發(fā)著微弱光芒的長劍,少半截半透明的劍身還露在外面,那看似堅硬冰冷的混凝土墻被這把劍割出了一條長長的、崎嶇的、猙獰的口子,與那美麗神奇的長劍鮮明對比,看了讓人觸目驚心。
韓佑峰也順著小慈的視線看了上去,看到那把劍時,他的目光驟然一緊,變得更加幽深。那把劍跟自己身體里的那把逆靈是一模一樣的,只是視線里的這把劍身四周緩緩圍繞著淡淡的彩光,看起來非常的漂亮。
他轉(zhuǎn)回頭看向小慈,默然問道:“你來殺她,她卻救了你?”
小慈微微吃驚:“你怎么知道?”
韓佑峰的嘴角微微上揚(yáng),他在微笑!小慈呆了一呆,這樣一個深沉而又憂郁的男人,笑起來的樣子竟是那樣的溫柔,他緩緩道:“因為逸云一向是這樣,這是她的老 毛病了。”說完向著懷里的人兒看去,自己的內(nèi)力正源源不斷地緩緩注入她體內(nèi),她的呼吸逐漸平穩(wěn),為什么卻還沒有醒過來的跡象?
“你難道不想為她報仇?”小慈語調(diào)怪異地問著。同時也看向韓佑峰懷里半身染血的逸云,眼前這對男女關(guān)系不一般,她把逸云害成了這樣,連她自己都覺得有些愧疚,難道這男人卻沒有惱怒的意思?
“報仇?”韓佑峰的精力集中在內(nèi)力的傳送上,總感覺逸云體內(nèi)有什么在抗拒他的內(nèi)力,不僅排斥,竟然還有相互對立相互吞噬的跡象,這讓他很是疑惑,于是隨口接道:“她受了內(nèi)傷,可是被你害的?你難道練有極強(qiáng)的內(nèi)功?”
小慈瞪大眼睛,內(nèi)傷?!駱逸云受了內(nèi)傷?怪不得剛剛她們打斗時逸云一直臉色蒼白,手還總是不自覺地抓著胸口衣服……
她忽然發(fā)現(xiàn),在韓佑峰給逸云療傷時,逸云手腕里似乎有什么東西在散發(fā)著微弱的光,好像是……她手上戴的那個并不多見的紫玉手鐲。想到這,她不禁又聯(lián)想到,她剛剛醒來時看駱逸云的時候,她手腕上好像也有微弱的光芒。那是什么神奇的東西?
胡思亂想了一會兒,她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氣站直身子,很快從口袋里拿出一個信封,把它遞給韓佑峰:“這是我姐姐讓我交給駱逸云的,她說……里面的東西駱逸云應(yīng)該會感興趣,而且她還說……”小慈咬了咬下唇:“她期待和你們的合作。”
韓佑峰接過信封,只微微地瞥了一眼,就把它放在地上不去理會,雙手抵住逸云后心,臉上那股深沉和幽暗更加明顯。
小慈在一旁看著,忽然覺得自己的存在非常多余,雖然她很想知道駱逸云到底是怎么了,但還是退了一步,對韓佑峰說:“我要走了。”
“再見。”韓佑峰看也不看她,只低低地開口。
“那封信……”
“我會交到逸云手上。”這語氣聽起來很冷,但仔細(xì)感覺其實只是一種找不到方向的沉郁。
小慈咬咬牙,站了一會兒,終于還是問道:“她……沒事吧?”
韓佑峰沉默,深沉的目光沒有絲毫變化,過了很久,小慈幾乎以為他不會回答她的話了,竟然聽見他緩緩開口:“逸云不會有事的。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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