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允兒小小的身子朝我奔來,那一刻我的心情是形容不出的欣喜,就像你走著走著,別人告訴你前面沒路了,可你的腳踏上去,不僅有路,還是軟綿綿的,跟踩在云朵上似的,軟軟地,我放下手里的骨灰盒,蹲下身將允兒擁入懷中,聞著他身上香甜的奶味,我有一種做夢的感覺,我真怕這是一場夢,允兒不在的這段日子,我就經常做這樣的夢,夢醒了,依然是我一個人,還有濕潤的枕頭。
“允兒,媽媽好想你。好想你……”我的聲音帶著顫抖,淚水從眼角滑落,緊緊地抱著允兒,軟綿的身子將我剜掉的心填滿,滿滿的。
允兒親昵地在我懷里蹭了蹭,軟糯糯地說:“媽媽,允兒也好想你,好想好想。”
我破涕為笑,擦了眼角的淚,捧著允兒肉嘟嘟的小臉,在他白嫩的臉頰上親了好幾口,蕭凌雙手插兜的走上來,我起身看著蕭凌,心里一百個疑問,千言萬語,卻都堵在喉嚨,一個字也說不出,我就這么怔怔地看著他,一點點走近,他嘴角的弧度也一點點擴大,邪魅,帥氣,一點也不像是從監獄里出來的。
這時寧昊然與一些親朋好友也跟著出來了,寧昊然見到蕭凌完好無損的出來了,眼底劃過一抹驚詫,眉頭緊蹙:“你怎么出來了?”
蕭凌冷邪的勾了勾唇:“你都跟我搶女人了,我還在里面待著,這是不是有點不合適?兄弟。”
從蕭凌的話中,我才知道原來寧昊然并沒有打算救蕭凌出來,他都是騙我的,同時也是騙林宛如的。
蕭凌最后兩個字咬的有些重,隱隱中夾著一股殺氣,深邃的眸子含著寒光,他就像一頭蓄勢待發的獅子,好像隨時都能沖出去將敵人咬碎。
寧昊然瞥了眼允兒,似乎想明白了什么,淡笑道:“看來我還是失算了,低估了你,不過你能出來,這代價應該不小,但這也只能還點利息,本金還遠遠不夠。”
兩個人的話云淡風輕,臉上也都是笑著,如果不聽那話里面的深意,兩人似乎還真是多年的好朋友,在這閑聊、敘舊。
“利息?”蕭凌玩味著這兩個字,忽然他眼里的殺氣肆意,周身冷戾,如一頭猛獅沖了出去,一拳砸在寧昊然的左臉上,蕭凌的速度太快,根本沒有看見動作,只看見那一拳結實的砸在寧昊然的臉上,嘴角瞬間溢出血絲,一旁的親朋好友嘩然一聲,寧世德面部微動,身子微微上前傾斜,卻沒有上前阻止,不過寧夫人不在,想來應該是寧蒙扶著她下去了,不然見到自己的寶貝兒子被打,指不定怎么哭嚎。
寧昊然身子微微踉蹌了一下,剛站穩,蕭凌上前一把抓著他的衣領,冷冽一笑:“這大半個月的牢我可不是為你坐的,這是我還欣雅的,欠她的,我還清了,你沒資格跟我在這談論利息,我警告你,若你再動我的女人和兒子,我拉你整個寧家陪葬”
話畢,蕭凌松開寧昊然,漫不經心地彈了彈身上不存在的灰塵,面色冷凜。
寧昊然抬手緩緩擦去唇角的鮮血,態度優雅,漸漸地,眸中的溫潤被這滴鮮血染成血光,抬眼掃向蕭凌,剎那間寒光四射,直逼蕭凌。
“還清了?”寧昊然眸底掠過一抹戾氣:“蕭凌,那我未出生的孩子的債怎么算?”
蕭凌瞬間逼出一分沉戾的王者霸氣,冷冷地吐出一句話:“一命抵一命。”
一命抵一命?
我聽不懂蕭凌話里面的意思,寧昊然卻是怔愣了一會兒,旋即勾了勾唇,眸中的血光漸漸散去,最后只說了一個字:“好。”
兩人打著啞謎,除了他們兩人知道在說什么,別人都聽不懂,我腦子里有什么東西閃過,太快,沒來得及抓住就已經不見了。
蕭凌轉身朝我走過來,彎腰抱起允兒,朝我命令地說:“回家。”
我千百個疑問盤在心頭,可這時不是我能問的時候,我抱著母親的骨灰盒準備轉身,寧世德忽然上前叫了我一聲:“小夏……”
寧世德似乎有千言萬語,我從他微微深陷的眸子中看出了蒼老與悔恨,想起剛才寧夫人那番話,我是寧世德的女兒?
這怎么可能。
最終寧世德沒說出一個字。我也只是淡淡地沖他笑了笑,抱著骨灰盒像一個出軌被老公抓了現場的女人跟蕭凌上了車,不過這次開車的并不是方力,車子發動,路兩邊的婚車就像一個笑話,我從后視鏡看著門口以寧昊然為首的那一群人的身影快速倒退,至此不見。
我的膝蓋上放著骨灰盒,蕭凌將允兒抱在身上,我瞄了一眼蕭凌,他冷冽著臉。目光看著窗外,從剛才到現在,他只跟我說了兩個字,只字不提他是怎么出來的,也不問我怎么就嫁給寧昊然了,更加不提怎么把允兒找回來的。
我想起他說的那句還欣雅的,他坐大半月的牢,我每天提心吊膽,他卻說是為了還欠另一個女人的債,我的心忽然涌起一片酸澀,直沖眼眶,我緊緊地盯著骨灰盒上的照片,睫毛忽閃,卻不敢真正眨眼,看著母親年輕時的模樣,我才極力忍回了奪眶的眼淚。
車里流淌著冰冷的空氣,剛才那份欣喜淡了不少,允兒感受到我心里的悲傷,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扯了扯我的衣角:“媽媽。”
允兒的這一聲媽媽終是讓我沒忍住眼里的淚,啪嗒一聲滴在母親的照片上。我趕緊拿衣袖擦掉,全程蕭凌沒回過頭,我心里堵著一團氣,越滾越大,我忽然不知道我自己是誰了,自己在蕭凌心里到底算什么。
車子最后平緩地滑進別墅,在院子里停了下來,祥嫂聽見聲音從里面出來,見到我們回來了高興的不知所措,眼淚在她的眼眶打滾。擦著眼角,激動的說:“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祥嫂把允兒帶了下去,司機去停車,我瞥了眼蕭凌冷漠地背影,心里涼涼的,有些慌亂。
我將母親的骨灰盒找了一個地方放好,一個人坐在床邊,回想這一天發生的事,我覺得還是有點蒙圈。但蕭凌依然沒有一個字,我和蕭凌之間的冷沉持續到晚飯后,我將允兒哄睡之后回房間,蕭凌站在露臺抽煙,清冷地月光灑在他身上,讓原本就冷的他更冷了,跟冰窖似的,他的影子倒映在地上,被月光拉長再拉長。
我吸了一口氣走上去,看著他冷寂的背影心里泛疼。可心里也有氣。
“你沒有話跟我說嗎?”我的話剛落,他的背影明顯一怔,旋即抽了一口煙,彈了彈指尖的煙灰,轉身漫不經心地說:“時間不早了,早點休息。”
他連看都沒看我一眼,心里憋了一天的火氣跟火山爆發似的噴了出來,我上前一把將他指尖的煙抽掉,狠狠地扔在地上,冷看著他:“不是出不來嗎?這是怎么出來的?今天你不說個所以然來。你覺得我睡得著嗎?”
蕭凌凝視著我,嘴角的弧度漸漸地大了,他忽然笑了,一把將我扯進他的懷里,我掙扎了兩下,他在我耳邊說:“別動,讓我好好抱抱你。”
然后我很沒出息的真就不動了,心里卻覺得更加委屈,沒由來的委屈,讓人想哭。
他抱著我,許久之后,他說:“江夏,我什么都沒有了。”
他的語氣淡淡的,帶著悵惘,遺憾,其它就再也沒有情緒了,我的手在他的后背忽然僵住了,當聽到寧昊然那句代價時,我就該有所準備,蕭凌能出來。有所得,必有所失。
我想大多數女人在聽見這句話時會說,沒事,你不是還有我嗎?可我沒有,這樣煽情的話,不適合我跟蕭凌,但我怎么著也得安慰兩句不是,可正當我想說兩句,蕭凌忽然說:“你說我現在就一窮光蛋,以后拿什么養你。養兒子。”
蕭凌這句話語氣輕松,帶著詼諧自我調侃,并沒有一點難過,我不知道他是真的覺得沒事,還是裝出來,但我想大多數人在擁有百億家產之后忽然什么都沒了,肯定想死的心都有。
原來蕭凌除了這座別墅,其它什么都沒了,會所,還有那些暗地里的生意。都沒了,他之前不僅放棄了蕭氏的繼承權,就連手里的股份也在入獄時被蕭盛文給吞了,這就是他出來的代價,但我想這不僅僅是錢的作用,一定有人脈,蕭凌果然還是留了一手,可他用這么大的代價去還一個死了幾年的女人的債,說真的,作為女人,我嫉妒,心里有點怨念。
蕭凌見我久久沒說話,松開我,半玩笑半認真地說:“江夏,你不會還真的嫌棄我現在是一枚窮光蛋了吧。”
我冷著臉,自嘲地說:“你不知道我是什么女人嗎?做小姐的,都是喜歡伺候有錢的,你沒錢,我還伺候你干嘛?”
“孩子都打醬油了,你還想伺候誰?”蕭凌揚了揚眉說:“誰在公安局說等我出來,怎么轉眼就嫁給了寧昊然?”
說起這個我心里就更來氣,我為什么嫁,別人不清楚,蕭凌還不清楚?
我看出蕭凌這是在拿我逗樂子,他伸手想要摸我的臉,我狠狠地拍了一下他的手背,笑著反問道:“是誰說出不來了?誰給我臉色看?你不是想贖罪嗎?那你再去牢里坐坐啊,里面的人肯定把你伺候的舒舒服服吧,既然這么舒服,就別出來了,里面管吃管住,就算是窮光蛋也不用發愁了。”
“可里面沒有女人。”蕭凌還嫌我不夠生氣來了這么一句,我頓時握著拳砸在他硬的跟石頭似胸膛上:“蕭凌,你就是個種馬,你們算計來算計去,全當我是傻子,我上輩子欠你們的啊,要被你們這么戲弄。”
蕭凌知道我真是生氣了,捂著我發疼的手搓了搓,我掙脫開,他又將我強行扯進他懷里,大手扣著我的腰,目光灼灼地鎖著我:“江夏,這是我欠欣雅的,如果不這樣做,我心里過不去,現在還清了,我才能真正放下,你也不再瞎猜自己是什么替身了,欣雅死了快四年。我現在才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寧昊然設了這個局,他就是想讓我跳下去,他給了我贖罪的機會,也正好讓我將允兒帶回來,一舉兩得,這一切我沒告訴你,是怕你擔心,對不起。”
“蕭少還真是大手筆,傾家蕩產,就為了還一份情債,以后我跟允兒喝西北風去。”我輕哼一聲,聽著他這些話,我心里也不那么難受了,其實我明白他所說的那種感覺,這人一旦抱著一種執念,便一直折磨自己,折磨別人,莫城抱著執念,等待的同時也在傷害。寧昊然又何嘗不是一種執念?我當初又何嘗不是?
要打破執念,真的需要勇氣,需要犧牲,不然一輩子都被禁錮在里頭,蕭凌如此說,那說明他一點也不介意那些身外物沒了。
但我想這又不僅僅是為了還情債,那種負罪感,不足以他將整個身家搭進去,他不是這么莽撞的人。
蕭凌舉手補充說道:“我這也是為了把允兒給帶回來,我不這樣,寧昊然怎么會松懈,有我在,還能把你們餓著?”
我推了推他的胸膛,讓他與我保持著五十厘米的距離,他依然沒說實話,看著他的樣子,心里酸澀,又忍俊不禁,面上卻不動聲色,冷了他一眼:“你連我也算計。你信不信今天我還真嫁給了寧昊然。”
其實今天蕭凌不來,這婚禮也不能舉行了,不過對于寧世德是我父親的事,我還是不太能接受。
蕭凌笑了,不由分說的將我橫抱起來朝里面走:“我沒把你算計進來,這是失誤。”
“失誤?你還有失誤的時候?”我不信。
蕭凌將我丟進大床里,旋即他的身子壓了上來,一邊脫我衣服,一邊解釋道:“方力辦事不利,我已經讓他去思過了。”
難怪,今天開車不是方力,蕭凌手腳麻利,我還沒注意,就被他剝了個精光,我本來還想問什么的,嘴卻被蕭凌冰涼的唇封住,一番挑逗,我很快受不住,在他身下軟成一灘水,待第二天我才反應過來。有些事我還沒問,他和寧昊然那句一命抵一命是怎么回事?他又到底是誰救的?蕭凌用方力的事結了尾,將我忽悠過去了,而他說的那些所謂的解釋都只是表面,可我也知道,我錯過了昨晚的機會,也就不能再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