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這個空間就是在千年寒潭底下凝結出來的一個幻境,可以說是虛幻的墻、頂和地面,但是我所經歷的任何一個幻境都不曾出現過這種突然扭曲起來的情形。
不光是這樣,就連古羲、何知許他們的身影也都變得扭曲。
本身人的視力首先是因為光而敞開,但所有看到的東西都與空間的介質相關,如今這介質發生了詭異的動態變化。哪怕不明白這種扭曲會帶來什么后果,但從道非最后喊出的那句話也能判斷出絕不是件好事。
正要給與提醒時,聽到古羲沉令出聲:“立刻轉換空間!”
卻聽何知許苦笑著回道:“我已經第一時間試了,但是他似乎動了什么手腳。”
這個“他”無疑是指道非!意思是沒法脫離這個扭曲時空了?就在這時道非似遠而近的聲音響在半空:“幻術遠非你們所想的那般簡單,扶桑神木只有驅動幻術的力量,卻不過是件死物。今天就讓你們見識見識什么叫真正的幻術!”
所以自何知許得到扶桑神木起,一個一個坑都在那埋著,等待“最佳”時機被挖開。
而此刻時空扭曲造成的后果是......生存的空間變壓縮,猶如無形的墻將我們擠壓在中間并還不斷收縮,不過是短瞬間就有了窒息的感覺。更可怕的是我發現自己沒法動彈,就像身體卡在了縫隙之中并且有外力在撕扯。
顯然并不是我一個人有這種感覺,古羲與何知許還沒多大反應,祝可跟老孫已經抑制不住痛哼出聲了。老孫難得有正經的時候是剛才,這時卻又咧開嘴苦中作樂:“俺老孫也算是活夠本了,最后居然是被壓成肉餅這種......死法。”說到最后連他自己都不確定地回看四周,因為空間的扭曲似乎有了改變。我也感覺到了異常,被擠壓的窒息感仍然在,但是......我這個“但是”還沒琢磨到位,現實已給出了答案。
用形象的方士來形容的話,就好像我們所處的空間是一個大盒子,如今這個盒子被倒置了,結果是所有人都無法違背牛頓的自由落體定律摔在了原來的頂上。
道非得意的笑聲再次傳來:“現在懂了嗎?幻術不過是我手中的球,而你們都在我的掌控之中。我鋪陳千年之局卻一朝被你們算計,就讓這個幻境成為你們的葬身之地吧!”
“你確定嗎?”本伏在那的古羲突然開口,他抬頭的那一瞬我因為離他極近,所以看得很清楚那臉上的神情,沒有一絲身陷困境的慌亂,眼神中還閃過一道火光。道非倏然止聲了,如果他還在這個空間或者就游離在我們空間之外看著這里,那他一定是對這樣鎮定的古羲起了防備甚至懾然了。
我都快有點習慣了古羲在關鍵時刻的反轉局勢,睜大眼睛看著他等待他的下文。卻沒料他突然轉過頭看向了我,并且一伸手就將我從原地扯到了他身邊。
與他距離起碼離了有兩米,他的手臂再長都不可能夠得到我,但就是那樣一個動作頓生出一種外力把我拉扯了過去。腕間一涼,他的手指搭在了上面,立即有股灼熱穿透進來。這是自他從黃泉眼里出來后第一次有溫度,原本心頭還定了定想著或許之前的情形都是他有意做給道非看的,可突然體內滋生出的莫名東西頓時傾覆了我的思維,之后的事就不可控了。
首先視力變成了模糊一片,古羲的影像頓時只剩依稀的輪廓;其次所有感官知覺在瞬間逐步消失,感覺不到冷熱,看不見東西,也聞不到氣味,就在我以為耳力也要失去時卻有個聲音直接鉆進了心頭:“小愿,凝聚你的心力去操縱它。”
是古羲的聲音!但是我不懂他意思,念轉間問:“操縱什么?”
他說了兩字,可不知道為什么我明明聽見了卻沒有傳達進腦層,然后就在混飩中看到了一個在扭曲蠕動著的形影漸漸變大。一開始只是觀望,后來發現那形影變成了人并且這畫面似曾相識,想要去靠近它就也往前跑出幾步,與我始終隔著一個距離。
突然想起在長生俱樂部下面,古羲讓我抓老孫時好像就也曾這樣過。當時是全屏意念跟隨腦中的影像所動,一拳一腳都如行云流水般暢快。我試了試,果然也如此,只要我念轉向哪那個影像也就向哪。
以前我不知道功夫是從哪學來的,一度以為可能是少年時的失憶忘了。從道非那得知原來是他教的,只是不知道是否我的錯覺,如今腦中那只憑意念而動的一招一式好像挺陌生的。
不過看似動作很快,我卻又能完全看得清出的是拳還是腿,甚至可以預先判定。
隨著意念的運轉,原本模糊的四周出現了像是冰層一盤的屏障,而每一招打上去那冰層就碎裂一分。我本能地要去砸穿這冰層,所以一下一下都往那上面招呼了,只聽咯嘣一聲響,裂紋終于粉碎而開。
倏而腦中一頓我猛的睜眼,只見四面八方的水朝著自己紛涌而來,但是它們的速度好像被有意放緩似的,是一點一點滲透過來的。
下意識伸手去擋,詭異地看到有股氣流從掌間釋出并將那涌過來的水給擋住了。
我連自個都不相信眼前一幕是真的,轉眸去看自己的掌發覺有什么異樣又低了眼簾看自己周身,于是被震愕住了。那游纏在自己身周的龍形水汽和腳下踩著的火龍,不正是剛才道非所言的七星歸位之后腳踏七星火龍身游七星水龍的跡象嗎?
突然間古羲最后說的那兩個字清晰地反應在了我腦海中,他說的是:七星。
我茫然搜找,一扭頭就見他在身旁雙目緊閉著,而他的手指還搭在我的腕間。這刻我沒有知覺無法判知他傳遞過來的可還有溫度,但莫名的心慌和不安讓我想要去叫醒他。
“古羲?”并沒有失聲,就是喚出去后都覺得不像是自己的聲音。
不過他睜開了眼,四目相對里我看到那空茫的眼神,心沉了下去。他并沒有蠕動嘴唇,卻能聽到語聲傳來:“你做得很好,試著控制氣流上浮離開這寒潭。”
感覺像是被催眠了一般,我又再度閉上了眼。然后腦中就只有“上浮”這個指令,等到潛出水面的一瞬忽然感覺腕上的力量松了,有什么從心尖穿過扎出了一個血洞,我本能地急墜而下張手去抓。當抓住實物的一瞬睜開眼就看到古羲仰面而躺在寒潭水面上,身體正在漸漸往下沉,而我抓住的正是之前他搭在我腕間的手。
此刻沒有時間去想為什么他是在水面而我卻能在半空中,只知道他這一沉下去的后果是我不能承受的。也不知道哪里來這么大的力氣,居然單靠一只手就將他從水中給拽了出來并且朝著岸邊的古樹甩了過去。在看他落地的一瞬一股怪力也將我卷上了岸,伴隨著的是幾聲重物落地在四周,我抬起頭,怔愣之后才明白我們竟然都從那個扭曲的幻境中脫逃出來了,而且是所有人,包括......始作俑者——道非。
除了我,似乎所有人都昏死過去了。
原本這時我應該首先要去確認道非有沒有死,如果沒死就絕不能再心軟地多加一刀。因為剛才他就差一點將所有人都送上黃泉路,婦人之仁不能再有。
可是我一點都沒有要去管他的意思,因為離我數十米處的古羲很不對勁。奮力爬起后就踉蹌著走到跟前,他趴在古樹與山脈連著的橫枝上一動不動,我費力地把他翻開。
目光總是第一時間去端詳他的五官,對于之前那張大方師的臉還覺后怕,雖然大方師的長相并不丑,可無論是誰突然變換了一張兩千年前人的臉終究都是詭異而可怕的。更何況那大方師整個浮沉的氣息都屬于魔性,不怒而威的氣勢是生在他骨子里的。
確定還是他原來樣子后就要斂轉目光察看他的生息,但就在目光轉開的一瞬忽然感覺有什么異樣,再去回看又瞧不出來。按過他的頸動脈、心臟以及手腕上的脈搏,除了心臟以極其緩慢的速度在跳動還算有生命特征外,其余的都是停止的。對于此情形雖有擔憂,但之前也曾經歷過好多次所以還算鎮定,大致知道這種情形外人無能為力,只有靠他自己恢復。
說起來古羲的強大也并沒有到無所不能的地步,他也會受傷,只不過擁有特殊體質可自我恢復。之前他胸口被葬魂傷到一直遲遲不修復我還嚇了一跳,到后來他再裸露上身時那個傷口就已經消失了。
正處于沉思中,身后突覺有沉暗的壓力,可能還沒從剛才意念控制中緩過來就直接在腦中想了個招式去抵擋了。結果是我被那壓力推倒在古羲身上,而身后也傳來砰的一聲重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