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少驊:我和杜守正相依為命的四個來月
喜愛看書。到過我家中的朋友都會駐足于我那琳瑯滿目的書墻前,顏色各異的封面、造型不同的裝幀、分門別類的內容吸引了他們的注意力。第四次科技浪潮到來,電子設備仍然無法阻止我對于書籍的熱愛,這種熱愛程度不亞于表演。閱讀是我多年不變的習慣,寫到這里,我不禁抬頭望了一下我那書墻上的陳列,《漢書》是為了收藏而購買的,《建國方略》、《走向共和》無疑是為了更好地了解孫中山而研讀的,《霓虹燈下的哨兵》是友人贈予的,然后,我的視線開始下移,卻觸碰到了一本當下讓我印象最深刻的作品——《大江大海1949》。
腰封早已不知去向,封面上的塑封層早已褶皺重重,內頁指紋不斷,從側面看上去,一片黑黃。沒錯,就是這本書,伴隨了我四個月,然而四個月前,剛剛放入書架時,它還不是這般模樣。
它的作者叫龍應臺,一個和我年齡相仿、出生于臺灣高雄縣大寮鄉眷村的女作家,她以抒情的方式,從文學的角度,細訴了1949年國共內戰的相關歷史,讓我對那不甚了解的往事,有了大致的印象。之所以會去看這本書,是因為一次偶然的機會,我接到了一部叫作《原鄉》的劇本,在這部劇中,我將飾演一個重要的角色--杜守正。
杜守正就生活在 眷 村,人 如 其名——“恪守正道”。《史記·禮書》曾有言:“循法守正者見侮于世,奢溢僭差者謂之顯榮。”和其他中國傳統意義上的老農一樣,他安分守己,故土難離,可是命運似乎并沒有讓他平靜地過著“三十畝地一頭牛”的鄉間生活。他的命運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轉折的呢?他又將踏上一段怎樣的征程呢?
戲拍了四個月,這四個月里我對角色的理解是升華的,我的感悟也是在不斷加深的。這種升華是通過杜守正的回家來完成的,我在演這個角色的時候做到了化杜守正為我,化我為杜守正。接下來,我要給你們講的便是一些我在《原鄉》里所經歷和體會到的東西,那段美好的時光,暫且讓我稱之為——我和杜守正相依為命的四個來月。
杜守正——特殊時代背景下的人物
初到臺灣時,我買了一套光碟,是鳳凰網拍攝的有關老兵返鄉的專題紀錄片。從片中我了解到,原鄉之所以叫原鄉,是早年臺灣客家人對于大陸故鄉的稱呼,六十年前,有近200萬的原鄉人,涌進了臺灣,那一年是1949年,又被人稱作民國三十八年。國民黨撤退前,有大批成年男子被作為“壯丁”抓了來。時至今日,臺灣還有多少顆漂泊的心,大陸因此還有多少破碎的家,我不得而知;我只知道,杜守正就是其中之一。
我設想,也許被抓前,他連招呼都沒能和家人打;也許被抓前,他剛剛割完了草,擦了擦額頭的汗,站在破舊不堪的大門前,喊了句“娘,我出去放個牛啊,一會兒就回來……”誰知,這
一去就再也沒有回來過,從此杳無音信……那是一種怎樣的感受啊!個人的情感在特殊的時代背景下,飽受摧殘,我感受到了杜守正內心的那份焦灼以及對親人的思念,同樣他的家人也一定是煎熬的。
杜守正憨厚老實,他的身上帶著中國傳統農民的氣息,卷入到這場國共紛爭之中,從個人的命運上來說,他是個犧牲品。所以,要把握好這個人物,我覺得必須把他放到這樣一個特定的歷史環境中去。
化杜守正為我,化我為杜守正
這些老兵有共性,也有個性。共性是他們的命運都是悲慘的——我了解到,這些老兵在臺灣的生活并不殷實,他們當中大部分在務農,也有的像洪根生那樣,以回收廢舊家電為生。我們當中的八百黑算是個有產階級了,他開了個饅頭鋪,可是臺灣是個以吃稻米為主的地區,饅頭的銷量可想而知了。
他們各自有著各自的性格特點,杜守正與其他老兵不同,他內向。對于一個內向的人來說,其實這三十五年,他的心情比可以發泄出來的人的心情更沉重,可偏巧那些“發泄型”又都不能回去探親,只有杜守正可以曲線回鄉,這就又加重了他的負擔。因此,他每到一個地方都要把他的老兵兄弟們和親人離別之苦溫習一遍,還要用攝像機錄下來帶回去給兄弟們看。他一次次地感受著兄弟們悲慘的人生,這種痛苦是任何一個有感情的人所難以忍受的。我只有反復地看劇本才能做到化杜守正為我,化我為杜守正。
“真實”二字是全劇的命脈,杜守正的足跡遍布了七個城市,可以說是整個原鄉大地,但有兩場戲我印象特別深刻。一次是他和力奇費盡周折地找到了傅友誠的老家,力奇念著門牌上的地址很是興奮,可杜守正說什么也不肯進去。他不是因為不想進去啊,那真的是傳說中的“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他害怕鄰里向他打聽傅友誠的近況,他害怕聽到他不想聽到的消息。
還有一場戲是他到了自己的山東老家,卻找不見昔日的家鄉舊貌。他走訪這么多地方替眾老兵們找到了家,錄制了視頻,打聽到了家人的近況,現在到他自己的家了,他卻未能如愿,記憶里的那一片片土坯房,早已不復存在,留下的只有爹娘墳前那兩捧黃土,和一片一望無際的油田。
磕頭機機械地工作著,而一旁的杜守正早已悲痛欲絕。
一次難忘的合作經歷
國立不只是一個演員,更是一位藝術家。我作為一個老演員,把勤奮與努力擺在創作的第一位,讓“情感”二字貫穿了整部戲創作的始終,但給我去嘗試這次兩岸演員大規模集體合作機會的卻是國立,而且他是第一個敢于撬動這扇兩岸大規模集體合作之門的人。
以往大陸和臺灣演員也有合作,但都是小規模的,這次陸臺演員數量基本是一半對一半。盡管拍攝環境那樣的艱苦,氣溫高達40℃,頻頻侵襲身體的“黑金剛”簡直讓人無處閃躲,但我
們劇組的全體同仁從開機到殺青無一句怨言,拍戲全程沒有過一次矛盾沖突。一部好戲絕不僅僅是用一兩個好演員就能支撐的,劇組的全體同仁都在付出著努力,那種精益求精的工作狀態,通過這次拍攝的艱苦得到了很好的證實,好的作品需要的是集體的合力啊。
我要感謝國立以及全體主創人員,沒有你們也就沒有人去開啟這個海峽兩岸眾多演員合作的先例,也是你們的合力成就了一部更加接近完美的《原鄉》。
直至臨別時,我們真的是依依惜別,翹首以待下一次的合作。
孫中山影響不了杜守正
很多人認為,作為孫中山的特型演員,我不一定能勝任小人物,我可以肯定地說,孫中山影響不了杜守正。這種角色之間的轉換對我來說沒有什么困難,孫中山的形象局限不了我,盡管在這部戲中我還是留著小胡子。
其實,我最拿手的還是出演底層小人物,因為他們更貼近生活,我很容易就能揣摩到他們的呼吸和思維,就像平時聊天一樣,是不需要打腹稿的。那是因為,演孫中山之前,我扮演過農民工、山東老漢等形象,底層小人物是真正為我所熟悉的,而恰恰相反,孫中山的思想高度才是我望塵莫及的。
在這個追求高速的時代里,很多年輕的演員不能塌下心來好好演,急功近利,總是抱著趕場的心理。在與杜守正相依為命的四個月里,游玩放棄,電話關機,我就是為了能安下心來,好好演戲。這對于我來說是一種鍛煉,鍛煉了一種持久的耐力,不急不躁看似容易,做起來卻很難。在這部戲中我做到了,而且今后拍戲中我還會保持,作為一個從業三十多年的演員來說,我要示范給那些新生代看。
我的呼吁
時至今日,六十多年過去了,在這中國人稱為一甲子的歲月里,當初的戰爭放下了,仇恨放下了,這種離家的傷痛,請不要再上演了!我希望通過此片,喚起我們對那個時代,那樣一批人的同情,兩岸人民絕不能再分,大家一分,小家必遭外敵來侵!同時呼吁海峽兩岸同根同族的兄弟姐妹們,我們要不計前嫌,攜起手來,銘記歷史,把目光放在今天!
作為一個老演員,《原鄉》傾注了我的勤奮與努力,現在到了該“結果”的時候了,我所能做的只剩下祈禱,祈禱《原鄉》能被海峽兩岸觀眾所喜愛。
馮恩鶴
代表作
電視劇:《潛伏》
《國家干部》
《風聲傳奇》
電 影: 《海霞》
《十六號病房》
《戰爭讓女人走開》
所獲獎項
1987年上影廠小百花優秀男配角獎,中國電影表演藝術學會優秀表演獎,作品《戰爭讓女人走開》;
2009年因在電視劇《潛伏》中的優秀表演,獲得第十五屆上海電視節“白玉蘭獎”最佳男演員提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