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金篝絡(luò)細香
範澤在自己父親教導(dǎo)下,素來刻意持重並以此爲傲,此刻受月夕奉承,更覺自己確然是位十足的正人君子,不由自主嘴角抽動微微一笑。
他卻不知道,月夕的心裡,此刻突然又想起了那個偷偷看她沐浴更衣的樑上君子。
她想著想著,便又紅了臉,伸出手探了探自己的額頭,又輕輕捂住雙頰,滾燙的便好似火焰一般。
範澤見她含羞帶怯,只當她是與自己初見,露出了女兒嬌態(tài),心中難免微微一動。可他極快便回過神來,清嗽了一聲。月夕笑道:“衛(wèi)尉要搜,便請自便,月兒絕不敢打擾。”說著,便將自己坐到了席榻上,用梳子緩緩梳理著自己的長髮。
範澤一頷首,便四處查看。月夕這寢殿,她一年也住不了幾日,所以也未叫人精心佈置,除了點綴著紅綃,其他處處都是空蕩遼闊。範澤自進來後便已經(jīng)心中有數(shù),特地查看了屏風之後和幾個櫃子,都是空空如也。
再擡頭一看,這寢殿的樑上被紅綃半遮半掩,暗角頗多,最適合藏人。他微一沉吟,便要躍上樑去。
只要他上到樑上,趙括便立刻要被發(fā)現(xiàn),逃脫不掉。月夕心中一慌,手裡一緊,象牙梳子上的齒子深深扎到了手裡。她驚呼了一聲,沾著鮮血的梳子便落到了地上。
範澤正要躍起,聞聲又躥了回來,問道:“姑娘,怎麼了?”
月夕眼中含淚。舉起右手,哀聲道:“這梳子上的齒子鋒利,扎到了我的手了。”範澤低頭一看。月夕的右手上果然紮了兩個細細的小孔,鮮血滲出。他忙問道:“可有金瘡藥麼?”
月夕攤著手搖著頭,左手四處去尋帕子來包紮傷口。範澤眼尖,又見到她的左手上另有幾道疤痕,更是詫異:“你這手上……”
月夕咬著脣,低聲道:“衛(wèi)尉難道不曉得麼?月兒要爲秦王爺爺效力,這一點傷痕又算得了什麼?”
自範睢在秦王授意下提親。範澤也對月夕的事情多有所聞,想到她一個春華正茂的美麗女子,卻日日置身於金戈鐵馬之中。又想到這女子將來或許便是自己的妻子,他心中確然有些唏噓。
月夕摸遍席榻上,也尋不到帕子,不由得泄氣道:“算了。不過是兩個小印子。又有什麼要緊。”
範澤勸道:“一點小傷不礙事,姑娘不必驚慌。”
月夕被他一勸,反而又慌張了起來:“你瞧,還在流血。衛(wèi)尉,你說它可會留下疤痕麼?”月夕哀求道:“你幫我叫呂盈,讓她爲我尋帕子和金瘡藥來。”
範澤躊躇著瞟了一眼樑上,心中有些惻然,柔聲道:“小印子而已。日後慢慢便好了。”月夕卻急得眼淚都要落下來了:“我這左手,是沒法子的事情。如今連這右手都……若再多一條疤痕。我索性不要見人了……”
範澤掃了一眼她攤開的手。她衣袖滑到了手肘處,露出的手臂光滑如玉,卻有兩道鮮紅的印子紮在右手上。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他心中亦替月夕不忍,起身出了門去,高聲吩咐道:“姑娘的手受了傷,去拿些紗布與金瘡藥來”。
靳韋守在外面,見他出來,雙眉一皺瞥了裡面一眼。範澤頓時醒悟過來,回身急急一掌拍開門扇,兩三步躥到了樑上,四處搜尋,連一個人影子都沒有見到。
他再朝席榻上看去,月夕已然不在了。他微微吃驚,再轉(zhuǎn)目一看,月夕正站在屏風之後的浴桶旁,背對著他,面對著牆角,剛脫下了白色裙子,搭在一旁,下身套著一件宮裙,上身卻只著了一件褻衣,手中拿著一件宮衣正要換上,烏黑的秀髮遮住了她一半背,露出了潔白幼滑的肩膀和胳膊,曲線畢露。
她聽到動靜,立刻大叫了一聲,不敢轉(zhuǎn)過身來,用手中宮衣捂住了自己的臉,高呼道:“衛(wèi)尉,你怎可這樣無禮?”
她氣苦叫道:“我方纔以爲你是正人君子,纔對你不加防備。原來你也是表面正經(jīng)內(nèi)裡荒唐。我……我要告訴秦王爺爺,叫他好好的治一治你。”
範澤在樑上見她全身晶瑩潔白,一看之下,難免有些血脈賁張,但隨即想起月夕的身份與此刻自己的要事,頓時收斂了心神。他生性謹慎,又在樑上上上下下環(huán)顧了一週,才躍下了,高聲道:“在下追捕趙國細作,一時情急,得罪了姑娘,還請姑娘莫要見怪。來日方長,在下再好好向姑娘賠罪。”
他邁出寢殿,特意閉上門,對著靳韋搖了搖頭,領(lǐng)著衆(zhòng)人出了宮去。
月夕聽到他說來日方長,不禁冷笑了一聲,聽得外面腳步四散,又聽到呂盈歡快地叫道:“月兒,他們都走了。”
月夕這才吁了一口氣,高聲道:“我曉得了,你忙去罷。”
“好,我去送衛(wèi)尉。”呂盈聲音中都多了一分輕快與調(diào)笑。月夕凝神傾聽,外面果然再無動靜,忙轉(zhuǎn)過了身子,低聲道:“還不起來。”
只見她的身後,裙子輕輕掀開,趙括站起了身。
他趁著範澤出門之時,便下了柱樑,躲在了屏風之後,月夕假裝換宮裙,站在他的面前,恰好遮住了他。也虧得範澤對月夕不熟,想不到月夕會幫細作遮掩,若是靳韋,便立刻會察覺異常,因爲無論春暖秋寒,月夕都是一身薄薄的白裙,幾時會穿什麼宮裙?
方纔情急之時,兩人都未多想什麼。可此刻趙括慢慢起身,一仰頭便瞧見月夕裸露的白皙肌膚,冰冷柔膩,又感到月夕的身子在微微發(fā)顫,他心中一陣盪漾,綺念頓生,實在把持不住,慢慢地貼近月夕。
月夕手持著宮衣遮在胸口,垂著頭,又是慌亂,又是害羞,趙括越是靠近她,她便心跳的越快,“咚咚”的不知如何是好。突地手一顫,宮衣便落到了地上。
她細滑的肩膀微微顫動著,幾絲柔發(fā)隨著喘息聲還飄到了趙括的臉上。趙括伸出手,將她輕輕扳過身來,又爲她輕輕捋著額上的秀髮。他只覺一陣溫軟柔膩,細香籠滿全身,他自己的心也跳得極快,氣喘得也又急又快,全然忘了自己自己爲何而來,只會輕聲叫他:“月兒……”
月夕仍是垂著頭,鼻子裡發(fā)了“嗯”的一聲,又輕又顫,羞怯中還有一種誘惑。
她曉得他又不會做好事情了,可她卻就那麼喜歡他做的壞事。
他俯下頭,輕輕地吻她的額頭,吻她的眉毛、她的眼,他的脣順著鼻樑滑下,貼上了她的脣。可只微微糾纏了幾下,又往下滑去。
他一遇上她,便總是情難自禁。
她的身子滑膩溫軟,猶如無骨,趙括的身體緊緊地貼著她,將她抵在了牆上。他的右手沿著她的左肩撫了下去,摸索著握住了她的左手。一觸到她的掌心,那三道斑斑的疤痕,更叫他一陣遏不住的心悸。
一道道疤痕,長長短短,深深淺淺,那麼醜,卻都是她與他糾纏不放的記憶。
他拉著月夕的手,放在嘴邊,用嘴脣輕輕摩挲。他的雙眼水氣氤氳,不住地親她,親她闔上的眼睛,親她翹起的鼻尖,親她軟軟的耳垂和她香柔的胸口。他對著月夕的耳朵呢喃軟語:“月兒,小月兒……”
這兩年來,每一日每一夜,他都想這樣地叫她,都想這樣觸碰她。如今終於可以得償所願。
他叫得那麼好聽,叫她如何抵抗?
月夕想推開他,可她的手也是軟的,連一點力氣都沒有,只會緊緊地攀附著他,由著他肆意施爲。
她微微地呻吟著,完全不曉得他要做什麼。可由得他做什麼,她都心甘情願。他的脣那般滾燙,那般溫柔,貼在她的身上,她覺得自己全身輕飄飄的,一顆心都要飛上了天,腦子裡又是一片混亂。
他從前這般親過多少姑娘?他可曾這樣親過卉姬?
他已經(jīng)成了親,有了妻子,他一定這樣親過他的玥公主。他怎麼可以還來這樣對她?
他爲何會來秦國,爲何會來宣華宮?
那趙國細作若真是他,靳韋怎麼會無法確認他的身份?
他若不是細作,爲何會在這裡?
無數(shù)混亂思緒驟然襲來,叫月夕腦子裡頓時打了一個激靈。她輕輕地抽出在他手中的左手,忽地反手一扣,扣住了他的右手脈門。可趙括仍是全然意亂情迷著,眼中情慾糾纏,瞧著月夕凌亂的褻衣,凌亂的頭髮,還有她的頸上,耳上,肩上,甚至胸口上,被自己吻出的紅暈。
月夕紅著臉,手中微一用力,趙括右臂一麻,頓時恢復(fù)了神智。
他苦笑著,柔聲道:“月兒,又生我的氣了麼?”
月夕氣鼓鼓地盯著他,她在他心中,一直是個很會生氣的姑娘麼?卉姬很溫柔,那個玥公主更是識禮知趣,她又怎麼同她們相比?
“月兒,你惱我要同玥公主成親,是不是?”趙括嘆氣道。
她愛耍小性子,他最是清楚不過。她總是什麼事情都要胡攪蠻纏在一起,再亂髮一通脾氣。這個時候,他最好不要同她頂撞,還一定要好聲好氣的哄著勸著。
她的脾氣,真的是比起其他的姑娘,比起任何一個人,都要大了許多。
只是他還是沒料到,她的氣還可以生這麼久,足足生了兩年,仍是計較得沒完沒了。
可這氣生的越久,不正是因爲她對他的情意越深麼?若你根本不在意一個人,你還會處處與他計較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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