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和殿內,伍子柳和趙勤對視著,君與臣氣氛并不算十分的融洽。
“陛下,今日的皇宮真是安靜啊。”
伍子柳的話已經說明他已經發現了,要求皇帝實言相告。
趙勤沒有否認,想要騙過七殺,他從沒有想過,他身為君主,想要去利用一個人就要光明正大的利用,他相信,無論發生什么事情,有伍子柳一人,他的安全無憂,主動說道:“是啊,知道老師喜歡靜,所以睿兒特意支走了御林軍,現在皇宮的防備也最為薄弱,希望老師不要見怪。”
伍子柳也算是明白,只是不喜歡他的這種做法,說道:“陛下還是喜歡打啞謎,就算七皇子想要調動御林軍,沒有陛下的首肯也是調動不得的吧,連陛下附近的禁衛軍也少了六成。”
伍子柳也不想和他兜圈子,他受邀進皇城的時候就已經知道,絕對不會是喝茶敘舊這么簡單,他是真的不想在參與其中了,曾經少年心性,與另外的兩位,殺外敵,解內患,可是結果呢?安定之后被逼迫的連容身之地都沒有,破軍遠走邊境當起了學院的院長,而桀驁不馴的貪狼也死于自身的執拗,可悲可嘆,無論曾經有多么賣命,這個天下終究不是他們說了算的。
既然皇帝不肯直說,那伍子柳便一直在緊緊相逼,他看見了面前的棋盤,他也喜歡下棋,卻不愿做棋子。
趙勤點了點頭,然后再次轉讓了話題,用手指著棋盤說道:“老師不愧是南安劍圣,果然慧眼如炬,等待的時間或許有些枯燥,不如我們來下盤棋吧,請老師多多指點學生一二。當初老師授我畫竹,學生至今不敢忘。”
竹彰顯氣節,雖不粗壯,但卻正直,堅韌挺拔;不懼嚴寒酷暑,萬古長青。 竹之七德 竹身形挺直,寧折不彎;是曰正直。 竹雖有竹節,卻不止步;是曰奮進。 竹外直中空,襟懷若谷;是曰虛懷。 竹有花不開,素面朝天;是曰質樸。 竹超然獨立,頂天立地;是曰卓爾。 竹雖曰卓爾,卻不似松;是曰善群。 竹載文傳世,任勞任怨;是曰擔當。
同是喜好畫竹,伍子柳畫到了意境,而趙勤只畫出了形。
伍子柳看了看棋盤,笑了,推辭道:“老臣若和和陛下下棋,那老臣一定是慘敗,不如由我徒兒代下,陛下覺得如何!”
皇帝明白他的意思,作為臣不可凌駕于君,但是他的徒弟不同,他這才正視了這位白衣女子說道:“原來這位姑娘居然深得老師精髓,寡人不才,難得老師之才學,但對于棋道有著自身的感悟,姑娘我們來試一試吧。”
“好”女子沒有矯情,沒有坐下,芊芊手指夾住了一粒黑子,執了黑子,南安的規矩與他處不同,白子先行。
趙勤一子落下,正中天元,中正是他做人的風格,也是帝王的本質,制衡。
而白衣女子卻不同,劍走偏鋒落子于邊星之上,直接扯開了距離。
趙勤每一子極為謹慎,常落于尖,成防守之勢。
白衣女子卻從外而內,步
步緊逼。
趙勤笑道:“姑娘招招逼近,真是不留情面啊”
少女也是嫣然一笑,說道:“陛下也是能忍常人所不能忍,防御的滴水不漏,卻毫無進攻的架勢。”
趙勤似乎已經胸有成竹,看著女子說道:“以退為進,也是一種戰術,姑娘年輕好勝,寡人卻不同。”
于是趙勤一子落下,局勢瞬間逆轉,反守為攻,白棋看似的防御網卻反而包圍了女子的黑棋,他緩緩說道:“姑娘,如今卻是我勝了半招。”他知道自己已經勝券在握了,這幾乎是一死局了,黑棋再無翻轉的可能。
他的棋如同他的人,看似軟弱,卻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那些自以為強盛的人,對他咄咄緊逼的人,最終都會為他埋下的暗棋所敗。
少女微微搖了搖頭說道:“不,陛下,你還差了一步”
“為何?”趙勤仔細看著棋盤,并沒有覺得哪里是他有所遺漏的,他做人做事都力求滴水不漏,如今大局已定,他心中突然有些不安,想知道女子會落于哪里?。
少女素手輕彈,扣下了一粒黑子,對著趙勤說道:“現在呢?”然后又是嫣然一笑,雖然被面紗遮住,但是還是隱約的能夠感受到那種文靜自然以及掌控。
趙勤看著棋盤,驚訝的站了起來,這實在是他的百密一疏,因為少女落子對她也是一步死棋,卻能置之死地而后生,形成了難得的一種局勢,趙勤有些失態的驚訝道:“三劫循環,這是三劫循環,寡人下棋多年卻第一次遇見!”
少女點了點頭,都說圍棋無和棋,唯有循劫。她開口說道:“陛下只注重我的步步緊逼,實則我也在提防著您。”
趙勤突然渾身寒毛緊緊豎起,覺得面前這個女子實在是太可怕了,不是棋力而是心力,她一直平靜如水,卻從一開始就掌握在她的手中,就連他開始的守勢想必也在她的料想之中。趙勤再一次坐下,猶如蒼老了幾歲,說道:“看來姑娘心智果然厲害,從一開始就是準備這個結果了,是吧!還是說你在相讓?”
皇帝知道,如果眼前的女子輸了,就說明伍子柳的才學并不如他,會讓伍子柳低人一等,若是贏了就會讓皇帝有失尊嚴,皇帝的尊嚴在南安就是天威,天威震怒就連伍子柳也要避諱幾分。
趙勤再次看向這場棋局,想到這是需要多好的思維和技術,才能營造出,百年難得一見的三劫循環。
少女又是行了一個趙勤不懂的禮節說道:“陛下,可看出我有想讓的意思。”
他就是因為沒有看出她在相讓,才覺得高明。
既然她如此高明,那伍子柳一開始的決定,豈不是更。。。
趙勤簡直不敢想象,這樣的人無愧傳奇,他鄭重的說道:“老師的才學,寡人不如。”
能讓國君低頭的人,恐怕整個南安,只有伍子柳一人了。
伍子柳也連忙起身,說道:“陛下言重了,我
們下的是棋,您下的是天下,雖然現今看似您權利勢微,但不也都在您的掌控之中么?如果您真的想做,不也可以完全將封平王兵權奪過來么?您的大局,老臣自嘆不如,同時您也是一個好父親啊!”
伍子柳看懂了一切,正如封平王所說,無論是誰,就算看上去強勢,但是在一開始就輸了。這個帝王并不是昏君,從他之前遠離這里的時候就是心知肚明的,現在所有的一切危機,不過是他想讓危機暴露在明面上,才不作為的,暗中,實則他也是在韜光養晦的,針對著所有的可能性做好相應的布放,他夠狠,但是伍子柳不能否認他是一個明君,他所作的一切都是為了給未來繼承這個帝國的皇子,一個朗朗乾坤,同時也在觀察著,觀察著究竟誰才有資格去繼承這一切。
趙勤這一次也有些心有余悸,他的棋能破,那他設的局說不定也有人能破,世間并沒有完全的結果,總是在充滿變數。
但他也沒有更好的辦法,都說人生如棋,一招錯,滿盤輸。其實并不然,就算是棋仍會有一種和棋,但人生不會,一些事情一旦開始了就只能不死不休,在痛苦也只得繼續下完,趙勤對著伍子柳說道:“能得老師謬贊,寡人也是知足了,寡人只知道,南安的史書上,一定會述說寡人的無能。”
伍子柳哈哈一笑,說道:“老臣不相信歷史,只相信事實,在以后還會有很多老臣這樣的人。”
趙勤搖了搖頭,說道“不,就算不相信也要相信,因為這才能保證平衡”然后聽著外面的平靜開始變得有些吵鬧,問道“外面已經有些喧鬧了,老師您說寡人應該不應該見這些遲來的客人呢?”
“陛下已經有所答案,何必再問老臣。”伍子柳知道他只是要一個確認,但是這種確認他給不了,他的時代已經過去了。
趙勤嘆了一口氣,說道:“我是不想去見,這些人的到來只會打亂了我的局,可是寡人畢竟也老了,以后這場棋還是要睿兒去下,我也想看看睿兒他的局。”
伍子柳抓了一把棋子扔到了棋盤之上,毀掉了這三劫循環,說道:“無論誰下,結果都是一樣的。”
“不一樣,睿兒下的可能會輸,寡人下的雖然慢些,但一定會贏。”趙勤透露出一種自信。
“陛下當真這樣想”伍子柳同時又抓了一把黑子放到了棋盤之上。
皇帝看了一眼白衣女子說道:“曾經是這樣,現在不確定,不如就讓姑娘來決定吧!”
伍子柳也看向了白衣女子,說道:“欣兒,你說,如何?”
“好!”白衣少女點著頭答應了下來。
“既然陛下已有打算,老臣也出去看看,欣兒你守護好陛下。”
“好!”少女再次點頭答應著。
趙勤看著這一切,開始變得猶豫起來了,他所料想的定局,也是如此的容易被看破。
棋子棋子,沒有棋盤,再厲害的棋手也落不下任何的一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