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靈聽到身後有人叫自己,心道:來者何人,輕身功夫如此高明,半點聲響都沒有,還是她早就在這裡等著我了?緩緩回過身去。
那女子見了唐靈轉身,吃吃的笑著,捂著嘴道:“啊呀,你長得可真好看。”
唐靈見是一個身著淡綠色洛水裙的妙齡女郎俏然立在那裡,約莫二十出頭年紀,身材高挑,柳腰纖細,皓齒蛾眉,脂光如玉,頭上長髮垂肩,絲絲縷縷的黑髮隨風舞動,遠遠望去,姿容楚楚,衣袂飄飄,仿若出塵仙子。
唐靈更不答話,摺扇向前一扇,七八枚柳葉鏢打了出去,接著迅速向旁掠出,幾個起伏已奔出七八丈。
唐靈自打見到她就覺得不對勁,哪裡有問題又說不上來,一個女子怎會好端端的在深夜出現在屋頂?當下無從細想,只好轉身退去。
忽的,身旁一陣說不出的香氣吹過,白影浮動,那女子不知用了什麼身法,竟來到唐靈身邊,和唐靈並在一起,扭過頭望向唐靈,臉上笑容不減。
唐靈心中一驚:“此女子是誰?怎會有如此輕身功夫!”那女子一邊跑,一邊輕捋髮絲,格格嬌笑,聲音酥軟地道:“唐公子,快停下來,我是跑不動啦!”
唐靈見她好整以暇,停下腳步,向後躍出數丈,緊握摺扇,凝神問道:“你是誰?”
那女子面龐一笑,長袖掩口,身上花枝顫嫋,柔聲說道:“你緊張什麼,我姓楊,我叫楊小魅。”
唐靈見她說的是一口蘇州軟語,又糯又脆,人又生得天真爛漫,笑靨如花,不由被她所染,跟著笑道:“小妹,小妹妹,好名字。”
楊小魅搖頭道:“不對不對,並非姐妹之妹,而是鬼魅之魅。”
唐靈心中一奇:好端端的女子怎生叫這麼奇怪的名字?問道:“楊姑娘有何見教?”
楊小魅伸出一根白白嫩嫩的手指點著臉頰,笑盈盈地道:“唐公子你叫我楊姑娘?真好!平日裡他們都叫我楚江王,楚江王的,煩都煩死了。小妹今日專誠從‘東方大帝府’前來,就是要帶你回去玩玩,你可別辜負了我的一番心意哦。”她邊說邊笑,眼波流轉,嗲聲嗲氣的,聲音十分嬌媚。
唐靈聽了她的言語,眉頭一皺:鬼域的閻王?冷冷問道:“帶我去玩?要玩什麼?”話聲未畢,手上一動,數枚鐵稜已打了過來。
那邊楊小魅細聲細氣地道:“唐公子,你可真壞。”身影飄動,避過鐵稜,轉眼已至唐靈身前,左掌猛地向他面門擊到。
唐靈見她身形甫動,一股疾風便已撲至鼻端,快速之極,以如此嬌弱女兒而有這般身手,不禁一驚,右手向上一格,這時看清楚她右手指頭根根細嫩,白膩如脂,一掌劈來,掌風中帶著一陣甜香。
唐靈見她纖纖玉手娓娓拂來,本要去擋,可這一掌卻是輕輕的按來,全無勁道的放在唐靈手臂上,唐靈心中怦然,不忍震傷她,收身向後退去。
小魅低頭輕笑,羅裙翩翩,又追了上來。唐靈心道:這女子武功極高,這般胡鬧纏鬥下去,如何是好?當下拈出數枚透骨針打出,把那少女逼退數步,說道:“楊姑娘,在下失陪了。”
楊小魅心中一急,呼道:“哥哥先別忙著走啊!”一把金梭子從雲袖中甩出。唐靈聽聞風響,右手摺扇飛舞,叮叮噹噹一陣亂響,金梭都被打落。
這一手便露出了真功夫,唐靈一連向後退了兩步,扇交左手,背在身後的右手震得發麻,心中一驚:“好大的腕力,若不是自己早有防備,自己恐怕就要被打成篩子了。”這才正視眼前這位嬌柔的女子,讚道:“楚江王好俊的身手啊。”
楊小魅臉上很是無辜,關切的問道:“你是受傷了嗎?”唐靈冷哼一聲,道:“沒有。”
楊小魅纖腰一扭:“唐公子暗器過人,手法凌厲之極。小妹力氣不夠,可不敢再打啦。”也不等唐靈回答,噝的一聲,已將腰間一對峨眉刺抽了出來,微光中但見峨眉刺十分鋒利,月色下放著銀光,只要給它刺中一下,必得皮開肉綻不可。
楊小魅嬌滴滴的道:“唐公子,你可要瞧仔細了,這東西尖利的緊,請你一定要加意小心。”唐靈聽她說話,不覺打了個寒戰,只聽她語氣溫柔,關切體貼,手上兵刃卻十分狠毒,二者渾然不搭。
唐靈想到白天遇到的宋昱,心想:“這鬼域中人難道腦子都不大好使嗎?”身子一動,引得右臂疼痛,也不願在此多和她纏鬥,抱拳說道:“失陪了!”
楊小魅不等他退開,手腕一垂,峨眉刺勢挾勁風,徑刺他前胸。唐靈上身向後一仰,避開了這招,白影閃處,峨眉刺又帶著一股香風撲到。
唐靈眉頭一皺,暗想:好一個年輕女子,怎下手如此厲害。二人身影晃動,你來我往,轉瞬間拆了三四招,唐靈念她一介女流,始終不還招。
楊小魅嬌聲道:“你一味閃避,算什麼英雄好漢?”
唐靈身子一彎,凝視她身影,看得親切,叫道:“撒手!”扇尖挑動,將兩個峨眉刺分開,手下更不留情,摺扇直刺,一枚梅花針從扇頂射出。楊小魅覷見,只得收招後退,不想踏了一個空,直跌下屋去。
唐靈正要追上去看,想她武功如此之高,料得也無大礙,於是插回摺扇,轉身要走。忽然那女子柔媚的聲音又在身後響起:“很好!”她身法好快,剛一著地,立即又竄了上來。
唐靈見她右手叉在腰間,身子微晃,腰肢款擺,似乎軟綿綿地站立不定,瞬間頭皮都要炸了,攤手問道:“姑娘,你到底想要怎樣?”
楊小魅嫣然一笑,臉上露出兩個酒渦,柔聲道:“我想讓你和我回去啊。”說罷從雲袖中拋出一段白綾,如一道白練,凌空舞成一團,向唐靈甩了過去。
唐靈見來勢極快,順手抓住白綾,用力一扯。楊小魅當即順著一扯之勢,和身向他撲去,左手中已多了一柄明晃晃的匕首,這一招以攻爲守,唐靈連忙鬆開白綾向後躍出。
小魅左手匕首,右手白綾,展顏笑道:“聽說你是唐門的,我若是在白綾上塗了毒藥,你還會不會接呢?”唐靈忽然瞥見她露出的內衫白色領口處也繡著一棵樹,上邊點了兩個紅點,霎時間恍然,原來那宋昱果真是鬼域中人,而且地位頗高。
楊小魅見唐靈直勾勾的看著自己,低頭見自己領口的衣衫有些凌亂,口中嗔道:“唐公子要看,我給你看就是了,何必要偷看。”
唐靈想她招數層出不窮,一直未盡全力,倒好像在和自己玩耍,只好解下身後揹著的木靈,立在自己身前。
楊小魅見他取出個木偶人,更是掩著嘴笑得花枝亂顫,指著他嬌聲道:“唐公子你多大的人了,怎還玩這小孩子的玩意?”
唐靈冷哼一聲,拳頭用力向木靈天靈蓋上一敲,木靈口鼻張開,“嗖嗖嗖嗖”的無數銀針如翻江倒海般射來,黑夜之中,好似流星般劃過。
楊小魅武功雖高,究是女流,見了這等聲勢,臉上笑容立減,不禁生出懼意,忙向後退去。唐靈也再不客氣,高聲道:“你一味躲避,又算甚麼好漢?”
楊小魅喘息聲起:“哥哥休得玩笑,小妹都要接不住了。”手上匕首揮舞,毫不停歇。只見楊小魅身子閃避,靈活異常,身法如若鬼魅,好似閒庭漫步,又好似拂柳穿花,這銀針少說也有數百支,她手中匕首上下挑撥,竟一支都未曾射中。
唐靈不禁倒吸了口冷氣,見她語笑嫣然,不忍過分相逼,手上一擡,收了木靈,轉身向後走去。楊小魅卻不相饒,身影晃動,手握匕首又刺了過來。
唐靈身形一斜,陡然欺近她背心,伸手向她脅下點去。楊小魅突發奇想,忽然間身子一側,挺起胸脯,用了這種近乎無賴的打法,江湖中人往往對美色避如蛇蠍,可唐靈卻不是什麼正人君子,本就見她白頸若膩,膚如凝脂,此時見她胸口不停起伏,順手在她柔軟的胸前一摸。
楊小魅面上似乎也是一愣,唐靈抓完回身就走,東一竄,西一晃,向城東口去了。
未走幾步,回身見身後楊小魅又趕了上來,只聞楊小魅在後邊喊道:“你摸都摸過了,還不和我走嗎?”腳下一點,匕首疾伸,猛地向唐靈後心遞到,唐靈側過身子,橫掃一腿,楊小魅縱身避過,雙匕反擊。
這時月華初上,玉色濃濃,只見一片白光在她身邊縱橫盤旋,羅裙飛舞,暗香幽幽,恍若廣寒仙子,唐靈看得癡了,眼見她匕首刺來,這纔回過神,心道:這女子兵刃上功夫之凌厲,著實是精妙無比。
當下不欲戀戰,數次欺近要奪她匕首,但她運用之際的是靈動非凡,拆到三十餘招,兀是打她不退,唐靈心中焦躁,只好又將木靈拿出,立在身前。
楊小魅一見,笑容立斂,唐靈喝道:“再來糾纏,把你打成篩子。”她一聽之下,臉上微現懼色,果然不再逼近身來。
唐靈提了木靈繼續向前,回望她沒有追來,只留下一個翠綠色的身影佇立在那裡,漸漸縮成了一個小黑點。
唐靈從檐上躍下,走到一條通衢大街上,眼看就能出了雍城。
一擡頭,迎面撞上兩人,影子拉得老長。那兩人見了唐靈,伸手阻道:“來人止步吧。”
唐靈望此二人身材高大,一胖一瘦,凝神問道:“你們是什麼人?”
那二人停下腳步,其中那身材魁梧之人手中握了一根巨杵,大聲喝道:“吾二人乃東方鬼帝帳下陰帥,牛頭、馬面是也,還不乖乖就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