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鴻宇屈膝拜道:“多謝唐靈兄仗義相救,若非唐兄高義,此番舍妹必遭大難。”
唐靈連忙扶住:“鴻宇兄大可不必如此。”二人將她繩子解開,唐鴻宇對少女道:“這位是陵光堂唐靈師兄。”
少女俯身拜道:“澤氣堂弟子唐秀曼,見過陵光堂師兄。”唐靈伸手拖住她手臂,笑道:“可不敢當。”
唐鴻宇問秀蔓道:“你怎會在這里,又如何會被他們抓住?”
秀蔓聽他發問,登時面露焦急之色,緊張道:“表哥,大事不好,我澤氣堂堂印被賊人盜走了!我和唐玉姐姐沿途追趕,自思南分開,但所到之處,線索全無,本想到嘉定來找爹爹,怎料行到這青城山附近被一群潑皮迷倒,困于此處。”
唐鴻宇聽到堂印被盜,不禁嚇出了一身冷汗,唐靈也著實一驚。要知道這堂印不僅掌控著本堂數百名弟子,印中更是封存著本堂武學絕技,若是被外人盜走,實在是不堪設想。
唐鴻宇急道:“秀蔓,我奉門主之命前去西寧衛,門主現在嘉定,事不宜遲,你馬上下山通知師傅,稟明門主,為我堂主持公道,這里的事就交給我吧。”
唐秀曼點點頭,望了望唐鴻宇,轉頭向唐靈抱拳道:“告辭。”
“告辭。”唐靈看向屋外,若有所思地道:“我們今夜再來,看這些道人到底要干什么好事。”
三更時分,唐靈二人偷偷潛上青云山,直奔青云觀后殿。深夜寂寂,兩道身影于暗中飄忽如風。茫茫蒙蒙中,青云觀后殿好似罩上一層薄霧,放眼一看,亭臺樓閣,勾心斗角,不計其數。
二人繼續向前,見前方一殿名為“四御殿”,竟比白日所見“福建宮”還大了幾分,殿內燈火通明,有兩名青云觀弟子立在殿門兩側。
二人藏身于殿前的樹叢后,唐靈不知此處是何地,向身旁唐鴻宇略一揚頭,唐鴻宇會意,扯動身旁樹枝,提氣徑向東奔行,殿門看守二人見前方樹木無風自動,一道黑影閃過,相互一視,齊身向前追去,步法輕盈,武功竟然不弱。
唐靈待他二人追出,身影一晃,搶上前去,雙足一蹬,縱身而起,躍上屋頂,伏于檐后。悄然掀起一塊瓦片,向下看去,只見大殿燈火明亮,空無一人。殿前高臺上擺著密密麻麻的牌位,前方銅爐內燃著三根手指粗細的香燭,兩旁素果齋筵自不必說,最上邊供奉著輔佐三清的四位天帝。
第一位是玉皇大帝,道家稱為“昊天金闕無上至尊自然妙有彌羅至真玉皇上帝”,被視為總執天道的神靈;第二位是中央紫微北級太皇大帝,被視為協助玉皇大帝執掌天經地緯、日月星辰,統御諸星和四時氣候的神靈;第三位是勾陳上宮天皇大帝,被視為輔助玉皇大帝掌管南北級和天地人三才,并主宰人世間兵革的神靈;第四位是后土皇地祗,被視為掌管陰陽生育、萬物之美和大地河山之秀的女神。
閑話不表,且說唐靈見殿內無人,不由得大失所望,悄悄合上瓦片。身旁風動呼響,卻是唐鴻宇飛身躍上,唐鴻宇壓低聲音問道:“怎么樣?”唐靈搖搖頭,低聲道:“不是這里。”
唐鴻宇道:“方才出去時,我見各主殿偏殿皆燈火通亮,單單只有一處不掌燈火,如我所料不錯,那里必有蹊蹺。”唐靈眼睛陡然一亮,道:“帶路!”
二人幾個起伏,來到了一座遠離主宮甚遠的偏殿前,殿前通亮,里邊卻果然如唐鴻宇所言不點燈火,一團漆黑。
只見殿門兩邊貼著一副對聯:“尊號仰玄穹,九天閶闔開宮殿。宸居騰紫氣,萬象包羅拱極樞。”,匾額上書“通玄殿”。
“你說的是這里嗎?”唐靈問道。
唐鴻宇望著手中羅盤,回道:“沒錯,正是此處。”
唐靈二人閃身上前去推殿門,卻一推不開,只聞下邊“嘩啦”一陣響,原來殿門上了鎖,唐靈輕聲道:“走上邊。”
二人縱身一躍,飛身上屋,掀開瓦片去瞧,豈料殿內漆黑一團,毫無聲響。唐靈向下一指,唐鴻宇會意地點下頭。
兩人縮身下去,輕飄飄的落入殿中,唐靈吹開火折子,見身旁兩盞油燈,便即點燃。燈光微暗之下,只見身前高臺上供著一尊銅像,形容瀟灑,背負長劍,不知是何仙人,身旁兩個童子侍劍而立。唐靈雙手合十,低頭一拜。
只聞唐鴻宇在身后喊道:“唐師兄,這里!”唐靈回頭一看,只見屋內地上兩旁散布著少女、孩童各二十余名,皆被縛在柱上,這里果然大有問題。
唐靈見她們或兩兩相綁,或三四相綁,都是昏迷不醒,頭歪在一旁。
唐靈緩步上前,走到一個二十余歲的灰衣少女身前,見那少女一副鄉下女子打扮,俯身探了探她鼻息,從懷中掏出一只羊脂小瓶,打開瓶塞,在她鼻尖下晃了兩晃。
“冷琉香?”唐鴻宇倒吸了口冷氣,這地犀丸和冷琉香都是唐門避毒靈藥,配置極其不易,自己也只是聽過,從未得見,眼見唐靈竟隨身攜帶一瓶,心中不禁暗嘆上六門弟子的豪氣。
灰衣少女蛾眉輕點,緩緩睜開眼,見一男子在面前瞧著自己,不由發出“啊”的一聲驚呼,身子向身后挨蹭著,眼神充滿恐懼。
唐靈柔聲道:“姑娘莫怕,我們不是歹人,你是何方人士,怎會被關于此處?”那灰衣少女見了他二人模樣,顫顫巍巍地道:“你們… …真是好人?”
唐鴻宇一旁低聲喝道:“快說!”灰衣少女身子一抖,似要哭出聲來。唐靈伸手去摸她頭發,溫言道:“你別怕,我們是來救你們出去的。”
灰衣少女一聽,哭聲道:“我本是山下集霰鎮上張鐵匠家女兒,只因前些日子鎮上得了怪病,好多姐妹和孩子都病倒了,有青城山道長說這些人是邪祟附體,告知各戶人家務必將病人送上山來驅邪,誰知那些道人將我們帶上山來后,每日將我們關于房中,算來已有六七日。天可憐見,遇見公子,還望公子搭救!”說到后來,望向唐靈時滿臉淚水,嗚咽得泣不成聲。
唐鴻宇上前問道:“你們就沒想過跑?”
那女子見他上前,嚇得忙道:“他們白日在飯食中下藥,吃完渾身無力,如何能走,何況我們一介女流,就算僥幸逃出,廟宇甚大,遍布道人耳目,又怎知往何處去?”
唐靈起身道:“她們都中了毒,是莦花散。”唐鴻宇聞言一驚:“莦花散?那不是……!”
只聽門外隱隱傳來腳步聲,唐靈道了聲:“得罪。”一掌拍在女子肩頭,將她敲暈,向唐鴻宇一點頭,二人縱身而起,躍到屋頂梁之上,唐靈跟著手上兩枚石子彈出,打滅了塑像前的兩盞油燈。
聲音漸進,向下望去,只見門被推開,兩名道人引著那三十多名大漢已走到近切。當前四人手持火把,進門后將殿內主燈和輔燈點亮,登時將殿內照得燈火通明。
轉眼望去,領頭那道人就是白日接待二人的王復晟,身旁跟著一個青色道袍的白眉老道,身挺筆直,雙目神光炯炯。
進來那三十余人中,領頭的是個紫衣中年男子,身后緊跟著黑白二位童子和四名黃衫壯漢,余下皆身著黑衣。但一望其中的一個黑衣人扛在肩頭的女子,臉色甚是驚訝,那女子竟是秀蔓。
那黑衣人把肩上秀蔓放下。一瞥之間,她全身軟綿無力,雙目緊閉。領頭的紫衣男子走了過去,動作十分猥褻,粗大的手在她臉上亂捏亂摸。秀蔓嘴被封,只是“嗯哼”的叫著,任得那紫衣男子擺布,引起旁邊好些大漢的嘩笑。
這時只聞王復晟道:“閣下交代的事,貧道都已經辦好了。”
那紫衣男子回身道:“我家主人辦事,好處自然也是少不了你的。”
王復晟向一干人拱拱手,說道:“貧道也是聽命行事的人,我師父素來與你家主人交好,此事還請放心。”
紫衣男子笑道:“你可是照你師傅差得遠了,處女二十四名,最后還得我們親自動手。”說著望了望地上秀蔓。
王復晟賠笑道:“竇總管年輕有為,咱們日后的交往還多著呢。”竇總管嘿嘿的干笑兩聲:“咱們都是辦事的,上面人的事咱可管不著。”
唐靈心中疑惑:“這群人身份很是可疑,那竇總管口中主人是誰?”
正想之時,但見兩名黑衣人提過一個箱子,白衣童子上前打開,里面堆砌整箱白銀。王復晟瞇眼一掃,欠身道:“竇總管辦事我放心,請到這邊來驗貨。”
竇總管手向后招,身后那黑衣童子走向前去。唐靈這才看見,這人并非童子,而是侏儒,只是身材矮小罷了,那“黑衣童子”對屋中少女和孩童逐個捏了捏下巴,回頭道:“不錯。”
王復晟道:“這二十四名處女和二十四名孩童共計四十八數都在此處,可交予你們主子。地上這姑娘不在此數之內,竇總管方才抓她也出了不少的力,貧道就不奪人所好了。”
竇總管嘴角咧開,口頭謝道:“如此,就多謝王道長了。”一招手,身后走出十余人來抗地上女子和孩童。
唐靈手中早扣著數枚金錢鏢,見白衣童子要去拉扯地上秀蔓,正要動手,沒想到身旁唐鴻宇先忍不住,目光到處,見他身影一閃,如奔雷掣電般飛掠而下,一拳打飛那白衣童子,彎腰挾起了地上的秀蔓,轉身便欲奪門而出。
秀蔓一看是唐鴻宇,眼睛張大,口中“唔唔”哼著。唐鴻宇伸手解開她口中白布,秀蔓呼出一口氣,喘息道:“表哥,我……”唐鴻宇凝神靜氣,道:“別說話。”
殿內眾人大怒,幾聲暴喝起處,刀光閃閃間,早有七、八個黑衣大漢將他攔住。
王復晟尖叫一聲,喝道:“何人如此大膽,來我青云觀生事,敢情是活得不耐煩了?”見是唐鴻宇,覺得面善,一時間卻沒想起來。
且說唐鴻宇左手挾住秀蔓,右手取下羅盤,握在手中,欲往外沖。只聽身后竇總管厲聲道:“這怎么回事?”
王復晟不屑道:“跳梁小丑,也敢在我等面前賣狂,風虛子,將他拿下!”身后那青衣老道從腰后抽出一把拂塵,只一個起伏便站在唐鴻宇身前,手中拂塵向唐鴻宇面門猛揮,兵刃劈風,一股大勁襲來,唐鴻宇全身都要被帶起來。
唐鴻宇心道:好強的內力!連忙退后兩步,羅盤立在身前,指針所指處,便有數道銀光射出,風虛子待要進招,看見暗器打來,退步后撤,手中拂塵急舞。
身后一個相貌兇悍的黑衣大漢挺刀逼近,大喝道:“看刀!”呼的一聲,揮刀向唐鴻宇后腦砍去。唐鴻宇也不回,聽風辨位,身影一動,手上拉著秀蔓,舉盤呼的一聲向他后腦拍下。“嗙”的一聲悶響,將那大漢擊得頭骨碎裂。
一人叫道:“大哥!”揮刀向唐鴻宇砍來,唐鴻宇飛出羅盤,擊中敵刀,那大漢虎口震裂,單刀脫手,一口鮮血向前噴出,倒在地上。
唐鴻宇喝道:“都給我讓開!”竇總管冷笑一聲,道:“這等蹩腳貨色,也敢大言不慚,今日若不出手痛懲,你們定要以為我轉輪殿盡是些好欺之人。”手一揮,身旁四名黃衣大漢離地而起,飛身揚刀猛撲,叱吒如雷,聲勢頗覺驚人。
唐鴻宇將秀蔓輕輕放下,上前硬接敵刀,鏘鏘鏘連響四聲,那四名黃衣大漢只震得手腕發麻,向后退去。
忽的身后勁風鼓動,卻是那風虛子拂塵疾撲,唐鴻宇回身格擋,手中星羅盤,上下翻飛,二十余名大漢見了,都撲身而上。二十余件兵器并舉,五招不到,唐鴻宇已招架不住,且戰且退。
唐鴻宇心中暗叫不妙,忖道:“這老道著實厲害,四個黃衣人也甚是難纏,唐靈尚在一旁看著,此番爭斗,卻是萬萬不能丟了我澤氣堂的顏面!”想到此處,手上加勁,發揮全力,施展渾身手段。
但見他羅盤旋轉,八條楞上各挺出八根尖刺,立成一個輪盤,手中輪盤轉動,陡然如風雷迸發,伸手一甩,輪盤脫手而出,“嚓”的一聲,一個黑衣大漢被他攔腰砍斷。他一得手,更不怠慢,伸手一招,輪盤飛回,用力一甩,又是“嚓”的一聲,插入一名黑衣大漢咽喉。
唐鴻宇飛身上前,拔出輪盤,向身后黑衣大漢疾刺,那人“啊”的一聲忙用單刀防住,唐鴻宇這下正刺在他刀刃上,發出響亮的金鐵交鳴之聲,手上輪盤尖刺一轉,腳步輕動,從那大漢脖頸擦過。
斜刺里那四名黃衣壯漢沖上前來,刀劍并舉,戮力圍攻,這一番奮力搶攻,形勢險惡異常。唐鴻宇手中輪盤翻飛,盡施絕藝,是以霎時間險象百出,當下奮起神威,將輪盤背到身后。
眾人見他手中沒了兵器,連忙縮小圈子,唐鴻宇俯身彎腰,數十枚金葉子從他背后羅盤棱角四面八方的射出,登時掃倒一片。
那剩下的十余名勁裝大漢不退反進,立時吶喊連聲,人人奮不顧身,加急攻撲,唐鴻宇沒想到這些人如此難纏,吃他們一陣急攻,只剩招架之力,眾大漢也看出唐鴻宇不濟,一起圍了上來,圈子越來越小。
唐鴻宇終于支持不住,不禁喊道:“唐靈師兄助我!”
唐靈“嘿”了一聲從梁上躍下,手中金錢鏢到處,一片紅光,數人“哎呀”一聲,手腕已中鏢丟下兵刃。
竇總管見梁上有人,剛要喝問,見了唐靈面貌,驚道:“你!你是......唐靈?!”
唐靈奇道:“你認得我?”
竇總管登時面露驚喜之色,對身后黑白童子:“快!快敲定魂鑼!也該我成此大功!”,身后黑白兩童子聞言,一人從背后拿出一面鑼,敲得哐哐響,一人從懷中掏出一沓符咒,點火燒了,口中念念有詞。
唐鴻宇站在唐靈身側,問道:“怎么辦?”唐靈道:“先救人。”
那竇總管大笑道:“小子欸,我燒了符檄,擊了令牌,我家主人黃蜂陰帥就在山下,陰兵頃刻就到,還不束手就擒,更待何時!”
唐靈冷哼一聲,折扇半開,徑奔竇總管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