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于歸已經(jīng)不能再折騰了,也就是說去雲(yún)中之地找蘇未眠只能無名一個(gè)人來。
“喂,先說好了,我?guī)湍憧刹皇且驙?wèi)我拿你當(dāng)朋友啊,我只是喜歡送佛送到西而已。”無名嘟嘴看著他,再三確認(rèn)顏于歸待在這裡不會出事後才放心去了雲(yún)中之地。
而在無名去找蘇未眠的這三天時(shí)間內(nèi),顏于歸都謹(jǐn)遵他的囑託,步子半分也沒敢挪,就在原地打坐修養(yǎng)。
第三日太陽落山前,無名帶著一枚玉佩回來了,他伸手將那玉佩扔給了顏于歸,而後蹲坐在地,道:“蘇未眠託我給你帶一句話,他說敗葉草的莖帶毒,雖然毒量少,但你儘量不要碰。”
“你告訴他了?”
“沒,他問我你打算做什麼,我說你需要敗葉草,就這樣。”無名指了指他手中的玉佩,頷首道:“吶,這是信物,帶著這個(gè)去梵山就可以了。”
無名雙手微合,掌心向上,一葉青翠慢慢生長,他道:“梵山我進(jìn)不去,這是敗葉草的模樣,你一直往山頂走就可以看到。”
“你一人待在這裡沒問題嗎?”
“比起我,你擔(dān)心的不應(yīng)該是自己嗎?”無名翻了個(gè)白眼,身形一化便輕躍上了樹枝,蜷縮著身子,哼唧道:“別怪我沒提醒你,就算可以進(jìn)梵山,裡面的妖魔鬼怪你也是惹不起的,三日後你不出來我就通知魅城那邊的人了。”
顏于歸道了聲多謝,這便拿著玉佩進(jìn)了梵山,有了玉佩開道,他確實(shí)沒有像前兩次一樣被掀翻出來,卻也沒有什麼好果子吃。
梵山之主允許他進(jìn)來,但見不見得到敗葉草卻又是另一碼事,顏于歸身上的符紙都要貼完了,也只勉強(qiáng)走到半山腰,而更糟糕的是,他的氣息不斷佈散,什麼東西都往過來蹭,那些個(gè)傢伙也察覺到他體力不支了,行爲(wèi)越發(fā)肆無忌憚。
“人類,想要敗葉草嗎?想要的話給我一塊肉吃,嘻嘻嘻……”
“新鮮啊……美味啊……”
“住嘴。”顏于歸蹲坐在地,擡眸冷眼看著面前亂晃悠地一羣‘人渣’,不耐煩地又扔出一串黃符。
那些鬼怪本嬉皮笑臉地,見著顏于歸身上還有符紙,就落荒而逃,但還有幾個(gè)腿腳慢的被燒成了灰渣。
顏于歸趁亂揪住一個(gè)小鬼頭,而後作勢翻身一滾滾到了暗溝裡,他四周符紙懸浮,襯著一張臉越發(fā)陰森。顏于歸努力擠出一抹和善的笑意,雙手拖著那鬼頭,乾巴巴道:“小傢伙,你告訴我敗葉草在哪裡,我可以考慮不吃了你。”
他手中的小鬼頭嚇得毛都倒豎了起來,哆哆嗦嗦道:“那,那個(gè)……人還吃鬼嗎……”
“當(dāng)然。”顏于歸依舊露著和善的笑意,斬釘截鐵地。
小鬼頭嚇得翻了個(gè)白眼,而後從顏于歸手上滾落下來,但奈何周圍有黃符,他就是滾也滾不遠(yuǎn),鬼頭認(rèn)命般地呆在那裡,顫顫巍巍道:“那,那個(gè)……我?guī)闳フ覕∪~草,你真不會吃了我嗎?”
“君子一言。”
“駟馬難追。”小鬼頭看著他,而後往暗處蹦了蹦,道:“走那邊會有很多麻煩的,你要是不害怕就和我走這裡吧。”
“好。”顏于歸見威脅起了效果,這才心滿意足地收起了符紙,由著那小鬼頭滾來滾去。
地上的小傢伙時(shí)不時(shí)地停下來,顏于歸對之一笑,他又嚇得一個(gè)蹦起,再往遠(yuǎn)處滾。
越往上行越艱險(xiǎn),有好大一段路都是陡峭筆直的,那小鬼頭一上一下的蹦噠著反而輕鬆,可顏于歸早早就受了傷,又和梵山內(nèi)的鬼怪打了一夜,如今筋疲力竭都不算什麼,勉強(qiáng)爬到了山頂,居然還有一口氣在。
小鬼頭躺在顏于歸身側(cè),看著他,有些擔(dān)心道:“那個(gè),你這樣子真的沒問題嗎?”
“還好還好。”顏于歸擺了擺手,席地而坐,指了指旁邊的東西,問道:“那是敗葉草嗎?”
“是。”小鬼頭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咕嚕嚕一滾,興奮笑道:“那是敗葉草,和雜草長的差不多吧?不過你可別小瞧它,那玩意兒開了花後就是可遇不可求的寶貝,每年到了敗葉草開花的季節(jié),梵山就會匯聚很多人,就是爲(wèi)了帶走那花,不過……”
那小鬼目光放在了顏于歸身上,喏喏道:“花期還未到,你最起碼要等到幾十年後,你是人類,在化爲(wèi)白骨之前能等到它開花嗎?”
誰知道呢?
顏于歸看著那其貌不揚(yáng)的敗葉草,輕嗤一聲,這敗葉草珍貴,若是真能催生花期,梵山之主也不會讓人如此輕易地靠近,他早就知道了,可一想到將若那樣子,自己又頭腦昏沉地跑來了。
“你走吧,我再等等。”
“哦。”小鬼頭看了看他,而後往山下滾,末了又停下來猶猶豫豫道:“這裡他們一般不敢靠近,我也是有了你纔敢過來的,所以你放心待著,不會有事的。”
顏于歸應(yīng)了一聲,小鬼頭離開,他仰躺在地,眼皮子都不想掀開,休息了一會兒,又睜開眼,咕嚕一滾,滾到了敗葉草旁邊。
“你說……你怎麼樣才肯開花呢?”
熬時(shí)間他是絕對熬不過這一株破草的,顏于歸看著那敗葉草喃喃自語,眼前視物漸漸模糊,而後陷入昏迷。
顏于歸是被疼醒的。
東方既白時(shí),他手指筋脈一陣抽搐,而後轉(zhuǎn)醒,睜開眼就見一撮翡翠色的藤蔓攀著他的手腕,顏于歸登時(shí)一個(gè)激靈,翻身坐著。
他微微擡手,藉著光亮這才瞧仔細(xì)了,那藤蔓繞的緊,分支而出的莖已經(jīng)在他的傷口處試探,但這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那藤蔓是敗葉草所生的!
吃血?
顏于歸盤腿而坐,用力一扯,那藤蔓褪去,他便將手搭在了敗葉草上方,讓手指上的鮮血墜落。
“還真的吃血?”
顏于歸訝然地盯著那敗葉草,他剛來時(shí)那敗葉草本呈暗綠色,如今吃了血,莖葉竟然開始有了變化,得知如此,顏于歸四周望了望,隨即取下束髮玉簪,用力一劃,那原本刺傷的傷口又深了些許,鮮血直流。
顏于歸將那鮮血湊近根系,看著嫣紅的血一點(diǎn)一滴地往泥土裡滲入,敗葉草有的地方開始變的翡翠,一如剛纔的藤蔓。
汲取了養(yǎng)分,敗葉草生機(jī)勃勃,但血不消片刻就會停止流淌,顏于歸拿著那玉簪,換了一處,再次劃出血痕,如此反反覆覆幾番,已到正午,那敗葉草卻再沒了變化。
“這樣不夠啊……”顏于歸盤腿在地上,失血過多後面色慘白如鬼,他的嘴脣也乾裂開來,顏于歸喃喃自語:“需要更多的人血……”
顏于歸一咬牙,隨後斂眉,反手握著玉簪,深吸一口氣,用力往胸口處一劃,而後扔下了玉簪,鮮血淋漓的右手輕輕握住了敗葉草的草莖,他俯身跪下,半個(gè)身子都遮掩住了敗葉草,而胸口處滴落出的血無誤地滴淌在了敗葉草中央。
敗葉草得了心頭血,蜷縮的葉子伸展開來,而後每一片葉子底部都生出了一節(jié)藤蔓,它們尋著血液,直接扒住了顏于歸身上所有的血窟窿,不論大小,皆不放過。
若是顏于歸此刻還清醒著,看到這般,定要罵一句:貪得無厭,厚顏無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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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趕去梵山時(shí),他已經(jīng)完全陷入昏迷了,敗葉草莖長在了血肉之中,得虧那個(gè)無名通報(bào)的早,要不然心口處的那道傷足已致命。”
“哦,還有之前的事情,那淤傷本沒有那麼快擴(kuò)散的,應(yīng)該是在醒花宴上,有人強(qiáng)行催醒了毒性。”
“已經(jīng)沒事了就行。”將若揉了揉眉心,比起那件事,此刻讓他覺得頭疼的只有顏于歸一個(gè)人,他道:“三生池水對他有用嗎?”
“可以,但不能留太久時(shí)間,等他醒來之後再去,他身體過於冰冷,因此房間裡的火爐不能滅。”
蓮止一邊拔著針,一邊叮囑身側(cè)伺候的人,道:“這一點(diǎn)你記住,千萬不能讓人凍死……”
收起了藥匣子,蓮止正欲讓將若也去休息,哪知那人已經(jīng)擺手,頭也沒擡:“你們都下去吧,這裡我看著。”
蓮止欲言又止地看著將若,最後還是嘆了一口氣,斂眉離開。
屋內(nèi)備了四五個(gè)火爐,彷彿炎炎夏日一般,灼熱的很,將若擡手摸了摸顏于歸的額頭,還是覺得冰冷,伸手便又添了幾堆炭火,可睡到半宿時(shí),牀榻上躺著的人不熱反寒。
將若氣急敗壞地圍著屋子轉(zhuǎn)了一圈,而後又無可奈何地退回到牀榻邊,凝眉思索了良久,才蹬了鞋襪上榻。
等到日上三竿時(shí),屋內(nèi)的火爐已熄滅的差不多了,顏于歸被悶了一夜,總覺得身子重的很,又睜不開眼,他擡手摸了摸,卻觸及一片柔軟。
再擡眼時(shí),入目一片銀白,這偌大的牀榻上已經(jīng)不止他一人了,還有一坨毛茸茸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