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計是發現蘇未眠的蹤跡, 跑去殺了。”雖然微子清覺得長生這一路跑并不能得到什么有用的東西。
將若‘哦’了一聲,隨后坐在旁側,乖乖巧巧地不言語, 可微子清就不是個能靜下來的人, 見他和長生一樣少言寡語, 皺了皺眉, 問道:“你們兩個悶葫蘆平時就是這樣相處的?”
將若偏頭, 頗為不解,“我們平常不悶……”
頓了頓,他忽而懂了微子清的意思, 補句道:“只是與你在一起沒話說罷了。”
微子清:“……”
他可以掐死這只狐貍嗎?
將若悶頭又喝了酒,總覺得拿人的手短, 吃人的嘴短, 這酒也喝了, 將人晾在一旁也不禮貌,想了想, 便問道:“對于蘇未眠一事,他心里有底嗎?”
“有底沒底對他來說都一樣,最終都是打而已。”微子清打了個哈欠,這次直接闔上了眼,“不過我瞧著玄清這次估計是要先拿扶游拖蘇未眠一段時日了。”
“他在利用兩人的關系?”將若道:“那我呢?我能做什么?”
“呵。”微子清低笑, 手指揉著亂糟糟的頭發, “你啊……就好好跟著他就行, 總歸是被他放在心尖上的人, 自然要好好寵著, 天下這么多人他不算計,又何苦算計心尖上的人, 這不是純粹找事情嗎?”
將若聽他講,心里一陣冒泡,忽然就醉在了酒壇子里,不過有些事情,他雖遲疑,但到底問出了口,“關于扶游……”
微子清終于睜開了一只眼看他,挑眉輕聲道:“你是不是覺得玄清這人更多時候是無心的?”
“并非,我只是……”將若皺眉,搖頭輕笑,“不知該如何評定他。”
微子清斂眉沉默良久,深吸一口氣,才淡了語氣,道:“你要知道,扶游是好,遇見了慈悲的人,才不至于被挫骨揚灰了去,若是他早生個百年,呵。”
這一聲‘呵’道盡了鄙夷與不屑,將若喃喃細語:“扶游對他……的情誼當真一文不值?”
微子清聞言,頗為煩躁地揉了揉頭發,不耐煩道:“都說在感情一事上,男人永遠比女人灑脫,你為何卻這么多事?非得刨根問底。”
將若低笑:“誰比誰灑脫了去?往往都是一樣。”
微子清沉默地盯了他好一會兒,才揉著眼睛,“玄清若是有半點兒情誼,哪里輪得到你跑出來搶親?你是不知道,扶游當年見過玄清后是怎樣的糾纏,恨不得將老巢搬到長樂玄清府,但那又如何?扶游再怎么樣也沒動搖他分毫,你知道玄清當年對他說了怎樣一句話嗎?”
“怎樣?”將若挑眉好奇。
“承蒙愛戴,不勝感激。”微子清傾身大笑,手指在半空中比劃著,哂然道:“瞧瞧,幾百年的糾纏在他心里就值個感激,撐死讓扶游在長佑谷沒落個魂飛魄散的效果而已。”
將若知道,若非長生仁慈,當年長佑谷一戰,他怕是同歸于盡也會殺了扶游。
兩人之間再次陷入了沉默,微子清雙手枕在腦后,瞇眼笑得狡黠,右腿在半空晃著,哼唧著不知名地曲調。將若盤腿靜思,都快靈魂出竅了,微子清這時又捏了捏鼻子,含糊不清地叫了句:“將若?”
“?”
見人還沒完全睡死,微子清立即胡亂裹了裹衣衫,微微湊近,瞇眼道:“我近日神思不斷,猶如泉涌,便信手拈來了幾句詩。”
將若:“所以……”
“雖說字字珠璣,很是經典,但卻沒想好用什么詞牌名……”
將若:“用我幫忙?”
微子清迅速點頭,將若才正襟危坐,認真道:“好吧,你說,我聽聽。”
他清了清嗓子,正準備酣暢淋漓地抒發一下情感,突然又皺眉,含糊不清道:“嗯,其實也沒多么經典,也不算朗朗上口,畢竟我讀書少,寫出一首詩也不錯了,你若是嫌棄,我還要讀嗎?”
將若嘴角一抽,他總覺得微子清接下來脫口而出的詩可能會是驚天地泣鬼神的華章。
“你聽著啊。”微子清灌著烈酒,潤了潤嗓子,這才朗聲道:“九重天上第一仙,知書達禮好少年。
紅袍乍著得恩寵,青黛初開御夫溶。
天地落紅三四點,羞染水澤七八斑。
觥籌交錯春楓院,筋疲力竭暖色眠……”
將若驚地險些從樹上滾下去,他一身狐毛倒豎起來,雖然知道微子清這種人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但沒想到居然還能吐出這種玩意兒!
九重天上第一仙?長生了,知書達禮,好吧,也符合,那后來又是怎么回事?什么乍得恩寵,御夫落紅,還有羞染水澤,微子清這家伙都從哪里得來了爛梗在這里用!
他突然發現,這位清臣上君真是骨子里有一種旁人都無法理解的‘賤’,將若五指收緊,忍住那一拳頭,而微子清渾然不知,依舊搖頭晃腦,口齒伶俐道:“被浪榻里難打撓,親合顛倒日無熬。
休道仙妖不同歸,夜夢交君又和誰?
最是一夜好銷骨,清虛道內淫生誤……”
微子清讀了一口好艷詩,末了還十分討打且風騷地挑了挑眉,興致勃勃地問道:“如何?想到什么好名字了嗎?”
將若終于忍無可忍,他發現自己以往所謂的尊重全他娘的都是狗屁,于是立馬摒棄了什么穩重的修養,抬腿踹了那清臣
上君一腳,冷著臉道:“滾!”
那人一個翻滾,穩妥妥地落在地上,尚不自檢,還拍著大腿呵笑,“‘滾’,好,好好,這個名字不錯,言簡意賅,形容貼切。”
將若翻身下來,兩手一合,狐火在指尖燃燒,微子清嚇得一陣抱頭連忙鼠竄,裝模作樣地呵斥道:“將若你有本事啊!你家媳婦兒都沒敢這樣打我!”
將若甩手扔下狐火,那人一見他動了手,瞬間跑的沒影了。
將若咬牙切齒,“下次別讓我碰見你……”
“怎么了?”身后突然傳來了聲音,將若轉身,長生不知何時褪去了那染血的灰袍,此時著了一件淡藍色長衫,整個人又恢復了素潔清雅,正挑眉看他,眉目溫潤,“微子清剛才來過了?”
兩情癡醉上下狂,殘紅在臂淚痕忘。
這一句詩才下眉頭,又自然而然地涌上心頭,將若面色一陣青一陣白,長生抬手,他立即不自然地后退幾步,仿佛見到了什么厲鬼邪神,避之不及。
“你這是干什么?”長生哭笑不得,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袖,“走了。”
將若被他拉著迷茫地走了片刻,視線移到他尚且有紅斑的白皙脖頸處,立即炸了。
不對,剛才就應該把微子清那混蛋挫骨揚灰了去!
長生是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么事情,走在前面抿著唇,而后散開神識抓捕微子清,神識一經交織,他聲音便冷了起來,“微子清,你方才又和將若抖了什么陳年舊事?”
那邊聲音十分無辜,委屈道:“我沒抖啊?”
長生不動聲色地瞥了將若一眼,繼而又道:“他面色不對,你要不是說了什么驚天動地的話能這樣?”
“冤枉啊!”微子清如泣如訴,喏喏道:“天地為證,日月為證,我只是寫了一首詩送給他而已。”
一想到微子清那撇腳的字跡,長生眼角一抽,“什么 詩?”
“山水田園敘事詩。”
長生:“……”
他默然片刻,再回頭看著身后乖巧懂事的將若,“微子清方才同你說了什么?”
“啊?”將若被他看得手忙腳亂,一貫穩重的人此時抓耳撓腮,結結巴巴道:“也,也沒什么……就,念叨,了,一首詩,詩而已……”
都口齒不清了,這還叫沒什么?
長生皺眉,“什么詩?”
“唔……”將若繼續抓著頭發,含糊道:“送別思鄉寫景詩。”
長生:“……”
他牙齦疼地能出血,偏生這會兒將若又恢復如初,一副懶洋洋地樣子攬住了他,問道:“我還不知道呢?你之前離去是找蘇未眠了吧?如何?”
這生硬地轉法也就長生吃,他揉了揉腮幫子,離開了將若的懷抱,“能怎么樣?人沒見著,他如今不可能和我正面對峙,只能背著折騰,真叫人瘆得慌。”
“那現在干什么?”
“去臨都,守株待兔唄。”其實說白了,也就是等著蘇未眠親自來提他,或者扶游那廝過來找晦氣也可以,再說白些,就是長生跑了一路,頗為饑餓。
兩人空手又回了臨都,天色已晚,也不知今日是個什么節日,路上行人倒是多的很,長生不愛這般熱鬧,順著道沿艱難地走了許久,身后,將若趁亂握著他的手,“想去哪里吃東西?”
長生回頭,五指收緊,將人帶入旁側的短巷里,“人山人海的,也不知在鬧什么,去哪里都一樣。”
將若笑,“也可以換個地方。”
長生立刻擺手,側身靠在石墻上,蹙眉搖頭,“累得發慌。”
“那我們去……”
將若還未說完,長生身后突然跌跌撞撞過來一人,直接摔在了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