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闌珊, 手握亡命之人眸如繁星,卻冰冷的可怕,他的劍指向墻角中人, 那把亡命當真為扶游而生, 從始至終。
坐在墻根下的人一身狼狽, 渾身血抑制不住, 他手指握著, 聲音嘶啞,“講真話,長生, 你一直想殺我啊?”
“幾千人命,你要給個交待。”
“交待?”聽到這詞, 扶游笑得開心, 他咳出一口血, “螻蟻賤命,何須交待!”
扶游眼中陰沉不斷, 他看著這泰山奔于眼前已然面色不變的人,心中恨意滋生,“長生,叨擾百年,你當真能眼睛都不眨的殺了我?何況……”
他笑了笑, “長佑谷一戰, 你已經不能‘完全’殺死我了。”
“我會封印你幾千年, 然后閉關, 等到神力恢復, 就是你煙消云散之日。”
在長生眼中,只有漠然, 扶游于他,形同陌路,他笑得凄涼,聲色俱厲,“長生,百年了,你可知我瞞著天下人在愛。你的府邸種著如火楓林,而我的心頭也種著,所以你憑什么置身事外!”
“道不同,不相為謀。”
“你從前可不是這樣說的……”扶游輕語呢喃,他扶著墻面起身,腦袋昏昏沉沉地,“長生,你不喜歡我可是因為我是妖皇?因為你覺得這有辱你身份,就像你看到這些壁畫時是一樣的。”
他笑得瘋狂,一手指著那石壁上不堪入目地繪畫,歇斯底里道:“你看清楚!這是你我,我肖想了百年之久,你覺得齷齪嗎?你肯定會,冰清玉潔的玄清神君怎么能容忍一個妖孽如此羞辱?”
長生眉頭緊鎖,他始終沒有抬頭看那些壁畫,扶游笑得低沉,幽幽道:“長生,每個人心頭都會有一點朱砂,每個人都會找到唯一的愛侶,不是嗎?就如同凡人要結姻緣,修道者也會有道侶……”
長生不知道他要說什么,只見扶游轉身跪在了地上,雙手顫顫巍巍地從衣襟中掏出一把匕首,用力鐫刻。
“常言六根不凈者修仙,易成墮。”那兩字刻出,扶游神色復雜,繼續抬手,“你害我如此,日后封印幾千年也同樣別想好過。”
那幾筆刻下,扶游驀然回首,淡笑一聲,“你道行已無人能及,若在精進,日后我回來了怎么辦?所以我祝你這千年之期,……”
墮仙。
他扶游心心念念的人啊,何不落入凡塵……
那手無力垂落,暗處的人以一種虔誠的姿態跪下,額頭抵著同樣冰冷的墻面。
石壁之上,八字誅心。
云霧散去,一切幻境消失,眼前只有落敗不堪的雜草。
長生即玄清。九天上長樂玄清府的主人,或許就如扶游所說的那樣,世人不知他的名號,也不知他的事情,那個,謎一樣的存在。
這處幻境留存至今,由此可見扶游的心志非常人所能及,顏于歸開始懷疑,或許重行根本不知道這里連接著墓室,而他卻陰差陽錯的進來了。
幻境崩塌,墓室內靈氣的走向開始混亂,仿佛積壓了千百年的怨氣,恨不得粉碎一切生靈。顏于歸一瞬間喘不過氣來,他手指捏著幾張黃符,陡然發現靈力散失。
額頭滾落下幾滴冷汗,顏于歸死死咬住牙,轉身漫無目的地跑,然后就跌入一個堅實的懷抱里。
“將若……”
顏于歸跑的大汗淋漓,又因為血絳珠不停作祟,他雙目血紅,手緊緊扒著將若,看起來可憐巴巴的。將若見此,可心疼死了,“解了縛妖繩你又瞎跑什么?不能原地等等嗎?”
顏于歸盯了他許久,這才溫聲一笑,生硬地撇開了問題,“你怎么知道我來了墓室?”
將若瞪了他一眼,沒好氣道:“墓室靈氣混亂不無緣由,聶良開始畫陣了。”
“他還真可以!”顏于歸凝眉,本以為聶良不過虛張聲勢,沒想到長佑谷靈氣這么快就被破壞,那要是讓他放出了扶游,那還得了!
“事情有些棘手,你那幾個同門去了西側,坤玉和那個男子尚不可知,不過想來情況也不太好。”
聶良先發制人已經打亂了他們的計劃,從重行這里下手已經不可能了,“我們去西側支援。”
絕對不能讓聶良將陣法畫完!
兩人前腳剛一出墓室,空中就落下一只青鳥,那青鳥繞著顏于歸轉了轉,隨后憑空消失。是公衍曄遞出來的求救信,這‘尚不可知’還真不是什么好兆頭。
“分頭行動?”
“不可。”仔細比較下來,聶良那里情況更加嚴重,而這又非得顏于歸和將若同時出馬不成,“坤玉那廝鬼點子多,雖說若非險境,公衍曄不會送出青鳥,但以他們的能力,反轉脫險不成問題。”
“那需要我去幫忙嗎?”
朗朗輕音,將若與顏于歸同時仰頭,只見樹影婆娑間,站著縹緲如煙的蘇未眠,他眼里眉間都是笑意。顏于歸起初看見他有些詫異,不禁失聲:“你怎么會在這里?”
“長佑谷多年沒有這么多人了,我過來瞎湊熱鬧。”他說的云淡風輕,一手展開,搖著紙扇,倒真像不理塵事的仙家。
顏于歸想了想,坤玉那身份,讓蘇未眠去救,著實尷尬。蘇未眠深知他心中顧慮,幾步上前,紙扇合起,敲著掌心,若有所思道:“嗯……或者你看這樣可好?我去找他們,若是他們可以自己脫險,我就不插手了,要是不成,我暗中幫助。”
這事,真不是單單‘為難’二字可以說出了,顏于歸斂眉,蘇未眠倒是不在意地笑了笑,“青鳥的氣息還未完全消散,我追過去看看。”
說罷,他轉身離去,顏于歸連忙抬步,“未眠兄!”
“哦?還有何事?”
“小心為妙。”
暗影處的人微笑以對,看了他許久,扇子一擺,走的逍遙自在。
“他是不是心儀于你……”
耳旁陰惻惻地冷風喚醒了顏于歸暫失的神智,他頗有些頭疼,“人家是來幫忙的,你什么時候也學會了背后說人的毛病?”
“我怕正面揭穿他,讓他羞愧難當。”
大狐貍說的理直氣壯,顏于歸險些被自己絆倒,接著他又酸溜溜道:“不喜歡你還大老遠從云中之地過來?腦子有坑吧,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狐貍給雞拜年,不安好心……”
狐貍……
這孩子還罵上癮了,顏于歸擺了擺手,“我們是朋友,你……”
“那朋友妻更不可欺。”
顏于歸當真想敲開他狐貍腦子,看看那是怎么長的,他微微側身,對將若勾了勾手指。
這姿態有些撩人,尤其對醋大壇子來說更加窒息,他微微湊近,佯裝生氣,實際上大氣都不敢出,傲嬌道:“干嘛?”
顏于歸一手勾住了他的脖頸將人帶下,傾身吻上,淺嘗輒止,而后一挑眉,輕舔下唇,,尾音上揚:“干你唄……如何?還醋不醋?”
將若五指收緊,心癢難耐,繼續討了個大大的甜頭,而后陰森森道:“東隅向晚初遇,你與他在三生池里做了什么?”
這都幾百年前的鬼事了,誰還記得!
哦,不對,顏于歸還是記得的。
當初渾然不覺,如今再回顧一下,顏于歸覺得那日的行為舉止當真是曖昧旖旎的很。將若眼睜睜看著一抹緋紅從他耳垂上染,當真想將他按在草叢里狠狠教訓一頓。
顏于歸及時脫身,開玩笑,打死也不能再提舊事!
但將若依舊不依不饒地跟上,一把抓住他的右手,“我先前還不曾仔細想過,你那時靈力低微,很難進入三生池,他是怎么帶你……”
將若沒完沒了起來還真不是顏于歸三言兩語,幾個親親抱抱就能解決掉的,他一揮袖甩開將若,右手扶額,“這事日后再問,我們先去解決掉聶良。”
身后人不出聲,也不知道是同意還是不同意,顏于歸走了幾步才發覺不對,身后人連腳步都沒了,火氣這么大也是沒誰了。
他一方面覺得將若不分場合,一方面又對他的脾氣哭笑不得,無奈回頭:“你先別耍賴了,回頭怎么……唔,這是怎么了?”
顏于歸覺得自己大概是膽戰心驚了,可不是嘛,好好跟著自己的人突然冒出了狐貍耳朵,身后那大白尾巴也藏不住。
顏于歸看著他一臉懵,好心指了指,提醒道:“喏,狐貍尾巴露了……”
將若眨了眨眼,雙手扯過那大白,頷首斂眉,“怎么這個時候跑出來了……”
他一臉委屈,顏于歸上前,手賤地扯了把那看著都手感極好的狐貍耳朵,果然毛茸茸的順手,“靈氣不穩定,受陣法影響了?”
“好像不是。”將若被他摸的有些癢,耳朵縮了縮,這個情況……應該是快要歷劫了。
他修煉千年,終于是要到了下一階梯,可感覺卻不是很好,蓮止不在,也不知這次天劫得幾天才能下來,長佑谷的事情必須盡快解決!
打定主意,將若一抬頭就看到顏于歸手指摩挲著下顎,一臉算計,這陰險狡詐的賊笑還是第一次看見,將若不知道他打了什么主意,總之很慫。
而顏于歸如將若所想,自從狐貍尾巴露出后,他就在心里默默丈量著縛妖繩的長度,想著給將若身上捆綁幾個死結,然后狠狠蹂/躪。
大白不安地抖了抖,顏于歸眸子一亮。